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九州天演录——5.唐傲卷一
虽然贵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中成喆的元帅府却并不张扬,他的府邸位于君临城的东南方,隐藏在一片民宅之中。
这个位置就很有玄机了,君临城在整个布局上,皇城居中,文官和皇族的府邸位于正北,以易北河为界,左右而居。武将的官邸大多位于君临城的东北,西北为马市,西南为商市。东南方虽是民居,却多为大商巨贾。
元帅府避开了东北而居,自有避嫌的意思,是中成喆向朝廷表明自己是不党孤臣。但是元帅府与煜唐的四大家族——黄赵李程,却相隔不到两个街区。
黄家垄断了煜唐的盐业;赵家垄断了煜唐的冶铁铸造业;李家是煜唐粮食的牌总,煜唐过半的粮食出口都由他们经手;程家经营的钱庄遍布中州各地,短时间能调动的资金何止亿万。有这四大家族支持,瞬时间就可叫日月换天,江山易主。中成喆的元帅府兴建在这个位置,其心昭然。
此刻,这个隐秘却并不低调的元帅府正张灯结彩,迎接中成喆的六十大寿。
武将府门口按规制会摆上两头怒吼的石狮子,这是煜唐武将独有的特权,旁人不得僭越。中成喆元帅府的门前自然也有石狮子,只是这两只石狮子却与寻常的不同。
这是两只蜷卧着,睡眼惺忪的卷毛狮子。远远看起来似乎安详无害,但若走到进前,却会猛然发现狮子半眯半睁的眼睛里似有精光闪烁,藏在鬣毛下半露半掩的爪子早已从肉掌指中伸出,它们四肢虽蜷卧,腿部肌肉线条却已绷紧,随时可以暴起食人!
元帅府大门朝着西,从大门进入到内院,需要过六次大门,因此又被称为六进院。
内院是中成喆办事休息的所在,内院大门边上有两个厢房,便于低位官员等候中成喆召见所用。
内院的西厢房虽说不上简陋,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奢华所在,但是现在里面却坐了三个不寻常的人。
坐在西边的人着紫袍,胸秀五尾花翎鸟,身材颀长,面容瘦削,双目温煦,正是皇八子——唐傲。
站在他身边的人一身素白,神情淡漠,双目似笑非笑,间或有锋锐蕴藏其中。他彬彬有礼地抱着个三尺长左右的檀木匣,安静却引人注目。檀木匣雕工考究,但颜色古旧,一看就是久远之物。此人正是百里德光的养子——百里流云。
百里流云这几年在君临城声名鹊起,不断地结交王宫贵胄,频繁活跃于煜唐权利中枢,是百里德光在君临城的代言人。
相传,百里流云智商颇高,早在百里德光整合韩孙商贾势力之时,他就利用丝绸霸盘,抬手间就把韩孙老牌的大商巨贾拉落马下,奠定了百里德光在韩孙说一不二的商界地位,风头一时无两。
只是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叱咤风云的百里流云,现在竟然安静的待在唐傲身边,以侍从身份,默默的拿着那个将要送给中成喆的檀木匣。
达则布雨兴云,遨游九霄;困则游弋杯水,以待天时。这是百里家祖训第一条的内容,百里流云想必早已内化到骨子里。
西厢房里的第三个人身材高大,但却像怕自己的身高会让人不舒服似的,他故意微微弯着腰,一副谦恭的模样。
这个人很瘦,三十岁上下,面目棱角分明,薄薄的胡须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双目满含笑意,不留神处却寒光凛冽。
他满脸笑意,对着唐傲单膝跪地,身上的锁子甲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一袭洗的发白的绛红披风随着他下跪的动作飘散在地。
“末将穆云默拜见皇子殿下!”西厢房里的第三个人朗声说道。
“穆云将军快快请起。”说着唐傲竟从坐着的椅子站起来,走了两步去搀扶穆云默。
穆云默受宠若惊,赶紧起身,被唐傲拉着胳膊扶了起来。
彼时,唐傲虽不受高宗喜爱,却也贵为皇子,穆云默却是连品级都没有的牙将,可见唐傲礼遇之重。
可是转念一想,又不难理解,唐傲此时还是刚刚获得百里家支持的落魄皇子,帝都君临城没有人在意他,就如同他根本不存在一般,这个皇子的名号真就没有那么重要。
穆云默虽然官微职小,却是武殿青缨卫的牙将,振武将军秦晃的直接下属。而振武将军秦晃,是中成喆的亲信,被中成家视为肱骨。
唐傲有意获得军方的支持,所以前来给中成喆拜寿,对于秦晃这条线上的武将,自是多了几分热情。
更何况唐傲并不是第一次见穆云默,不过上次见面的地点是军营校场,那时的穆云默遍体鳞伤,却勇冠三军。
“穆云将军,咱们之前见过,那次秦晃将军沙场选士,本君也在。”唐傲小心地组织措辞。
那日校场选士,实在唐傲今生见过最血腥的一幕,如今提及,他自己也是心有余悸。
穆云默眼中似有寒芒闪过,却很快地表现出意外的神色,“那次殿下也在?军人嗜血,有污殿下观瞻了。”
他的口气,竟是丝毫不被影响,好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只是穆云默这一丝神色变化全被百里流云收在眼底,百里流云莫名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穆云将军说的哪里话,那一日穆云将军的风采,本君甚是钦佩,想我大煜如将军这般勇武者,屈指可数也。”唐傲真诚地说道。
穆云默却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淡淡笑了笑,不着喜怒,然后他看了看百里流云怀里的檀木匣,问道:“殿下是来给大元帅祝寿的么?”
唐傲略显尴尬的摊了摊手,说道:“老元帅日理万机,我等已经在此等候一盏茶功夫了,却不知下人们是否已经通传。”
穆云默看了看唐傲,欲言又止,顿了一下,说道:“元帅府不比别的地方,中成少主的性子...自是与旁人不同的。”
本来说的是老帅中成喆的事情,穆云默却突然说起了中成凉,也许他也知道自己失言了,穆云默便开始介绍自己此行的来意。
穆云默此番前来,是因为蛮族寇边的事情,煜唐北部与蛮族接壤,虽然煜唐和蛮族已经维系了将近三十年的和平局面,但是小股蛮族人入境抢劫的事情却是接连不断。
尤其是到了寒冬腊月时分,天寒地冻,逐水草而居的蛮族人没有了生活资料,便不得不南下抢掠。
煜唐因为国力衰弱,一直抱的都是息事宁人的态度,对蛮族抢掠相当容忍。
只是今年的大雪比之往常早了三个月,蛮族的抢掠也比往年频繁。新近大雪之后,边关的报事碟报就没有停过。
两日前,小股蛮族骑兵洗劫了边关弋阳郡。因为弋阳进行了抵抗,蛮族在破城之后,进行了血腥的军事报复,杀伤官民五千余人。
战报被传递到武战信息的汇总机构——武殿,穆云默不敢耽搁,便风风火火来通知正在参加帅府寿宴的振武将军秦晃。
此时此刻,中成喆正在跟武将在厅内议事,三人便只好在这西厢房等候。门前不时有宾客和下人来来往往,三人却好像被世界遗忘了一般,没有人来应承。
好在他们没有等的太久,几乎就在双方寒暄已毕,西厢房的门被打开了,中成家的管家崔中石快步走了进来,他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腹部,眉眼低垂,恭恭敬敬地说道:“殿下,元帅请您过去。”
唐傲向穆云默打了个招呼,便随崔中石往外走去。
百里流云抱着檀木匣跟在唐傲的身后,在从穆云默身边走过的时候,他深深的看了穆云默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这便是煜神宗唐傲与后世被称为煜唐军神穆云默的第一次沟通,没有血脉喷张,没有壮怀激烈,这次沟通是如此平淡,如此简单,简单到仅仅就是唐傲扶起来一个小小的牙将,却永远地改变了煜唐历史的走向。
元帅府,白虎节堂。
中成喆一般在外院的大厅会客,只有商议军机,或者会见秘密客人时才会选在内院的白虎节堂。
白虎节堂在内院靠里的位置,正对着元帅府的后花园。
雪簌簌飘落,凌寒傲骨的梅花在寒风中竞相开放。节堂虽掩映在素雅的梅花之中,却依旧杀气腾腾。
中成喆的白虎座就在大堂的正中,红木座椅上铺着一张白虎皮,相传此虎是早年间中成喆九死一生猎到的。虎头就在人坐下去脚摆放的位置,怒目圆睁,甚是凶恶。
中成喆依旧是一身素白,他心爱的白色犀牛甲却没有穿在身上,此时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素锦长袍,银白色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肩膀。
唐傲与百里流云进屋时,他就静静地看着,并没有起身迎接,他身边的中成凉也没有。
父子二人就这么沉默地看着走进来的唐傲,脸上连表情都没有,像是在审阅待售耕牛的商贩,心里在默默衡量这头牛价值几何。
唐傲抬手作揖,朗声说道:“唐傲拜见大元帅。”
许是想起什么往事,中成喆略有感伤的说道:“上次见你时,你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孩,转眼间,你已经长大成人了。”
唐傲说道:“傲自幼承恩,前往太庙守陵,已十年有余。今幸得圣眷,得以重返朝廷,实是万幸之至。早年间,祖父裴俊与大元帅交好,引为知己。后祖父不幸蒙尘,命途多舛。祖父临终之时告诫唐傲,若有朝一日,重返君临,定要到大元帅府上拜会。望大元帅念在与我祖父裴俊旧交,多多照拂于傲。”
中成喆与中成凉本意是想听听这个落魄皇子究竟因为什么前来拜会,不想唐傲一席话,勾起了中成喆往昔回忆,老帅的目光复杂起来。
中成喆毕竟年岁渐长,看到故人之子前来,再想到当年种种,难免有些亲近之意,脸上的表情也显得亲昵了一些。他略有感伤地问道:“裴阁老离世之时你竟在他身边,他走的时候可还安详?”
唐傲以袖掩面,哭道:“祖父离世之时,已经数日不进水米。狱卒每日严刑拷打,祖父身上竟无一处好肉。祖父心性高傲,下狱之后更是心情郁结,唐傲见到他时,已是命若游丝。待得交代完后事,便撒手人寰了。”
中成喆被唐傲的情绪感染,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对唐傲的防备之心慢慢消除。
听得中成喆这一声长叹,中成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唐傲,又瞥眼看了眼站在唐傲身后的百里流云,却正迎上百里流云同样深邃的目光,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许久,中成喆平复了情绪,说道:“当年裴阁老待我不薄,老夫甚是感念其恩。阁老受难之时,老夫本意相救,奈何王命如山,纵然有心,却回天乏术。今日你既入得我门庭,老夫自会多加回护,咱们只论亲疏之情,不论君臣之礼。你若不嫌老夫妄自尊大,便唤我一声世叔吧。”
唐傲见时机已成,一是想起往日心酸种种,内心再难平静;二来日后己方有了强援,大事可期。情绪波动之下,唐傲竟往前快走几步,双膝跪地,失声痛哭道:“世叔,侄儿这些年过的苦啊!”
中成喆也是老泪翻滚,紧握住唐傲的手,把这个哭泣的皇子扶起来,两个人越聊越觉得叔侄情深、相见恨晚。
看着眼前这场催泪大戏,百里流云和中成凉同时皱起了眉头。然后两个人一对视,同时发现了对方紧皱的眉头,不禁相互暗暗称奇。
中成凉正心下盘算,突听得中成喆说道:“好贤侄,这是老夫的儿子——中成凉。凉儿,快来见过八皇子。”
中成凉按照礼制作揖,声音听不出喜怒:“见过殿下。”
唐傲还没来得及客套,脸上刚刚堆起微笑,却听得中成凉问道:“殿下身后是何人?”
听得中成凉询问自己,百里流云心下暗暗一惊,这中成少主确非常人,但是百里流云脸上却不露声色,他以标准草民见到上位者的礼仪作揖,垂首说道:“小人百里流云,殿下府中听用”。
短短十二个字,不多不少,不卑亦不亢。
中成凉看都不再看唐傲,他死死地盯着百里流云,似乎在把他的样貌印在脑海中。突然,他对唐傲说道:“殿下可否把这个人送给我?”
唐傲万料不到中成凉会提这样的要求,他能从太祖陵离开,在君临施展拳脚,全靠百里流云的扶持,如何肯就这般送与中成凉。
但是刚刚跟中成喆认了叔侄亲,这个要求又是不好推辞的,唐傲一时犹豫起来。
关键时刻,反倒是百里流云十分镇定,他垂首道:“多谢中成少主抬爱,小人之父深受裴阁老恩典,特命小人服侍殿下左右,生死不离。父命难违,请少主见谅。”
听得此言,中成喆说道:“凉儿,休得胡闹,他既父命在身,不要为难他。”
唐傲也接话道:“成凉贤弟,我府中还有几个妙人,插科打诨,甚是有趣。这个百里流云在我身边许久,实是离不开呀。”
中成凉略有戏谑的看了看唐傲,轻笑道:“既是殿下喜爱,我又岂敢夺人之美,寿宴在即,干聊无味,不若大家同去前厅饮酒。”
元帅府,寿宴厅。
元帅府的寿宴整整摆了三百六十桌,君临城内的达官显贵多半出席,连病中体弱的高宗唐傩都送来了贺礼。
东宫太子唐显却没有来。
不仅没有来,连礼物都没有送。
太子系的官员更是一个都没有出现,有的称病,有的说家中新丧,草草派人送来礼物了事。
这一点中成喆早有预料,他也并不在意,他所在意的是军方。
军中武将,除去职责在身不可轻离的,牙将以上武将全部到场。可见中成喆在军中威望之盛。
众将把酒言欢,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唐傲被安排坐在中成喆的下手,紧挨着振武将军秦晃,百里流云拱手站在他的身后,不着喜怒,气定神闲。
唐傲坐定之后,环顾四周,发现之前见过的武殿青缨卫的牙将——穆云默也在。只是他官卑职小,远远坐在南边的角落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时不知哪个武官提议,众人皆来向中成喆敬酒。中成凉是中成喆孤子,势必日后会继承中成喆的威势,武将们敬完中成喆之后,顺带着也会敬中成凉一杯酒。
中成凉少年心性,竟是来者不拒,一连喝了几十杯,他毕竟才二十岁光景,不多时便双颊绯红,眼神迷醉。
此时,牙将以上的武官已经都给中成凉敬酒完毕,轮到牙将们了。
武殿青缨卫属于武殿的直属卫团,在煜唐军事体系里,地位最高。穆云默作为武殿青缨的后起之秀,便是牙将里第一个给中成凉敬酒的人。
若穆云默只是敬酒,中成凉喝完之后便也罢了。差错就出在这之后,穆云默做了一件事,而这件事,改变了穆云默自己的命运。
在中成凉喝完穆云默敬的那杯酒之后,穆云默习惯性的拿起酒壶,给中成凉重新斟满。
就是这个举动,酿下了弥天大祸。
中成凉早已酒气翻涌,正强忍着恶心要把这轮敬酒走完,眼见穆云默又给他斟满了一杯,立时怒道:“你一个小小牙将,安敢给我斟酒!”
此言一出,酒桌上的气氛立时便紧张起来。
武殿青缨卫的将首振武将军秦晃第一个就不满意,他脸色难看,却不好发作,只能恨恨对穆云默骂道:“你这小将怎么这般没有眼色,大元帅爱兵如子,你敬完酒却不给元帅满上,却要给少主斟酒,这酒,岂是你这种身份的牙将可以斟满的?”
他这话表面上是责备穆云默,但是明眼人一听就明白秦晃将军是在借中成喆爱兵如子讽刺中成凉。
他这话一出,中成喆和中成凉的脸色都挂不住了。
可怜的穆云默就更不用提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牙将,平日伺候长官都是谨小慎微的。此刻,只是倒了一杯酒,却让满座气氛紧张。他心下虽急,却也知这个桌子上,没有他说话的份,只能焦急的站在一边。
这时唐傲说话了,“穆云将军定是见成凉贤弟海量,自忖少主必是千杯不醉,因而斟了这杯酒。穆云将军,这我就要说你的不是了,你斟酒也要考虑下少主的酒量嘛。”
中成凉这时已经有些醉了,听闻此言,大声说道:“谁说我酒量不行?我中成凉奉旨飞鹰走马,饮遍天下美酒。”言毕,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但是他早已喝多,这一杯酒下肚,中成凉头晕目眩,立时伏案不起。
唐傲见此情景,赶忙说道:“穆云将军,你看成凉贤弟已经满饮,你还不赶紧自罚一个。”
穆云默听得此言,自然知道唐傲在帮他,他如蒙大赦般拿起酒坛,豪气干云的说道:“是末将错了,末将饮此一坛,向少主赔罪。”言毕,提起酒坛一仰头喝了起来,不多时,竟生生将这一坛烈酒喝干!
众武将见他如此爽利,心中不禁暗暗叫好。
中成喆见情势稍缓,就势说道:“来来来,别让穆云将军一个人独饮,众将军一起,满饮此杯。”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一时间宾主尽欢。
谁也没有看到穆云默内心的屈辱。
谁也没有看到穆云默喝完酒之后一言不发,他紧闭的嘴唇里,早已把钢牙咬碎!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弱小,弱小到连斟杯酒都是错的。
酒宴散,易北河畔。
唐傲和百里流云的马车在路上缓缓走着,刚刚过了易北河上的石桥。
突然,一声长啸撕破夜幕的黑暗,似天降雷霆,山峦崩陷。
继而,易北河边爆发出一声巨响,惊得拉车的驽马惊恐嘶鸣,不住的尥着蹄子往后退,要远离那个发声的地方。
百里流云好奇地下了车,他走下河堤,拨开茂盛的芦苇,来到河边。
芦苇那边,是碎成两半的巨石,提剑喘息的穆云默。
百里流云走上前,摸了摸那巨石。
这是最坚硬的花岗岩,刀砍不进,斧劈不行。平常匠人要雕刻此石,只能先在石头边上烧火,待其滚烫之时,往石头上浇冷水,借助热胀冷缩之力让其开裂,然后拿小石凿慢慢打磨。
如今这一人高的黄岗岩巨石,居然被穆云默一剑斩为两段。
再看穆云默手中的剑,却是一柄极其普通的镔铁剑,煜唐军中校尉以上人手一把。
穆云默居然就用这柄普通的镔铁剑劈开了花岗岩巨石!
此时的穆云默金刚怒目,状似天神。他身上流淌出的是无坚不摧、无往不胜、无人可以匹敌的杀气,和下午所见低眉顺眼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百里流云走上前,恭敬地说道:“将军有闲,不妨前往眉坞小榭一聚,百里流云必温酒以待!”
穆云默神情倨傲,刚才酒宴之辱所引发的怒气还没有完全散去,他问道:“穆某为何要去?”
百里流云神色不变,淡然道:“为了不受今日之辱。”
言毕,也不待穆云默回答,径自往回走。
穆云默静立在原地,许久收剑回鞘,他挺直了腰板,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任何人弯腰!
马蹄声响,唐傲车驾内。
唐傲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又似乎在沉思。
雪越下越大,大地不多时便一片银装素裹,此时已经临近午夜,路上行人稀少,即便有那么一两个,也是行色匆匆,寂静的街道上只有驽马脖颈上的铜铃叮叮当当作响。
百里流云掀开车帘,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着冰冷的雪片落在他细腻白皙的手掌上,然后慢慢融化,然后,他道:“下午的时候,我其实不太理解你为什么对穆云默这样一个小小的牙将如此礼遇。”
唐傲依旧闭着眼睛,他的手轻轻在暖手炉上摩挲着,似乎很享受这样温暖的触感,许久,他才慵懒地说道:“现在你明白了?”
百里流云转过脸看着唐傲,双目亮的吓人“日后取中成凉项上人头者,多半便是此人!”。
唐傲猛地睁开眼睛,神色森然道:“然!”。
下一章:九州天演录——7.唐傲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