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一直是一位不善言辞的人,而我也恰恰遗传了那一点,一样的不善于表达,每当我和父亲单独相处的时候,我们总是相对无言,他不知道说什么,我也是。然而我的母亲却是一位坚韧,要强的人。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对父亲记忆最深刻的画面就是每当母亲因为我犯错而惩罚我的时候,他总是会快速的从母亲面前一把拉过我,然后看着满脸眼泪的我,心疼的一边安慰一边转身替我向母亲求饶道:“女孩子嘛,知道错误就行了,不要那么严厉,好了好了,我们知道错了,不要在批评我们了,跟孩子生气做什么。”那时候的父亲,就是我童年闯祸时的靠山,我的母亲却一直是严厉的角色,她会要求我做到这样,做到那样,告诉我一个的女孩儿应该怎样行为举止。
当我上一年级时,一天放学回到家,看到空荡荡的家里,没有母亲忙碌在厨房的身影,也不见父亲在院子里打扫院子的身影,当我正为此感到疑惑的时候,邻居大婶走进我家院子说:“你这孩子,怎么还在这坐着呢,你妈没把你接走啊,你爸在工地里出事儿了,你家里人都去医院了。”
原来,父亲在工地里跟工友去运货的途中,工友因为疲劳驾驶,开车时撞到了树上,在紧急关头工友转动方向盘保住了自己,而父亲却被甩出车外被车压住了腿,工友怕承担责任,跑了,留下父亲在货车底下压着,直到有人发现才帮忙叫了120(那是一段有很少人家居住的公路)。
当天晚上,我被姨夫送到了姥姥家,那个时候的我好像还不懂的什么叫做关心,只有住在姥姥家的不适应。
在姥姥家住了两天后的一天晚上,我看到了母亲疲惫的身影,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她走过来抱我,我却没心没肺的责怪她怎么才来接我。母亲低下头不说话,蹲下的身子隐隐颤抖,似乎在极力隐忍着某些情绪。
母亲将我带到了医院,我见到了父亲,他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看起来面容消瘦了不少,看到我高兴的叫我过去,拿出水果给我吃,而我却连问一爸爸你疼不疼,也说不出口,似乎从我记事开始就没有跟父母撒过娇。
那时候的我也不懂得,天天有好吃的吃,为什么父亲总是闷闷不乐,母亲也总是在医院和家里来回奔波。
后来听别人说起,我才知道,母亲那个时候为了爸爸的医药费几乎借遍了家里所有的亲戚,虽说医药费不算多,但是对于我这种普通的家庭还是负担不起的,母亲用她瘦弱的肩膀撑起了我们的家,父亲在医院也为此深深地自责。
父亲在医院里住了十几天就出院了,出院时,父亲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一个为我做的小小的积木,是他在医院里闲时按照一本书里的图片做的,我很喜欢,开心的大笑,父亲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随着我一点点长大,父亲母亲也好像做遍了所有劳累的活,但是生活一直平平淡淡,没什么大的改变。
我上了高二的时候,由于开始住校,回家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了,跟父母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但每当回到家里总是感觉,父母之间的氛围不似从前。
终于有一天,他们离婚了。这似乎在我意料之中,也在我意料之外。
母亲因为长年的跟父亲的性格不合,矛盾不断累积,这是我可以感觉到的,但是导致他们离婚的导火索确是另外一件事。
父亲母亲结婚时,家里并不富裕,母亲在嫁过来之前,要求盖一所房子,以便于结婚之后住。那个时候爷爷已经为父亲盖了一间房子,就是为了父亲结婚之后给父亲居住,并且表明了这所房子将来归父亲所有。农村嘛,总有那种,分着过,但是不会把房照登记出来,父亲也从来没有提过。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好多年,直到有一天,姑姑回家哭着说家里没钱,姑父是开货车的,想给姑父买一辆货车,让姑父单干,那个时候爷爷已经去世了,奶奶由于心疼女儿不忍看女儿落魄,就答应把自己家的房照拿去给银行抵押,给女儿贷款买车。当然房照也有我家的一份,所以姑姑也不得不来我家求我母亲,母亲念在姑姑和父亲的兄妹情义,就这么答应了。
不久后,姑姑的房照抵押时间已经到期了,需要重新签字抵押,母亲这时觉得房照已经抵押出去这么多年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抵押着,让姑姑想想办法,把房照拿回来。谁知姑姑表面附和,私下却商量着父亲和奶奶去银行把字签了,又把房照抵押了出去。然而这事情的经过连跟母亲同床共枕的父亲都没有透露给母亲半分,这让一直要强的母亲终于忍受不了了,毅然决然的提出了跟父亲离婚,并且净身出户,没带走一分钱。
就这样,经历了18年婚姻的他们离婚了。当时,我正在上高二,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在自己头上,坐着公交车去学校,看着窗外,眼泪止不住的留,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我是在宿舍的床上哭着睡着的。
同样难过的,还有我的父亲母亲,母亲几乎天天以泪洗面,从不喝酒的她也学会了喝酒,而父亲更是每日靠酒度日,之后的他们尝试过和好,但是结果总是以大吵一架结束。
有一段时间,我是对父母有一定的怨念的,但是谈不上恨,因为这么多年父母吵吵闹闹我是看在眼里的,大多数时候,我是理解他们的,有一小部分时间,我会怨母亲,为什么不隐忍一下,怨父亲为什么性格这么温吞,怨姑姑为什么这么不知分寸。
离婚后的父亲,每天喝酒喝的更凶了,在工地上工作,身体也大不如前,时不时提起母亲时,我觉得父亲是带有一丝怨恨的,怨恨母亲抛下他,留下他孤独的生活,还要一人赡养奶奶。母亲呢,在刚开始的时候,整日颓废,郁郁寡欢,后来已经找了适合她的工作,提起父亲时,神色淡然,只会说父亲是个可怜人,让我多多照顾他,她欠这个家的已经还清了,接下来要为自己而活。
我对他们之间的婚姻不敢再抱有期盼了,我每当回到家里,脑袋里总会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回想起我们当初一家人的快乐时光,但是那些时光终究是过去了,父亲和母亲已经彻底变成了两家人,不在有关系了。他们的婚姻是失败的,没有谁是过错的一方,姑姑也只是他们的导火索,只是性格相反的两人,没有找到合适的相处方法。
现在我也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但是我始终不想结婚,我觉得经营一段婚姻需要勇气,而我还不具有那样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