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你介绍的巴黎,绝对不是客观的,因为我二十五岁时在巴黎读书,我介绍的“巴黎”其实是我的二十五岁,而不是巴黎。我口中的巴黎大概没有什么是不美的,因为二十五岁的世界里很少会有不美好的东西。即使穷得不得了,都觉得那时的日子很漂亮。
———《蒋勋说唐诗》第七讲 李商隐 唯美的回忆
继5.11-5.12深圳百公里徒步,同事临时去不了,自己独行45公里后;端午阴阳差错,朋友签注没办下来,只能一个人出行。这两次出行,一次在生日前,一次在生日后。而经历这两次,我已爱上这样独自出行,加上最近在读的书,构成了我对29岁的思考或定义:在人群中独行。
这次,去的是香港,塔门岛露宿,麦理浩径第二段10公里徒步,中环闲逛,圣约翰教堂小盹。虽是独行,却又总走在人群中。而这次相较百公里初次独行,尽然有了许多惬意和享受。
1. 西贡小遇(6月7日)
跟团,但一车(30人)皆是从广州出发,只有我是在深圳加入的(其实还忐忐忑忑的准备了自我介绍,但领队完全没有组织大家认识的想法,便作罢)。在初次听闻的“文锦渡”口岸过境,恍然间睡了一觉便到了西贡。
7号出行,因前一天中午临时有多余的名额报名,港币完全来不及换,只带了一张外币信用卡,便赤手空拳的来到了香港。后来发现,这张信用卡完全派不上用场,最后还是用了另一张储蓄卡在中行(香港)的ATM机上取了500港币(手续费每笔15元,其实还好)。
下午13:30分出发去塔门岛,在中午的两个小时里,去逛了香港的本地超市,了解居民的财米油盐日常用度,又绕着西贡的小街溜达,看到fish&chips的时候,不自觉的停下脚步,想念英国,想念Dartmouth的鱼和薯条,但还是往前走着,不曾想便看到了天空与海,真好看啊,便愣愣的看了许久,然后慢悠悠的绕回集合处。虽然不饿,但担心下午爬山耗费体力,决定还是要去吃点东西,看到菜单,想起麦兜,于是点了“鱼丸粗面”。
吃完饭,看看时间还早,于是往西贡的住宅区走去,想去感受和体验下当地的生活。
在菜市场买了香梨,看小朋友在烈日下还很开心的荡秋千,走过生活的街道,看着繁体字与英文的混合,陌生与熟悉的感觉并存。看着路边的餐厅写2380元一桌,需提前三天预定,这价格好像与内地也并没有太大差别。旁边的五金店门口,挂着手电筒与手套,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站着聊天。
旁边的理发店上面写着“hair cut”,对游客和对村民,会不会有两套不同的价格体系呢?再旁边菜市场里,散发着海鲜的味道,外墙上,横幅拉着“灭鼠行动”,看来在哪里,环境治理都是民生的重点问题。
我在想,自己这样来观察着别人的生活,那些被观察的人,与生活在其中的人会怎么想。如果是自己住的地方,被别人来参观,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呢?或许是一样的吧。
这个运动场很有趣,要求必须穿运动鞋,或4mm的钉鞋入场。国内的塑胶跑道,好像一向都爱惜的很,甚至有些会禁止穿钉鞋。嗯,和国内一致的是,这里狗狗也不能入场。
2. 塔门露营
中午从西贡出发,乘94路,双层巴士,像小孩子一样叽叽喳喳的坐到了二层的第一排,视野很棒。车在窄窄的路上行驶,峰回路转看到海时,总能听到车内哇哇的赞叹声,看来大家和我,都是第一次来。到黄石码头,坐轮渡,船以慢的不能再慢的速度,在海上行驶了30分钟左右,便到了塔门岛。
船行驶中途的风景,山,海,让我想到一句诗,“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而看到这样的风景,我在想,若我和爱的人隔着是这样的山山海海,那无论路有多远,道多长,“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哈哈,可见,有时不仅是人,中间是怎样的山海,也很重要啊。
轮渡上的三十分钟过的很悠然,缩在二楼甲板的角落里,趴在栏杆上,想着如果能一直这么行驶下去就好了。但,船终究是要靠岸的。在第一次靠岸感叹行程结束时,船再度开启,兴奋不已,拍下路过的小岛和渔村。那样的渔排,总让人想,不知孕育着怎样的海鲜,虽然我对海鲜并没有特别的感情,但这样的风景,总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只是看着渔排,便仿若闻到了海鲜大餐。
到了塔门岛,领露营的帐篷,便认识了晚上同住的小姐姐(我一直以为她和她姐姐是双胞胎,后来问说不是,但真的很像,各方面都很像)。我有些担心,帐篷会不会很难搭,忘记哪个综艺里的人搭帐篷用了好久,但尧尧很干练,不仅果断的选好了址,一处微微斜的山坡,帐篷门呈东西朝向,这样南北睡着,便不至于从坡上横着滑下来。
帐篷搭好后,我便去了山下的海边,先坐着冥想了半小时,认真的感受着海风,海浪,呼吸。然后赤脚下水,一直走到海水淹没膝盖的地方,近距离观察水下的世界。捡了一份大大的海螺,里面还住着寄居蟹,我盯着静静的看寄居蟹一点点的爬出来,又担心被它的钳子夹到,远远的扔进了海里。上岸,看到石缝里,潮水退下去的地方,有着小螃蟹,贝壳,旁边下水潜泳的人举着一团黑黑的东西喊,“你们要不要海胆,这里好多......"
如果这一天到这里,会是平静而美好的。但生命却总要让我体验更丰富一些。
3. 暗夜迷途与野猪
拿着洗漱用品去冲凉,回来时竟迷了路,黑暗中分不清分岔路,走上一条白天从未走过的路,而我走了很久才觉得,无论气味还是声音,路况,都很不同。这条路灯光更灰暗,甚至有些路段全黑了。手机近乎没电,我便没开手电筒。走着走着,一口大井横在我面前,上面的铁网锈迹斑斑,像极了小时候鬼故事里的古井,又仿佛里面关着这个村子里最可怕的东西。从未听过的牲畜叫声阵阵,我有那么几十秒慌了神,想哭,又不敢发出声来。
没有王子持剑而来,没有英雄走到我面前say hi。这是只能自我拯救的时刻了,我尽可能的远离那口大井,又不至于陷进旁边的沟渠里,以尽可能安静又迅速的步伐,走向透着光的路尽头,慌乱着的心,直到看到路尽头熟悉的路标,以及露营地三三两两去冲凉的人,才缓下来。回头看,那竟是中午瞥了一眼,那条不知名的路,我为什么,会从那条路中走出来呢......
人声随着离营地愈近而嘈杂起来,抬头看,漫天的星辰,不负一整个白天默默的期望。营地的灯在帐篷里一盏盏的亮了起来,染了帐篷的颜色,变得五颜六色的,还有扎成拱门形状的星星灯,欢欣鼓舞,迷路的紧张瞬间烟消云散了。
回到帐篷,看到旁边的人异样的眼光,通过聊天发现,传说中的野猪来过了,营地近百座帐篷,它唯独拱了我所住的这座,打开了同住的小姐姐拉着链的书包,并叼走了一袋面包。望着帐篷的洞,好气又好笑,好笑的是旁边的妈妈教育小朋友,你再不听话,那个拱了旁边帐篷的野猪就会把你叼走了。可气的是,在这样一个海边山沿,晚上是躲不了蚊子了。
太热,掀开了帐篷的外层,隔着一层纱望星空。无论怎样,这一刻,总是好的。而营地里打牌声,聊天声,推杯换盏声,一直持续到深夜,而自己,也在这星辰下,伴着蚊子,睡去了。
早上5点刚过,营地的声音又开始大起来,天也亮的刺眼,我睡觉的方向朝着东方,刚刚好,是日出的地方。5点40分日出,从5点20分起,一群人就蹲在山涯边举着手机等待着了。
看完日出,过了6点,太阳出来,温度陡然上升,我强撑着睡到了6点半,终于投降起床。收拾洗漱,折叠帐篷,准备集合坐船去徒步麦径。走过昨晚那个迷失的路口,我不顾身后小伙伴异样的眼光,决定要去看看昨天吓得我魂不附体的古井里究竟有什么(其实更多是不想午夜梦回,这成为我噩梦的标配场景)。
看到后哑然失笑,只是一个大大的水井罢了,浅浅的,村民为了防止跌落而加上的铁网盖,反而在黑夜里吓到了我。而那奇怪的声音,是附近田园里的鸭子,不知为何声音短促,与寻常的声音不同。而继续走,便到了那个白天定不会走错,夜里却谜一样的分叉路口。
回望,哈哈一笑,这大抵是这段旅途最有趣的一段记忆了。
4. 麦理浩径第2段
据说,麦径是全球十大徒步路段之一,而这第2段是麦径10段中最美的一段。
乘坐快艇到了起点,刚下船,大雨瓢泼而至,明明出门时还是晴天。躲在亭子里躲雨,不过5分钟,雨便停了。于是出发,在“空山新雨后”,在湿热中,而这时,阳光又冒出来凑热闹。
不得不承认的是,香港的山道和户外,基础设施确实做的很好,山道很少台阶,反而更多是轻便的防滑道,这样的路修起来,似乎要比台阶更难一些,至少做工要更复杂吧。初行2-3公里,微喘,旁边的小姐姐问,我们走了多远了呢,前面的小哥哥答,大概3公里吧,还有8公里,加油!
瞬间让我想起在百公里徒步时听来的一个小段子:百公里走到80公里时,几乎力气用尽,完全靠着意志力前行。这时路旁的志愿者为选手打气,加油啊,只剩20公里了,然后选手哭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还有20公里)呢。
这两天是高考,一路走麦径,总不自觉地会蹦出几首诗,如: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每这时我就在想,若不是高考,我又怎能记住这样的诗,且记这么久呢。
一路翻山越岭,一直走在领队的身后,处于团队的第二名位置。一是确实觉得身体能释放支撑速度的力量,其次是可以有更多的休息时间。而当领队第n次停下来等其它队友时,有两个姑娘和一个小哥哥忍不住跟领队说他们不休息,要继续走。而我,也不觉得累,慢慢的走在前面,还可以悠然的拍拍照,于是也继续前行,却不想至此开始一个人的徒步。
树林很是茂密,刚下过的雨水汇聚的小溪还未能完全沉淀泥土,这时阳光透过树叶照进来,树叶上的露珠散出好看的七色光,而连同小溪一起变得梦幻起来。
我就这么沉迷着,一边欣赏,一边找角度拍照,一边走。不多时来到了咸田的海边,那是全程最美的沙滩了。我担心离队太远走岔路,便坐下来等领队,往石板上一趴,居然睡着了,直到领队来叫醒我(大抵是粉色的防晒衣和书包,让他确信那个睡着的就是他的队员)。黄粱美梦之后(大概30分钟吧),疲惫感尽消,我又一马当先的,独自往前走,经过谭家湾的村庄看到了一条美丽的河,和我想念的Exe river很像,忍不住停下来玩水,一直玩到领队又追上来超过我,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不曾想,过了一个村庄,我便找不到领队的影子了。凭着直觉,顺着人来人往,在徒步道上前行,太阳更灿烂了,山道的坡度越来越抖,一路都是上坡,连绵不绝。实在撑不住时,坐下来休息了3分钟,感受到自己猛烈的心跳。
浑身上下被汗浸透了,循水声,看见形成的一小哇水,我突然理解了古装电视剧里在野外沐浴的女主角的心情。这样大的太阳,这么热的天,如果能在这样的水里泡着,该多么幸福啊。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再看到水,忍不住摘下手套帽子,把手浸在水中,享受难得的凉意。
一路和一个小哥哥三次擦肩,前后而行,但我始终没主动去搭话,大概是热与累已经耗去我80%的注意力,还有20%,我一直担心自己是走错了路,所以始终没再遇见领队。
而终点在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出现,我一时间感慨,这徒步还不够尽兴,似乎没走多远。在终点坐了近二十分钟,领队才匆匆赶来,这时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比在百公里徒步时,又精进了许多。
5.中环闲逛、婚礼与教堂小盹
从麦径结束到西贡后,便搭了去市区的巴士,转了地铁去中环。有两样东西,从去年和方圆小姐香港游之后,一直心心年年,那个狼标志奶茶店“芒果白露茉莉奶盖”和圣约翰教堂。
而早上只吃了苏打饼,中午搜了下,先去吃兰芳园的猪扒包。沿着地图走来走去,兰芳园排队的人太多于是作罢,但却凭着记忆找到了cha lang的店,在下单的前一秒,把芒果换成了新品菠萝。无论是芒果/菠萝,荔枝,甚至水蜜桃,似乎陪着冷萃的茉莉,都很好喝。
走去圣约翰教堂,里面都是人,想着那就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吧,坐下后才发现,教堂牧师祭桌前,站着一对穿婚纱和西服的男女,摄像机转来转去,我曾想,啊呀,遇到拍戏了。但认真的听了会看了会,却发现这真的是一场婚礼。
牧师致敬辞后,双方誓言,交换戒指。颂歌,而这是教堂的风琴演奏了《卡门》,让我突然意识到,这居然是首婚礼曲子。仪式完成后,新人接受祝福,缓缓走向教堂门口时,《婚礼进行曲》响起。一切那么神圣,隆重,却又温暖,新娘哭了,新郎也哭了。听新郎讲他的誓言:
I, 新郎名,take you, 新娘名,to be my wife, to have and to hold this day forward; 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to love and to cherish, till death us do part. In the presence congregation as witnesses, I make this vow.
听她门交换戒指时的誓言:
I give you this ring as a sign of our marriage. With my body I honour you, all that I am I give to you, and all that I have I share with you ,within the love of God, Father, Son and Holy Spirit.
我不知道,国内的男女在结婚交换戒指时,是不是懂得这戒指的含义,是不是懂得贫贱不移,风雨同舟的含义,是不是能一直把这时的誓言放在心里,用一生去遵守。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在接下来日常中争吵,是否能相守相伴不离不弃走完一生。我只是感动,婚姻可以有这样圣洁而美好的开始,只是忍不住要流泪,能遇到这样美好的时刻,对于只是想到教堂坐一坐打个盹的我如此幸运。
这或许并不能直接改变我,一个人或许更自在的想法,但却在我心里播下即美好的种子,或许生活的甜,就在于一直沉浸在苦中的日子,偶尔会有这样闪亮甜腻的时刻,而愈发的甜。苦或许是常态,甜却需要特别的味蕾。
后记
从香港回深圳的路变得轻快,出了教堂,心是平和的,又甜甜的。
从小,爸爸就很强调时间观念,刷牙洗漱三分钟,看电视不超过半小时,等等。有时看剧或赖床睡懒觉,都会有愧疚感。但这次出行,突然觉得,人生,有时就是慢悠悠过的。
上次有个人选说觉得我性子有点急,谋成曾说我,有种情绪上的认真,晚上睡觉有时去感受自己的状态,有时也会觉得一直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这次休整,认真的感受了下,让自己慢下来的感觉。其实该做的事都还是要去做,停下来想想,对于工作,对于努力奋斗的目标却更明确了。我觉得挺好。
或许,下一次还会独自出行。又或许,接下来还有很多要独行的日子。但经历这两次徒步,与教堂的洗礼,以及回来和朋友讲述这一路的境遇。我突然觉得,优秀,漂亮,温柔或许都不是衡量人的必要条件,学会真正与自己相处,才能享受一个人的旅程。
席慕容说,吾已亭亭,无忧亦无惧。
嗯,29岁,我不怕,在人群中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