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丈夫死后，她就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了半个月。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吃东街边上的臭豆腐”，她的丫头小迎愣住了，急忙拉住往街上跑的她。“夫人，您以前从来不吃臭豆腐的。”“乱说，我最爱吃的就是臭豆腐了。你跟不跟我去，不然我自己去了。”“行，我跟您去。不过您总得梳妆打扮一下吧。”“得嘞得嘞。”小迎扶着她进屋了。

  “张夫人怎么到街上来了，还大口大口的吃着臭豆腐，真没体态。”“对啊对啊，以前不带这样的。难道是张老爷的死刺激到了？”“走路还大摇大摆的，简直变了一个人。”街上的人对张夫人议论纷纷，可是她却不理睬，自顾逛着。“小迎，这臭豆腐真好吃！以前我经过这里，总要捂着鼻子，不是因为我讨厌这味道，而是怕自己忍不住去买，被老爷子骂。”她边吃边闻，仿佛在品尝民间美味。“原来如此，夫人。我知道以前老爷子待您刻薄，不过现在您可以宽心了。但是…但是您还是张夫人，不能被街坊们这么议论的。”小迎越说到后面越没底气。“咳，我不管那么多了。以前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我可是装够了。我现在要的就是自由。”小迎连忙捂住她的嘴，“夫人，您小点声，要是被听到了又要被评头论足了。女人是没有自由的。”“哎呀哎呀，现在不要说这些了。来，小迎，你也吃一个，特好吃。”她夹起一个臭豆腐就往小迎嘴里送。小迎含在嘴里，支支吾吾地说：“夫人，我怎么能让你喂东西吃呢？夫人，求您了，快点恢复到原来的您吧。”“好好好，你不吃我自己吃。”说完就把嘴凑到碗口，用筷子夹着臭豆腐不停地往嘴里划。

  “少爷，臭豆腐摊在那里。”只见两个人往摊子走来，估计是闻香赶来。“老板，来一盒。”“好嘞，您稍等。”“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吃东西啊。”她吃完一盒抬起头来发现有人盯着她，就冲他嚷了一句。“不好意思，小姐。我是见你吃东西太可爱了。”“可爱？哈哈哈……你没听见周围的人怎么议论我的？真是傻。”“您的臭豆腐好了。”老板吆喝着。他接了过去，细嚼慢咽。“诶，小姐你为什么也盯着我呢。”他停下来。“无趣，一个男子吃东西还这样小心，真没意思。”他笑了，“是，小姐，您有趣。小姐您贵姓？”“别老是小姐小姐的，我有过丈夫了。夫人我姓詹。”说完她就扬长而去。

  “少爷，一个成过亲的女人居然如此体态，真不像话。”“阿来，切莫这样说。我倒觉得很可爱，很有趣。”他说完就笑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夫人，您画些画或者写点字吧。您以前最爱写字了。”小迎这几天总是紧锁眉头。“不写不写。以前是写给老爷子看的，我才不想挨他的骂。小迎，跟我去一趟花鸟市场？”“夫人，您又胡闹了。您这几天老在外头晃悠，外面的人都把您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小迎发出小声的抽噎。“哎呀，受不了你这副样子。我自己去了。”说完就大摇大摆地走出院子。“夫人，你等等我。”小迎最终还是跟了去。

    花鸟市场真是一片热闹，吆喝着卖花的，张罗着卖鸟的，还有讨价还价的…“真不错，这地方！以后可要常来了。”她一会逗逗鸟，一会闻闻花，却鲜少有摊主和她谈话，不过她倒自得其乐。“夫人，咱们快走吧。你看这里都没有女子，我们不应该来这里。”“不走不走。”她径自往前走。

    “嘿，这不是詹小姐吗？”“哎，你就是吃东西装斯文的那位？您贵姓？那天走的急忘记问了。”“在下姓谭，名耀司。小姐怎么有兴趣来逛花鸟市场，不应该待在闺房里？”“你真是多管闲事，我丈夫已经死了，我爱咋地就咋地。还有别再叫我小姐，叫我詹夫人或者洁儿。”她瞅着他手上的八哥，“我特喜欢八哥，它有趣。”“你喜欢就送给你，我去买个笼子装起来？”谭耀司搓搓鼻子，笑了。“不用装不用装，我自个拿。兄弟，多谢了！我住在杏花路一号，有时间来遛鸟。我该走了，再会！”谭耀司插不上一句话，却也不恼，目送着詹洁儿离开。

    两天之后，谭耀司终于按耐不住，跑去杏花路找她了。“呀，谭先生来了，来看鸟吗？小迎，快把八儿拿出来。”“詹夫人，你在哪呢？听到声音却看不见你的人。”“这儿，我在树上，你往上看。” 詹洁儿哈哈大笑。谭耀司抬起头往树上寻找，刺眼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树上一个身影在晃动。“你在做什么？一个女人怎么可以爬上树呢？很危险的。”“没事，我摘芒果呢，你先去逗鸟，我速速就下来。”“你现在下来吧，我在下面扶着你，快下来！”两个人扯着嗓子互相嚷着，之后笑个不停…

    “爬上树多不安全，况且你是女人。”谭耀司一边帮她拨掉头上的树叶，一边说着。“女人怎么了，我还成过亲呢！走，逗鸟去！”“洁儿你别老拿你成过亲说事，我不介意的。”“什么介不介意，无趣！”詹洁儿说话越来越无厘头了。

    往后的日子，谭耀司总是往杏花路跑。这当然也少不了附近百姓的议论。“谭先生和詹夫人好上了？”“这可不，天天往她院子里跑，难道还有错。”“这谭先生真糊涂，年轻有为，却看上个寡妇，还是个不成体统的寡妇。”……

    当然，这些话她和他都听得到，只是两人都默契地不谈，她是因为不在乎，他却因为太在乎。直到谭耀司的爹娘来到杏花路一号。“詹夫人，我们耀司还年轻，可是你…”“我成过亲，我现在是寡妇，对啊。你们到底要说什么？”詹洁儿不耐烦了。“你别再和我们家耀司来往了，你不知道外边的人说得有多难听吗？”“咳，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外边的人怎么说我又不在乎，我开心就好，我想谭耀司也是这样想的。”詹洁儿实在觉得无趣，嗑起了瓜子。“詹夫人，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如此糊涂。耀司天天在家里洁儿长洁儿短，还说要娶你，他爱上你了你也不在乎吗？”“可是我又不爱他，顶多就是好兄弟。”“你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跟男人称兄道弟？成何体统！”谭耀司的爹气得拍了拍桌子。“你们不用生气，我不跟他来往就是了。瞧你们那紧张样，回去告诉他我不要他来了就是。”詹洁儿不以为然。耀司的爹娘松了一口气。可是一路跟过来，躲在大门后的谭耀司却软瘫瘫地坐在了地板上…

      原来两个人的默契是大相径庭的，他们对自己都太自信了。谭耀司的款款深情不及詹洁儿的云淡风轻。她确实疯了，天天嚷着自由。大概是对老爷子生前她的生活的反抗。他的确也疯了，被她所谓的自由吸引，又被后知后觉地遗弃。

    谭耀司不再去杏花路一号，成全了她时刻不离口的自由。詹洁儿确实在自由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个女人，一个寡妇的自由，一个被百姓评头论足的自由。

    “夫人，您现在这样挺好的，比以前开心多了，连我也变得快乐了。”小迎嘻嘻嘻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