作者简介： 张卫东，生于1959年底。80年代末开始写诗。自印有诗集《幸福日子的艰难时事》《物色》《从来处来》《一个“逃课生”补交的作业》《时间的镜子》《乌有的实在》。现居成都。
你说存在的此刻是无形的
你说存在的此刻是无形的，就像卡夫卡
城堡中审判后的流放地……
对，那是塔哈*寓言中的小金鱼
或塞纳河上的“米拉波桥”
不能说你们此前说的话都是不过脑子的，
就像善与恶最初的动机。
夏日洪水刚刚退去，“杀死盐”的
火箭弹就再次飞了过来，
虽不及导弹，威力也远超你说的大炮仗。
什么叫死都不会放过你？
他的“三界之外”究竟在哪儿呢？
人畜无害，我也想这样
安排一日三餐，面对众多有或无的危机，
兄弟，我是多么欣赏你
加紧制作自己喜欢的生椰拿铁。
或许，问题并不在于诗，
在于绝对与否的最后判断。但要说打架，
首先被撂倒的肯定是我，
达维什*，今天的人们都很强调
性价比，可挑起这一场
新的恐怖与杀戮，信仰的目标又在哪里？
2023.10.16
* 巴勒斯坦诗人。
* 同前注。
应许之地
抛开宗教或政治等含义，哈维尔，是否此刻
我所在的位置也可以叫做应许之地？
堪察加到直布罗陀实在太远了，
而我的孤独就在路边淌水的沙河岸。
这是四季中的深秋，夜晚已日益长于白天，
对于一个诗人，什么才是他的
实际年龄？“斯堪的纳维亚的高尔基”*
我没听说过就等于不曾存在过，
失去的自由度，恰恰是我们敲打键盘的手指。
现在，我想着诗，如同想象着一只
布拉多尔猫，过去的虽已消化，
还是耽心着 “衣袋里的一根手指头”*
而茶水间的清静难免让人再一次想得过远，
就算可唤得苏格拉底再来申辩，
又能缓解多少世间的烦忧？更何况
你们 “对今世好运的感激之情”*
再多的行业隐喻，撒旦的语境也打不败我们。
2023.10.21
* 取自陈子弘诗《A Promised Land》。
* 取自陈子弘诗《街头杂耍》。
* 取自陈子弘诗《A Promised Land》。
语用学新郎
他说这不是话语简单可辨的表面，
不管你用什么语言，
说出什么经典。苏珊•豪*，
如尼文*与我有何相干？噢，
红色的骑士，你想对她做些什么？
勇敢或智慧，过剩了吗？
你看，在土拔鼠的草原，
水彩确实很难画出油彩画的效果。
外行，永远不懂什么叫见笑。
就像一辆出自青春的货车，
怎么会用紧急制动的手势去描述
关于五种爱的真实意义。
这无关句式的唐突与粗糙，
从语法无意识缝制的帐篷里出来，
羊群的割草机仍在工作。
是啊，白云还在头上飘浮的时候，
怎么能说早已厌倦了
过去的爱，亲爱的语用学新郎。
2023.10.26
* 苏珊•豪（1937—），美国诗人。
* 如尼文又称卢恩文，中世纪北欧日耳曼语族
的语言，从公元2世纪一直使用到20世纪初。
兄弟，这个秋天真的如你所言
——给易杉
虽然不是一片落叶能够操控的烟火之色，
但你稳健的步伐却总能稍迟于
闸门放出的流水。兄弟，
既然以诗之名义，清冽的思想肯定
会让碰撞后的石头悄然怀孕。
而能让我们仰望的也绝不只是谁的经卷。
意外的密码，乌鸦或麻雀怎能
破译。地摊前的挖掘机
怎么可能挖得断那众多古老的敌意。
现在，我们已经酒过了三巡，
随后端上来的绝不只是盘中的半个月亮，
还有谁猛然吐出的半吊子海水。
但，这和海绵没有关系，
即便我们和秋天一起坐实了此刻的
半岛春天，也要尽最大可能
转换消解掉暗藏于诗句或诗节中的怨气。
人世间确实含混了太多虚假的
历史和变态的现实，对，
就是“抱着半瓶酒回家，烟火的颜色”
也未见得就如落叶上的余晖，
尽管，我们在文字中曾经如此大相径庭。
2023.10.30
碎裂的世界还在碎裂
那是一群俄罗斯熊再次翻过了外兴安岭，
它们的无法无天带给我们今天
无尽的羞辱。不要对我说什么怜悯，
最黑暗的苦难中，哀嚎声
从海兰泡到江东六十四屯。我佛慈悲吗？
放下了身外之物，你的遭遇就
可以避免？而今，面对纷扰的人间，
谁又相信了谁呢？战争却
一场接着一场。关于神的显灵如何证明？
虚无之处，菩提还是你的圣经？
骆驼怎么可能穿过针眼？而你预言
的破碎，却在现实中成真。
是啊，朋友圈时常会冒出 “爆炸性”事件，
讳莫如深的是我们不能说出的
可能。无论诗节还是诗句中的断裂，
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爱与
恨，都在秋天的更深处，以一杯霜降的
茶水泛滥着沉默。还谈历史吗？
无论尼布楚还是贝加尔湖，雪景已
再次将额尔古纳河或森林
覆盖，无所谓顿涅茨克到扎波罗热抑或
赫尔松与克里米亚树木的燃烧。
此刻，向日葵还在凋零，他们又说
死海以西的那片土地，说
地中海东岸刺耳暴烈的呼啸带来的消息。
2023.11.3
一个人的病房
指着心电图，医生说，要相信科学。
然后我就数了数，单子上又
开了五六个检查项目。
不到一个月，左臂或右臂
就被负责的抽取了十六管饥饿的血。
什么叫精准？我似乎再一次
觉得诗人中的理科生
何以写出的句子总要严谨
缜密得多，比如，“CT”式的思维或
核磁共振般的语调，当然啦，
更为清晰的呈现当数
沿着动脉血管深入的冠状
照影——所有词语在句子中的转换、
重构，都像血液在血管中的
走势，其节奏的快慢，
决定回水似的拐弯处形成
血斑的可能。和她喜欢的糯米团子
不同，亦和狂欢的诗歌不同，
这个必须要终身吃药。
一个人的病房是有点奢侈，
医生和护士们都只围着我一个人转。
2023.11.6
那一刻，马路上行人稀疏
真的，你无需老是想着这个问题，
死人的事情其实每时每刻
都在发生。昨天下午，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
一个老人突然对我说：人各有命，
一切都是该得的。那一刻，
马路上果然行人稀疏，
且个个都脸色阴沉……
你加快脚步朝最近的地铁口走去，
感到生命的呼吸在快与慢
之间对重与轻的选择。
即便完全退到自己
的影子里，也尾随着影响的焦虑。
这影响不只是死者的魂灵
与他过往的轶事。对，
你真无需靠得太近，
去细察牧歌或海滨墓园中些微的
细节，是膜拜诸神的祭礼
或融于科学的大数据，
荒原没有它的选择。
不是要刻意与你保持必要的距离，
疾病或死亡在曦光初露的
一刻，会赋予你一个
奇妙短暂的平等与
自尊，在灾祸不停地爆发与进行中。
2023.11.10
他感到了医护奇谲的眼神
谁知道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讳疾忌医，
而是敏感于疼痛的过于焦虑？
“这个指标还是偏高啊”
指着台子上的诊断书，医生的
判断是专业的：“做个穿刺吧，肯定就
能确诊了！”“做做，我们做”
还没等他张口，夫人
就毋庸置疑的替他应允了下来。
“不要怕，做了就你也放心我也放心了”
这无微不至的幸福，唯此刻，
他感受至深。第二天，
一切按程序进行。打麻药，痛，
再放爆竹十二响，更痛的刺激是敏于
上位神经元的传递。“一般
术前打两针就可以了”
仅仅二十余分钟的过程，他却
翻了个倍。对，他确实感到了医护们
复杂而奇谲的眼神。当看着
后面将要进去的病人，
他就想啊，基于个体的差异性，
肉体与心理上，又该是怎样的反映呢？
2023.11.13
那是冰层尚未断裂的河面
听上去，就像踏在尚未断裂的冰面，
不发作并不等于此刻正歇着。
他在电话那边像个绅士，
但他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看，
大家不是都在夸奖你吗？
哪像从炮火中回来的人灰头
土脸，除了炸成残废，并不在意别
的什么。看看，那些总能为
缺席找到借口的家伙们
有着多么真实的君子风度。他们为
保持平衡而张开的双腿，
中间确实曾有过滚动的流水，
你们不相信？它曾有过多么广袤的
流域，包括你身上毛细血管
所在的神经末梢。冬天
的飞鸟正在归巢，流水的速度当然
也要减缓，就像你前天
写下的“迟缓的语言”，就像
一次体检后要求的更多复查。那天，
你在自以为是的开心中回了
回头，就激起了世界的
不停躲闪……听听他们高兴的语调，
不是你说的那只被称作
奖杯的瓶子在不结冰的河面
响起了冰层断裂却又听不到的声音。
2023.11.16
理想的愿景不是一床传说的毛毯
干锅下是浮动的绵远河，摆动着宽阔的
腰身，而鲜鱼片沸腾的更深处
是处方上找不到的食补，
以及你说了八年的哑铃与铁皮石斛。
对，龙须菜就是虎耳瓜滕，
降脂降压远胜那些素茶、蜂蜜茉莉花。
什么信仰能破解个人化写作？
讨论孩子们的厌学却是
揪心的话题。“好好学习”就能长成
跨越二十二世纪的田舍郎？
据说，现实已将目光扫向海归中的榜样。
说到诗歌只是 “乌有的实在”，
高智能无法解答的疑问，
你说，可归于百科里的玄学。对呀，
马斯克的火箭已再次升空，
它的成功告诉你，地球上搞不定的事，
借地外行星的磁场或许真能
帮得上忙。比如在罗江，
李调元的影响曾经远超杜甫苏东坡，
就像夜幕中喊冤的野狐蝉，
理想的愿景，绝不是一床传说中的毛毯。
2023.11.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