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终于还是嫁了,嫁给那个被称为凤凰男的男人,不顾爹娘的反对,不顾朋友的劝阻,不顾婆家的不愉,不顾一切的将自己嫁了……
凤凰男上边有两个姐姐,他是最小的,当年计划生育几乎要了他的小命,不过为了生儿子,家里认打认罚的交了巨款,这才能活到现在,还好他是个男孩,不然的话,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也还是会继续生的……
李荷第一次跟着凤凰男回村见家长的时候,被家里一堆的人吓了一跳,凤凰男的两个姐姐都嫁了,分别都生了不止一个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有,据说,这是规矩,家里的男孩是顶门头的(顶梁柱),女孩是养老的,谁家没男孩就是老绝户,会被人看不起,谁家没女孩,就没人养老,李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啊!
李荷和凤凰男家人的第一次见面,双方都不满意,凤凰男的娘扯着李荷的袖子,拉着她转了好几圈,最后,松开,俩手对着拍了拍,像在抖什么脏东西似的,撇着嘴,当着李荷的面,冲凤凰男嚷嚷:这女娃子不行,腚小,生不出男娃子,不要!
就这句话,气的李荷脸都变了,可是看凤凰男一个劲儿的给自己使眼色,不由得咬牙切齿的憋了回去,冲凤凰男冷哼一声,赌气的甩着手向外走去,凤凰男的俩姐姐一看李荷这架势,登时就不乐意了,什么玩意儿,敢冲老爷们儿甩脸子,想造反呐,这还没进门儿呢,这要是进门儿了,岂不是要上房揭瓦?
大姐翻着白眼,不阴不阳的冲着李荷刺挠着:哪有人第一次进门就穿一身白的,要奔丧回自己家奔去,别搁这儿找晦气!
二姐则一把拉过自家的大闺女,边打边骂:多大小了,就知道吃,就知道玩,你还能干点啥?干活去,当自己是老爷们儿啊,瞎嘚瑟啥?!
李荷恨的几乎想扑上去跟她们拼了,可是一旁的凤凰男死死的扯着她的袖子,祈求的望着她,望的李荷只能暗地里咬牙,恶狠狠的掐着凤凰男的胳膊,来回转圈……
到了吃饭的时候,李荷刚想上桌,就被凤凰男一把拖进了厨房,原来,凤凰男村里的规矩,女人们是不能上桌吃饭的,那是老爷们儿的地盘!
李荷和一屋子的大小娘们儿挤在狭小的灶台旁,老爷们儿桌上撤下一道剩菜,娘们儿们就一窝蜂上去抢上几筷子,在几个丫头片子你打我抢的混乱下,李荷几乎没有吃上一口菜,几个娘们儿连汤汤水水都一扫而空了,场面堪比难民营,李荷瞬间没了食欲,胡乱的扒拉了几口米饭,就放了筷子,凤凰男的娘蔑视的耻笑到:连饭都吃不了几口,还能养个好娃子?!
这次不愉快的见面,让李荷家人和朋友都死活不同意一段爱情,李荷自己也动摇过,可是凤凰男却说:荷,咱结婚后又不住村里,咱俩过日子就行啦,我不在乎男孩还是女孩,反正咱就只能生一个,家里的事儿都交给我吧。就冲凤凰男这番话,李荷就真的嫁了!
还别说,婚后,凤凰男对李荷是真好,好到李荷爹娘都有点过意不去了,李荷娘心里甚至还暗暗嘀咕:得亏闺女是个有主意的,不然,这好的姑爷,可就错过了。
很快,李荷就怀上了,得知李荷有了身子,婆婆一声不吭的带着老头子,俩闺女、女婿还有一窝孩子举家杀到了李荷家里,那阵势,都快赶上鬼子进村了!婆婆的来意很明确,就是要等四个月后,带李荷回老家,找个熟人,看看是男娃子还是女娃子,男娃子就留,女娃子就流!
听到自己婆婆这种天经地义的言辞,李荷当时就气笑了,这算是逼宫来了啊?还带着这么多人来助阵,欺人太甚了这也!凤凰男劝完这个,劝那个,夹在中间无力的直薅自己头发,看着自己男人这么窝囊,李荷心里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当初信誓旦旦的话全都是狗屁,现在一副熊样子,摆给谁看!
可气归气,李荷也不得不服软,毕竟自己男人说的也在理儿:荷,咱就去看看,不定真是个男娃子呢,那就皆大欢喜了不是,要真的是个女娃子,我一定跟我娘抗争到底,你放心!四个半月的时候,李荷到底随了婆婆的愿,去做了B超,从医院回来,李荷的心里冰冰凉……
婆婆无情的话似乎还在耳边不停的环绕着:俺就说,当初看她没腰没腚的,就不是个生男娃子的命,看看,看看,说中了不是,就不该心软听儿子的,现在可好,让俺们家绝了后了,这肚子里的女娃子,非打掉不可,不打掉,就离婚!
凤凰男这次倒是硬气了一把,冲着自己的娘发火了:娘,这是俺第一个孩子儿,头胎娃子,你咋舍得嘛!不行!俺不叫打!
听了这话,李荷的婆婆当时就冲过来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耳刮子,破口大骂:你个不争气的,你这是要绝后哇,你今天要是不让你媳妇子去打了肚子里的娃子,俺就跟你断绝关系,俺去花钱买个男娃子顶门头!说完,就一屁股坐在医院的地上,又是拍地,又是打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很是尽兴!
凤凰男恼怒之下,拖着李荷走了……
此后的两个周,凤凰男都没有再联系上自己家里的任何人,电话不接,家门不让进,凤凰男真的被他娘赶出家门了!凤凰男饭吃不进,觉睡不着,很快就瘦的不成样子了,李荷看着心疼,却没有任何办法,李荷知道,只要自己一松口,这肚子里的孩子就完了。
这样,又坚持了两个周,凤凰男终于崩溃了,自己跑回家,跪在门口砰砰的磕头,求自己的老娘让自己进门,四邻八舍没有不出来骂他糊涂的,再怎说也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娘啊,况且还是为了个女娃子,家里没男娃子怎么对得起祖宗……
凤凰男一声不吭的跪着,就指望自己的娘能心软,可跪的腿都快废了,也没见到娘的面,别说娘了,家里的大门就没开过,只有姐夫隔着门冲自己喊过两句话:弟啊,不是姐夫不帮你,这回你可错大了,咱娘说了,啥前儿你打了娃子,啥前儿进门,再不,就离婚……
凤凰男浑浑噩噩的回了家,一头挖倒在地上,一连发了三天高烧,烧的满嘴胡话,吓的李荷在医院里没日没夜的照看着,生怕凤凰男出什么事。
第四天,凤凰男醒了,也不说话,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良久,终于在李荷不安的询问声中说出了一句话:荷,咱再去做一回B超吧,要真是女孩,就……
最后那两个字,虽没有说出口,可是李荷还是听懂了,捂着肚子,白着脸跌坐在床边,像从来都不认识凤凰男一般的看着他,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不哭不闹不言语。
凤凰男也不看李荷,就专心的盯着天花板,似乎天花板才是他媳妇子似的,怎么看也看不够!
李荷抱着肚子回了娘家,进门就哭着嚷着要离婚,李荷娘陪着李荷骂完凤凰男骂凤凰男的娘,可是骂归骂,还是不指望自己闺女离婚,自己家虽说是在镇上,可一个离了婚的闺女,还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再说了,闺女还是个没工作的,真离了婚,可咋过呀,况且这肚子里的孩子也还是保不住不是,只得又回过头来劝自己的闺女。
孩子快六个月的时候,李荷和凤凰男去做了引产,李荷的婆婆兴高采烈的在家杀了只老母鸡过来伺候李荷,喜笑颜开的让李荷好好养身子,等过段时间,她从家里带些生男娃子的药来,让李荷按时吃,下一胎,指定是个男娃子。
李荷麻木的听着,眼前不断的浮现着那个小小的尸体,打下来的女娃子很像自己,要是能活着,将来一定是个美人坯子,可是没有了,没有将来了,是她亲自去医院毁掉了这个小生命,一切都没有了……
婆婆还在兴奋的说着话,凤凰男孝顺的在一旁听,凤凰男的姐姐、姐夫们都在不停的夸耀着这事儿办的对,自己的娘在一旁偷偷的抹泪儿,李荷则冷漠的闭上眼睛,将自己连头带脚都裹进厚厚的棉被里,不去看,不去听,也不去想,她只觉得冷,好冷,特别特别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