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败财的我
从小我就不受他们待见,鸡毛掸子吃了很多很多。
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亲骨肉,十八年来,我的想法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叫鈅,五行缺金的鈅。
我的父亲是个嗜酒如命视财如命和滥交的人,只觉得我是个赔钱货,我的母亲重男轻女观念极其深入她心。
五行缺金,败财,败财。
我父亲经常这样背后说我,也算不上背后,总是能让我听得见的分贝。
「你墨迹什么在?我叫你去买酒去,你聋了是伐?」一声咆哮而来,我已经习惯了。
「钱?」我从来都不想和他们多说一个字。
「记账!」
「赔钱货,从你出生家里日子就没好过,高中念完出去上班去」
走出家门就听见骂骂咧咧的声音,刚开始听到这些的时候感觉很刺耳,而现在我已经习惯了。
门口的十几张已经生了青苔的预制板,看起来快要腐朽。
听我爷爷讲,那是准备盖房子用的,正巧那个时候又发现我妈怀孕了,就停止了盖房子。
爷爷还是很心疼我的,我几次听见爷爷和老人聊天聊到我的时候,叹息。
在阳光微风不燥的慢时光里,我总能看到爷爷在弄堂门口,拿着已经发亮的烟杆,时而大口时而若有所思的慢慢吸着大烟。
时光将这些画面逐一快门,从小就印记在我的脑海里面。这一幕回放了十几年。
他总是回忆我母亲怀孕的时候,那段时光,我的父亲像个小孩子一样,每天乐呵呵。
末了,人散,在地上磕磕他的烟斗,拿起马扎晃悠悠的回家。
有时候也见得他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叹息着忧伤和带着小马扎回家。
有时候有些小零食,也会偷偷的拿给我吃,并叫我不要告诉弟弟。
我的奶奶,从我印象中,就不是很记得,从小我也不受她待见,她喜欢我另外得几个堂哥堂弟们。
天色逐渐开始阴沉,南方的天气一向很古怪,前一秒像父亲赢了钱的样子,后一秒像输了钱的暴躁。
穿过一条青石板路的小弄堂,再走上800米的泥土路。就能抵达村里唯一的小卖铺,也是韩帅的家。
「鈅儿,来啦。拿点什么?」
「拿瓶老白酒,记账呢要,韩叔叔。」对于记账的事情我已经在韩帅面前彻底抬不起来头了。
「你爸爸又记账啊,你们田地里今年的收成基本上是没有了,都没人管理田地。你爸爸啊,成天打牌,你妈妈又做不了重活,你这可咋整哦?」
韩叔叔人挺好的,对我的状况略微有些无奈,只是说话的口吻让人感觉像嘲讽似的,不过村里人都知道,他说话就是这种口吻,为此好多次和外来人口闹争执,甚至有一次动手,结果两人都进了医院。对方骂着听不懂的方言,韩叔气的破口大骂小赤佬。
「爸,你说啥啊,鈅儿现在只有好好念书,家里的事情怎么顾得上?」
韩帅听到声音冲了出来,说完话脸都红了。我知道,他在替我找回一点尊严。
「谢谢韩叔叔。」说完我便拿了酒飞快跑了。
还没走五十米,倾盆大雨极速的落下,打在泥土的地面上,都能出现一个小坑。
七月的天气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密布。
褪色的红色T恤将裤子都染上了颜色,像头顶的乌云缓缓的压过我沉闷的头顶,有一种莫名的疼痛,浅浅的。
这样的憋屈家庭,忧郁成疾怕也是迟早的事情。
泥泞的道路,走一步都滑一下,脚丫子已经全是泥土,踩一下,一个坑。抬脚都有些吃力。
发黄的木门诉说着它的年代感,仅仅剩下一个横批:人丁兴旺。略微显得有些嘲讽。
「明天就休学吧,孩她妈,你说呢?一个女娃娃上到高中干嘛呢?迟早要嫁人的。」
「休嘛休嘛,又没得钱供她,休学干农活吧,把钱留着供枫儿不好吗」
门外的我与门内的人,那么的格格不入,这些年所有的好吃的,都与我无缘,穿的也都是穿别人剩下的。
身上的红色T恤在前天过生日,韩帅省下了三天的生活费,偷偷买给我的,只是韩帅也不太会挑选,怕是上了不良商家的当了。
「酒给你」
盛了一碗饭,西红柿炒鸡蛋,烧茄子,这是7月常见的菜。
端回房间。
吃完饭,我主动走了过去,弟弟的碗里很明显,有一根鸭腿。
弟弟还有些不懂人情世故的拿着鸭腿朝我显摆。
「姐姐,你看我有鸭腿吃,你有吗?」
并没有搭理他。我不是亲生的,父亲母亲也无需对我发现鸭腿这件事有所解释,或者有所避讳。
「我不想念书了」
我并不想等他们开口,来抹杀我的尊严。
这一切,我都会讨回来的,我也必然将这些事情记在心上。
可以算得上报复,也可以算得上争口气,计划一念之间就可以产生,我们大家走着瞧。
「不念正好,明天以后开始下地干活,毛豆过几天该成熟了,你去给摘了去」
他咂巴了一口酒,好像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一样,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就说出来了。
我已经不想叫他爸,甚至在讲述一件事情的时候,只想称呼他。
父亲?小情人?根本不存在的。
「好」
我只有讲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有能力就只有先蜷缩着,卧着。
母亲一句话不说,专注于给弟弟夹菜。我决定不了我的性别,这一切都是他决定的。
为什么要我承担?
弱者应该不会这样问问题。
「枫儿他爸,不好了,快出来」
二叔冲到门口处,看了我一眼,示意他出去说话。
二 :孙奶奶的风波
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从来不过问。
我们这里的人也都是这样,女人不问事。
三五分钟后,他垂着头回到了八仙桌上,一拳砸下去,桌子上的碗筷由于地面不平的原因,弹跳了一下。
母亲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发问,只是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愿意说的就在这个时候说了。
「鈅,你先回房间吧」
转身回房,无需回复。
安静的躺着,回想这么多年,我的经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想着想着就迷糊了。
「你他娘的,脑子瓦特了吧,临走还搞这种事情」
玻璃瓶摔碎的声音紧接着而来。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你们老钱家出的主意,我有什么办法」
「人已经走了,还怎么办?」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母亲这么大的声音和父亲争执,夹杂着一些无奈。
门外过客哭喊,声音由远到近,由近到远,看来他们说的走了是有人去世了。哭丧,在我眼里,是一件很可笑得事情。
人在,你不孝顺,哭什么丧?亦或者,人在,你孝顺,自然能看透这生死轮回得因果关系。哭丧,自然是给活着得人看得,真正得悲伤,像我这样,哭不出来。
我不敢出去,避免被他们认为我听到了全部。
「我先去钱爷爷家,孙奶奶走了想必他也难受,事情我来想办法,务必将这个事情按下去,不能让鈅儿知道」
没有回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出门了。
昏昏沉沉中我又睡着了。这一觉很踏实,做了个很长的梦,半夜醒来时记得,翻身再睡便忘了。
隐约中,听见梦中一群人在七嘴八舌同情我的遭遇。
可是,同情也要依旧适应这种乱糟糟的生活,与其被同情,不如发奋图强。
天微微亮。母亲叫我一起去孙奶奶家,给磕几个头送她上路。
我们这里的习俗是只要有人去世了,门口都有个点鞭人。
只要是第一次来吊唁逝者的人,都要放一串小鞭炮,随后唢呐声响起,家属前来行礼。
孙奶奶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
没有其他选择,儿媳妇代替儿子的角色,行礼,祭祀,等众多仪式都是儿媳妇来。
磕头完毕。起身时,孙奶奶的两个外孙子不怀好意的朝我看着。
一种不怀好意的笑,让我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但目前我还是不清楚的。
第三天所有的仪式都结束后就是一餐正席。这个时候往往是最丰盛的一顿午饭。
而我们这群孩子们,最乐呵的就是这种宴席。因为喜酒很多时候不一定村里人都去了,而丧事基本都在。
我无心吃饭,总觉得不对劲。其实,就算是有心思吃饭,也没有用,抢不过一桌的野孩子们。
吃完正席,基本就算完事了。
只有帮忙的人和中午有事没来的,晚上来吃饭,这事就算结束了。
但吃完饭,张爷爷宣布了一件事。
「所有18岁以下的,晚上不留吃饭,请各位家长先安顿孩子回家,中午吃过饭的先不要走」
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隐约中我觉得这事不是简单的一场丧事。
如果二叔负责报信(报信:人去世后有专人通知亲属)那么何必遮遮掩掩。
今天晚上,务必我要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和我究竟有没有关系?
他让我带好枫,街上买了四个肉包子,让我晚上带着枫一起吃。
很少有这样的待遇,让我更觉得有问题。平时我只有馒头的份。
回家后,给弟弟枫安排洗漱完毕。只听到远处的唢呐声。
阴云中透着一缕微光,随着微风,云在慢慢的移动,远处枝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鸟啼声。
大人们经常讨论人死前或者人死后,经常能听到鸟儿凄惨的叫声。
有些不敢出门,但接受过高中教育,无神论早就知道了。但可很多事情你无法解释。
就像小时候,我父亲在看本地的一个新闻节目。听到我爷爷喊他,他出去开门。
边开门边询问这么晚来干嘛?
不料却没了声音。
打开门,门外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依旧是在看这个新闻,又听到我爷爷敲门喊我爸。
这次感觉不对劲,但没开门,确定是门外有真实回应才开门了。
「你姑奶奶走了」
这就是无神论但又无法解决的问题。
寻思了半天,我还是选择出门。这会基本都在吃饭,估计也不会遇到什么人。
阴风阵阵,下过雨又有些凉意。心理一阵无名的烦躁感,但被紧张的气氛压制过去了。走得很快,三分钟就到了钱爷爷家,(是我爷爷的兄弟)他家有个以前养猪的棚子,就挨着后院的。
只是这个棚子早已经废弃,棚子的顶还在,只是墙是个半墙的,我翻了过去。
「哎哟,我靠,谁啊」两人都因为黑暗的环境吓的不轻。一听这声音就是韩帅。
因为一路的恐慌,导致我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呼吸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韩帅,你怎么也在这?」
「我…我也想知道他们晚上要干嘛,有什么大事…」
「你一个女孩子跑过来干嘛,快回去,被发现了不好。」
韩帅一边说一边要推着我出去。
「我感觉晚上的事情和我有关,我…我想知道,你不要推我出去」
「能有啥事啊,你回去,我回头告诉你不就完事了嘛,你弟弟一个人待在家哪里行」
越是不让我待在这里,我越是觉得有问题。
强烈拒绝后,我觉得如果这事和我有关系,那么韩帅肯定是听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就这样,韩帅没有在让我走,只是有些无奈的默不作声。
「我不念书了」我打破了这个僵局。
「什么?不念书那你干嘛?」
韩帅惊讶的声音有些大,我赶忙捂住他的嘴。
「我能干嘛?当个农村务农的妇女呗」
我对这种发问,显得有些烦乱,身无一技之长,又没钱,大城市的门能为我开吗?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所有的明知故问,只不过是一种没有动脑子的表现,所以在外人眼中,这个人就是没动脑子。
这种不经过大脑问出来的问题显得有些弱智,很烦很烦。
「什么人?里面有人吗?」
不好,二叔好像听到我们的动静了…
三 :身世之谜
说时迟,那时快。韩帅一把将我拉到角落,一把将稻草拽了过来,盖住了我们。
梅雨天气,这种稻草的味道很是熟悉,酸酸的加上稻草本身的一种香味。就是我的床下面放的稻草味,那时候没有床垫,棉被也少,只能用一些稻草放在床底下用作缓冲。
从未有过如此的近距离接触,我明显感觉到韩帅的紧张和发抖。
微弱的小灵通灯光打了进来。
「怎么草堆倒了?」
二叔没有发现盖在草堆下的我们,如果发现了,还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清。
片刻确定安全后,韩帅推开了草堆。大口大口呼吸着,我看着他紧张的样,这是憋了多少的气不敢喘?
他不敢看我,我知道,这肯定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一个女生。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外面传来的是钱爷爷的声音。我赶紧向房子内墙靠了靠,只为了能听得更清楚。
「孙秀莲的后事,我们已经圆满完成,但今天这件事,我希望大家能做到保密,谁传出去就是我们的敌人。」
「钱老二,把这个保密协议先发下去,在场的每一位,需要签字,签字以家庭为代表,以家庭为单位,以家庭为责任单位」
随后便听到现场一片哗然。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但很快就被钱爷爷故作咳嗽给安定了下来。
「尤其是你,刘芳(钱爷爷儿媳妇),你两个儿子那边,要把住嘴门子,这事关系到钱老大家的荣誉」
半晌,无人说话,一片宁静。
「签字完毕各位就将协议拿上来吧,这事到这一刻就算结束,各位没吃好喝好的继续」
「回家吧,鈅儿,这啥也没听到」
略微失望,什么都没听到,我没有回应韩帅。此刻,不回去干嘛呢?
「你们两个过来,钱伟,钱荣。」
正准备回去,钱奶奶的儿媳妇来了,正喊着白天对我不怀好意笑的两个儿子。
我和韩帅又蹲坐在角落,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情报了。
「你们两个,奶奶去世的时候说的话,可能是憋了一辈子的话,实际上应该带着这个秘密走,你们两个清楚吗」
「嗯」
「清楚,鈅儿不是钱伯伯的亲生女儿」
我只是自诩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好让自己好过一些,但是听到这一消息的瞬间感觉身体发软,眼睛发花,头脑略微有点晕沉沉的感觉。人都是犯贱的,虽然这么觉得,或者自诩,但真的面对现实的时候又无法承受。
赌徒知道这孤注一掷90%的概念会歇菜,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输的一塌糊涂的时候,整个人的骨头就会软掉,在内心哭喊,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来问自己。懂得的人,自然收手,不懂的人,还会去借钱赌。
我看过我的父亲,在一个角落苦苦哀求村里一位有钱的叔叔,在借他200块,还承诺三天内就还上,然而并没有如他所愿。
韩帅一把搂住了我,支撑着我,勉强能坐着。
「我不是叫你重复,这个事情很严重,你不要往外说知道吗,否则咱们全家都待不了这里,就无家可归了知道吗」
「嗯,知道了,妈」
「知道了」
全身无力,我不明白,这里面有太多的离奇。
我如果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那么我的母亲又是谁?
如果不是亲生女儿,他何必将我念到高中?
我究竟从何方而来?
「钥儿,回家了。钥儿…」
韩帅一脸紧张的看着我,走神的我根本没听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回家,快,他们估计也快散场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没有多说,也不想多说。此刻心情应该没有多少人能理解,我恨透了这一切。
受尽了苦难,吃够了苦,这一切知道后我该何去何从?
四 :离开罢
「回去吧,先。钥儿。周六在村后树林等我,我有话要和你讲……」
韩帅强压着平静的语气,我能听出他一些无奈,他并没有好的办法亦或者是语言来安抚我此刻的情绪。
我没有心情,进行任何的回复。我知道,无论多大的安慰也很难抚平我现在内心的伤痕。就像人们说的安慰别人时自己啥都明白,可被别人安慰时,永远也觉得别人理解不了。
18岁。对的,同龄人是肯定不清楚这件事情的,所以都让18岁以下的回家。
我并没有哭,只是心里在流血。从小这样的委屈环境,早已经让我锻造成了不屈的意志,相对于打击,我比常人更能接受。
回家的路途感觉特别快就到了家,不想在面对这个家庭。大多数人的要强表现,实际上是一种自负的表现。实际上明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领,还要逞强说自己能。这就是自负。这种情况在别人眼中大多成了自以为是。
而在我这里,只不过是要强,鼓舞自己坚持和提升动力的一种心理罢了。
伤心的时候,总是会觉得胃里空荡荡的。口袋中的几块糖果早已经有所融化。
打开泛黄的字条:如果,有不开心的时候,记得吃一块糖。甜食会安定人的情绪。关注你的帅帅。
经历这么大的事情,有多难过,没有任何人能感同身受,万念俱灰,任何事都不想去动,也只想自己安静,谁来了谁问了,都会让人感觉到烦恼。
不知不觉中,已经天亮。
走吧,走吧,待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意义。一念之间,就诞生了这个想法。
枫上学去了。他们都不在家里,我决定的事情就要去做,并且刻不容缓。
破旧的编织袋,随便装上几件衣服,我没有想好去哪里,但肯定是大城市。没有时间去考虑 ,唯一的就是必须在他们回来之前先收拾好东西赶紧走。
我走了之后,会不会这件事情因此发酵?应该不会,毕竟他们已经签订了保密协议,至于怎么个说法,他们应该会想到的。
走了之后是否还会回来?是否就真的一去不回头。走了,基本就很难回头了,不回来了。
爷爷,难道爷爷百年之后我也不回来了吗?这个问题只能再议,再想。
快速的想了几个最重要的问题,从他们的床头底下,找到了二十几块钱,这应该是我妈所有的钱了。
不,他不是我妈,算我借的。拿了十五块,快速的出了门,我并不想回头去看,也不想回忆那些不堪的往事。
从小到大的磕碰流血,只有火柴皮。火柴皮撕下,用一口唾沫,粘合在伤口处。有时候看见小伙伴们用着的创可贴,都觉得那是种富人家才配用的东西。
心里的酸痛之感,涌上心头。我很想哭,很想很想。
但早已经历练出来的我,却已经忘了怎么哭。小的时候,只要流眼泪,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出去门外哭一会就好了」
无情,无情必然心狠,心狠的人才配有成功的几率。
在他的心里,哭,是无能的表情。他不考虑情感的需求。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情感这东西是靠不住的。帅的离开,既绝情又毅然决然,我甚至觉得我自尊受到了强烈的打击并且没有开口的理由。
情感靠不住自然要靠狠来站住脚跟。
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家吧,就看一眼。生活了小二十年的家。
「师傅,西站」顺手打开停在路边的三蹦子车门,这种车不多,城中村或许会看到一些,本地师傅还好,外地师傅坑蒙拐骗的多的很。
「姑娘,西站正在改造呢,暂时停运的啦,要好几年,侬要去哪里?」师傅操着浓浓的本地味和我说道。
「苏州」估计也只有苏州可以去了,毕竟身上的钱摆在这里,也就在这一刻我决定去苏州。
「苏州嘛,侬去总站好了哇,那边方便一些,侬去西站没啥车次的」
「那就去总站」别无选择,师傅帮我打开了后备箱的门,破旧的编织袋让我油然而生的自卑感。
「侬在苏州上学的哇,我家孩子当时也想去苏州的哇,他妈妈不同意,留在家里边了,真搞不明白,现在的小年轻为什么都要离父母远远的」师傅自顾自的说道,好像碰到了本地乘客,那话匣子就停不下来。
「嗯」我不知道如何去回应,只有嗯一声,以略表尊敬,表示我在听。
师傅可能察觉到我不善于言语表达,「阿拉可以抽烟的伐」,我轻声嗯了一句。
本身就内向的我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回应师傅的话,天不塌下来你抽啥都可以,就算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我们怕什么呢?
是啊,怕什么呢?忧伤或者快乐,人世间这两种状态占据了人一生的80%,还有19%是不悲不喜,剩下的1%像我这样。
但也无妨,人最终都要像孙奶奶一样,离开这个不完美的世界。那么我们生来就是要每天面对痛苦的事情,难受的事情,你只需要将这种状态理解为这就是生活所本来就要面对的,那么你自然会好好的去生活下去。
那些跳楼者,是懦夫,是一种承受不起打击和把世界以及人生幻想的太好的人,在面对打击时,无法承受。选择跳楼,总觉得死亡就在那一瞬间,可以将痛苦降低到最低。既是懦夫,又是傻子。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想起【活法】里面的一段话:人为什么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比出生时有一点点的进步,或者说是为了带着更美一点、更崇高一点的灵魂死去。
活着的终极意义:提升心性,锻炼灵魂。
还要磨练多久,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在这世界一天,就得接受磨练一天。弱者在面对困难、指责、谩骂的时候会以极其亢奋的态度去回应,证明自己不是弱者。而强者,无需回应,用行动去做。
我现在就是要去做,做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而不是去回应,语言上的巨人是没有用的。
「姑娘,到了……」
车辆已经停稳,已经抵达总站。
拿着行李,突然间有些彷徨,这样的做法,究竟对不对,是不是要真的离开,失落感油然而生……
缓缓走到售票窗口,售票窗口阿姨正在电脑上玩着小游戏。
不等我说话,生硬的三个字便提前传入我的耳朵。
「去哪里」
「苏州,最近的一趟」
「苏州最近的一趟还要一个半小时,要不要」
「要,硬座」
一阵键盘敲击声,粉红色的车票已经打印完毕。隐约记得是5-8块钱的车票价格,付完车票钱,身上钱已经所剩无几。
一路询问才找到了候车的地方,迷茫究竟是什么感觉,也许似曾相识,也许曾经经历。
不知所措是不是迷茫?我认为不是,迷茫的感觉:下一步路虽然不知道怎么去走,又或者又有很多的选择可以去选择,像是无头苍蝇又像天底之下皆为家。
我不是有所依靠的人,甚至幻想可以有所依靠都不可以。
又下起了雨,一场细雨。雨点打在候车室的外玻璃上,似是眼泪。云朵伤心了吧,想必是很伤心才是微微细雨。倾盆大雨是爆发的发泄的眼泪。
「钥儿,钥儿……」
是韩帅,在候车室安检处放肆挥舞他的双手。呐喊声让整个候车室都望向他。
这一天,是我人生中哭去眼泪最多一天,冷暖交加。
五 :江湖再见
长期以来,我受到他的性格熏陶,我亦无情,更不想动情,虽然这样会活得很累,面具之下的人生不完美。
我并不想在这样的场面之下动情。可眼泪不争气的爆发,我在也忍不住。
这一刻的画面好熟悉,好像在电视上曾经见过。拥入他的怀抱,瞬间让我产生了踏实的感觉。
「傻钥儿,要走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走……」后面说的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只知道那天的心情很激动,久久不能平静。
那个年代,我不顾一切的形象,和韩帅在候车大厅,深情相吻。那是我的初吻。韩帅至今偶尔还会和我开玩笑说那天我好像磕了印度的药,那么猛烈,好像要把18年来得不悦全部释怀,全部吐出来一样。
韩帅和我一同去了苏州,直到在候车大厅那一刻,我才真正的对他产生了好感。
也许是在这无望的时刻,绝望地尽头,让我感觉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没有劝我回去。
问题是回得去吗?回不去!马上都可以听到夏天的蛙叫声了。这个时候回去,如何面对。既然做了就真得做,决定好的事情就不再更改。
我也并没有问韩帅如何面对家人,这些棘手的问题,用不上我去考虑,他跑出来必然他也已经做了细致的考虑。
问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至少在我这里我是这样认为。
抵达苏州之后,我们经历了很多的磨练。黑中介、黑旅馆、黑摩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睡在马路边的绿化带边上。那个时候治安环境没有现在这么好,经常听到有人被打劫之类的。
韩帅每天都是精神紧绷着,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二十来天,我和韩帅整个人瘦了十几斤。
中间我曾劝他回家,毕竟他有他美好的家庭,而我不一样,我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不清楚。
他毅然拒绝,我并没有再多过多的要求。只是为了我做的牺牲太多,家庭、学业、还有未来,或者我自私的心理在这一刻想要他在我的身边。人不都是自私的吗?绝对不可能一点私心都没有。
早点看清这现实,虽然会少一些无缘无故的感动,但能比同龄人早些看透这社会的本质,我想也是好的,毕竟以后的路还长,更多的可能是我自己一个人走下去。要提前准备好面对这一切,不然真来临时,亦是无法承受、很难承受。
皇天不负有心人,又艰难的熬了几天,终于在一个傍晚,昏暗的街区有个很小的纺织加工厂,我和韩帅激动坏了,新开工的工厂一般都比较缺工人,我们仿佛看到了火炬女神手中的火把。
但最终因为我和韩帅没有高中毕业证,人家不收。那些年相比现在,就算是一个普通工人,都需要高中毕业证,不像现在普通职工只需要认识26个字母就可以了。
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和煎熬,这些天一天只能吃一到两个馒头。心情有些暴躁。蹲坐在马路边,韩帅说不要着急,他在想想办法。
瞬间我升起了一股无名恼火,忍不住歇斯底里起来。开始怀疑我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想办法,你整天就说这句话,你能想到什么办法,我们已经出来一个月了,你告诉我,你还能撑多久?如果有办法我们现在至于这样吗?这社会是靠你想办法就能解决的吗?不要着急?你又在开什么玩笑?」
韩帅眉头一皱,嘴角动了动但是没有说什么。
或许作为一个女人来讲,面对这种局面,想要的是更多的表达,而不是沉默或者是感觉到对方有一丝丝的不耐烦,毕竟穷途末路。也想逼出来韩帅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跟着我出来干什么?你干什么?你要让我感觉亏欠你很多,你是不是就心理舒服,我亏欠了你,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必须要和你在一起?」
当理想和现实差距太大的时候,又经历了饿其体肤,劳其筋骨之后,人就容易变得暴躁。我急躁之下竟然貌似特别会说,且在他们眼中就是强词夺理。
「你除了沉默还会干嘛,还会干嘛?你能说句话吗?此刻的我已经绝望到底,哪怕没有办法。哪怕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吵架,也比这样的冷战要好。」
男人、女人的思维真得不一样。
「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没有等我反应,韩帅就走到了工厂门口。
直到天漆黑,韩帅带着喜悦的笑容出来。
「明天上班。」韩帅面无表情的说道。也许是我刚刚那些话太过刺耳,又或者他有自己的想法。
「噗嗤。」虽然他没有喜悦的表情,但是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好久没有过的喜悦之心。
直到两个月后,我才知道,韩帅说他两个月不要工资,厂长才答应要我们两去上班。
工厂厂区的后面有一排一层的平房,8人一间。
一共目前就15个员工,女生5个,男生10个。也就是目前我们这个宿舍没住满,韩帅那边加上他自己那个宿舍才两个人,另外一个是本地的员工。
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10块钱就能做出一本假证,企业也不会真的去核实,又不是什么高新企业科技企业。这个是我们宿舍的一个来自河南的妹妹说的。其实她才15岁,初中辍学,被逼着相亲,一气之下跑了出来,借用了别人的身份证。
还是他们的脑袋瓜子比较灵光,我和韩帅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连小地方的人都知道这样去操作。结果白白损失两个月的工资。
就这样持续了半年的光阴,我和韩帅在工厂休息的时候,走遍了苏州大大小小的地方。也是人生中最欢乐的时光,我忘却了忧伤。也脱胎换骨变得爱笑起来。
当看到一个人,眼里都泛光的时候,那是真爱的来临。我的伪装全部卸下了,没有防备,我很爱他。韩帅说过,他愿意为我做任何的事情。
身处爱情中的女人都会被这句话所迷晕,哪怕那么多的前车之鉴。但永远都会相信自己,相信这一段爱情中,对方被自己所折煞,相信自己遇到的都是真的,相信自己的魅力。而,男人,基本都差不多的,最起码95%的男人,在我现在看来,我认为心性都差不多。
下班的时候,我们经常沿着苏州园林周边散步。讨论的东西也很多,那个年代,我们共同喜欢小虎队,共同喜欢张国荣,也讨论各种文学名著。我喜欢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他喜欢沈德鸿的夕阳。我们不逼迫对方喜欢我们所喜欢的,每个月我们都会买一本书,看完了彼此交换着看,在到一起研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转眼间就要过春节了,不回家的人给双倍工资。我问韩帅,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试探。
也在预料之中,都是第一次出门的人,想家也是正常的,而我,丝毫没有任何的感觉。韩帅犹豫了半晌,我知道,他一旦说回家,就会知道我的不悦,他很难说出口。
「行了,我明白了,不用说了」我承认我给韩帅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给他制造压力,我并不想让他回去。我知道他心里的难以选择,难以决策。但到最后他终究会回去的,也是必然的,无论犹豫多久,那只不过是给我看看的。
我只想他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毕竟我只有他了,我无法失去更不能失去。
随后的几天我和韩帅搞起了冷战,也许他是受不了我的高压,我也不想他离开,就这样僵持,谁知道离开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爱情往往都是在僵持中变淡,我深刻明白这个道理,一旦有了趋势,不及时刹车,就会变的糟糕。
如同富贵竹的叶子已经发黄,还不去人工干预增肥,那么只会越来越黄,直到像爱情一样,彻底黄了摊子。
这一天,我也正准备让韩帅放下心思回家,总要有一个人去妥协,去让步。准备下班和韩帅去说。这个时候门卫进来车间:「韩帅,你家人来找你了,叫你出来一下」
六: 我真不是亲生的
我一惊,实在没想到,韩帅的父母已经找了过来。直到后来,我才直到,韩帅的家人一直在委托各种社会人士在悄悄打听,通过身份证登记信息,终于找到了苏州。
门外一阵嚷嚷声。
「那个狐狸精到底多迷人,你大好的学业不要」韩帅的母亲喊叫声显得非常刺耳,我很想冲出去直接怼起来,可……可在如今的情况下,事情大了,我在这里怎么待下去?
「小野种,小野种还拐走了我儿子,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野种,怕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不要再说了,我回去,回去还不行嘛?」我能听的出来韩帅的绝望,然而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他勇敢的站出来替我抵挡住这些犀利的言语伤害,我会毫不犹豫的奔向他,到永远。
但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用妥协的方式来避免我承受更大的伤害。这不是我想要的。
韩帅走了,孤僻的我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我不是一个爱笑的人,我是一个独行者。
我不能对一个人投入太多的感情依赖,不能。此刻,这些伤痛,没人能体会,谁能体会?
先生的戒尺打在我的手上,你就不要问我疼不疼,你也不会理解。我只需要你拿起我的手轻轻抚摸,问些废话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需要我一个坚强的人回答疼吗?答案必然是不疼。
此后的日子,也算是过的平静,只是内心会隐隐作痛,会有莫名的伤感。晚上月光透过窗户的照射在墙上,让我想起小时候停电的日子。蜡烛照射的影子,让我感觉到那是另外一个可以交心的自己。
平淡的过着这些日子,韩帅回去就没有了音讯。那个时候的我们都没有手机,一个手机将近一个月的底薪,850,还是一般般的。我记得那个时候天语手机最出名,1700万台的销量。但几毛钱的一封信,也没有收到。
喧嚣热闹的爱情终究会归于平静,但生活只会因为这些事情更加波澜。
偶尔有人在议论我,我也懒得去听,对流言蜚语更是懒得解释,你又不是我生命中多么宝贵的人,我向你解释,完全多余。
腊月26工厂开始全面放假,只有我和两个安徽的一个河南的加班。过年期间不休假。
27下班,出了厂门,他们出现了。
早该想到这个问题,韩帅回家了,那么我所在的工厂肯定会被他们知道,然而我并没有心思考虑这个问题,否则我早就离开这个工厂。
他们的白发明显多了一些,我不知道怎么去开口,不知道怎么去称呼他们。
「钥儿」我的母亲先开口先叫了我一声。
而他,低着头抽着烟蹲坐在马路牙子上。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们可以让你知道了,你的想法,内心看法我们都能明白」前面不远有个小公园,我们去那边说。
「好」无需多言,我也需要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他走在前面,两鬓的白发比以前多了很多。我的母亲低着头,闷声不响的跟在后面。
「就这吧。」他找了个人少的长凳,示意我们坐下。
从口袋掏出当时最便宜的红双喜,深深的吸了几口便结束了。缓缓开口「钥儿,你做好心理准备,你不是我亲生的」他并没有停顿,似乎停顿了就好像没有了勇气去继续往下说。
「呵呵,我早就猜到了」
「你猜到个锤子,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你以为你懂得多,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看东西看不透,有什么用」他用接近于咆哮的语气,或许是终于公开了我的身份,或许是有些事情憋屈了很久,现在可以不用憋着了。
我保持沉默,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着急反驳,沉默,示意他继续说。
「钥儿,看事情要看10年20年30年后的长远眼光,对于这一天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你妈是你的亲妈。」
这一切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和思绪。头脑有些不清醒,甚至听不进去他在讲什么内容。经过好长时间的对话,我才捋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在20多年前,父亲在外务工,那个年代特别不容易。父亲通过熟人介绍,捐精能有收入。走投无路走上了这条路,想谋取一些费用以够在外面坚持。
很不幸,在检查中发现父亲不育,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清楚。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我的母亲。后来经过熟人介绍,我的母亲认识了我的父亲。
我父亲年轻时,长相可以说一表人才,唯独就是经济上差了一些。母亲当时就犯了花痴,铁了心的要跟我父亲。但我父亲知道自己的问题,就一直躲避。
迫于家庭的压力,走上了这一步。
后来两三年后,我母亲的肚子没有一点动静。在爷爷奶奶的追问下,父亲才说了这个事实。
经过好久的商议,爷爷说不行就去找,找机构。既然有捐精的,就会有人需要的。因此花了不少的钱,导致房屋没盖成。
至于爷爷口中的父亲开心,也只能是在外人面前装作开心。否则的话,一个要当爸爸的人,怎么会不开心呢?
那弟弟呢?弟弟确实是我父亲的亲生骨肉,当时医生说的几率基本为0,也可以说是万分之一。弟弟就是那万分之一。
在说到这些的时候,我感觉有些好笑。命运就是如此的捉弄人。我问他为何如此对我。
如此对我,就是知道,将来有一天我肯定会知道这些事情,可能会产生的负面情绪。如果我对你太好了,你是否会因为这所谓的好,而内心纠结万分?
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情后,内心的落差是否会很大?
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情后,没有我这样对你的态度,你是否能承受的住这些事情?
从小我对你,就是在培养你情感独立,以及处事果断,刚毅,沉稳。从你离家出走,我就知道,你将来能成气候。对任何人没有依靠,说走就走,这才是你未来所要面临的路。
并且,在你知道这件事情后,你不会恨我。你说是不是?
听他说完这些,我并无一丝恨意。
养育之恩,有多难。生育之恩绝对不会大于养育之恩。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纵然他对我的生活和情感看起来差了一些,但是在精神层面引导了我,做了一个刚强的人。
「还愿意回家吗?爷爷挺想你的,他估计扛不住明年的正月了。」
七:都随我去
听到这里,小时候和爷爷嬉戏的画面全部在我眼前浮现。
我们几个把爷爷围得水泄不通,找爷爷要糖吃。
爷爷教我们打算盘,带我们挖蚯蚓去钓鱼,带我们去田野摘蛇果吃,童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爷爷带我们出去玩。
天底下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在小的时候喜欢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并不嫌弃他们年纪大。而在长大后经常嫌弃他们给你夹得每一块肉,每一个鸡腿。
然而他们还是他们,变得是自己的心,我们总是说别人变了,根本不考虑自己的变化。
我点点头答应回家,随后收拾了行李和厂长说明情况,便收拾了行李归家。
一路上的心情,内心的波动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我想开口,我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路辛酸,也算辛苦,用心良苦。但对家庭的贡献我不敢认同。
我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会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可以将我们的“父女情”和母女情正式的升华。
一路无言,我是一个比较内向沉闷的人,经历过一些大事之后,往往要很久在能平复自己的心情,或者恢复到事情发生以前。
到家后,见到爷爷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就留了下来。原来深深的爱是无法隐藏自己内心的情感,纵然再会伪装,纵然平日里在怎么冷漠。
「钥儿……」爷爷看到我,慢慢的抬起手示意我过去。说话已经变得艰难,据说已经两天没有进食。
爷爷的手温度很低,我感觉到很凉。他微笑的看着我,走在了见我的那一刻。
很难过,找不到其他的词语来形容。真的难过,不需要太多的词语去修饰。我在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没有人见过我这样的释放内心的真实情感。
爷爷在等我,一直在等着见到我。
心里,胃里都是极度空荡,吃不下饭。
给爷爷办完后事,韩帅来了。
大抵的意思就是我们并不能在一起了。对于这样所谓的突发的事情,我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是啊,我这样来历不明的土鸡怎么能攀上这样好的一个家庭呢,在当时,那些攻击我的话语时,你,韩帅根本就没有像个男人一样去维护我。那时候我已经心灰意冷,回家后一封书信都没见到。
如果要离开,又何必来讲一声呢?我不明白这意义何在?难道你是要我苦苦哀求不要离开?
还是说你来表达歉意?说你不是懦弱?说你可以接受你妈对我辱骂,你妈妈的辱骂之词很好听?
没有意义。我不可能在感情上哭喊着求别人不要离开我,除非,除非我走火入魔了,魔怔了。因为我明白,但凡这世界上苦苦哀求来的,到最后还是会失去,两人根本就不是处于一条水平线上。
「你走吧,我不需要解释」
没有任何伪装,他走了。甚至装都不想再装了。
哼。我暗自冷笑了一声。
生活就是这样搞笑,就是这样狗血,我有些不解,但也不想再去想那么多的事情了,脑力已经累了。
都去吧,都去吧,无依无靠无牵挂,省得每天去操心很多的人和事情。
随后的日子,我也没有在选择去苏州。让自己放松了半个月的时间,在家里面,他们对我的态度都有了天大的变化,一瞬间还有些不适应。
没事的时候,我就去江边看着芦浦大桥的车来车往。想起了围城中的一句话: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我们这里外乡人真的太多太多了,这就是他们向往的地方,在中环现在房价10几万一平,我们其实很想出去,因为这样的房价大多不是给本地人准备的。
就像后面的几年我认识了一个北京的朋友,他带着一口浓烈的京腔说道:他nia的,北京房价这么贵,我在本地买不起房,不像某些小县城的人来到北京掘金,掘金两三年就可以在老家买房,我们呢?我们还能去哪里。
无论自己身处于多么好的城市,多么好的环境。当我们看到不一样的环境,或者是茅草房,都会觉得,哎呀,这里真好。
持续了两个多月。我和父亲之间已经完全融入,完全融洽。
也许是我接受了他们,让他们不在感到惶恐,惶恐我知道真相对他们的态度。如果他们从小好好的对我,或许我现在是一种厌恶、恨的感觉。
待了一周后,父亲委托一位叔叔给我送到了一个大型企业,做起了文员,做些简单的事务处理,每天上下班父亲都会骑着那辆早就破败不堪的豪爵110送我,这辆车还是二手的。因为我和父亲在同事们的眼中,是特别融洽的父子关系,便没有人瞧不起我们这破旧的摩托车。
我们通常看到的,关系不和在被外界欺负,那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就像兄弟三个都不合,外面人就会欺负。但如果其中一个被欺负,另外两个站出来,为被欺负者撑腰,那么则没有人能欺负这一家。
可是好景不长,这天下班我等了二十分钟,父亲还没来……
八 :来世要你做我的亲生父亲
又等了二三十分钟,我看到小叔着急忙慌得骑着车过来了。
「钥儿,跟我走」
我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小叔是个沉稳的人。发生事情时不露声色,不会让对方感到慌张。
「小叔,我爸呢」我轻声问道。
「你爸……你爸……受了点伤,在市医院」小叔说话没有底气了。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市医院三楼ICU,我看到好多熟悉的面孔。我开始有些慌了,他们没有一个说话的。静静的看着我。
不等片刻,医生们全部出来了。
「家属在吗」
众人的目光看向我、我妈。
「我们已经尽力了,伤者肋骨粉碎性断裂7根,肺部重创,心脏重创」
后面的话我完全听不进去,只感觉天旋地转。
还未来得及感受这不一般的父女情,他……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已经彻底崩溃,坐在医院的地上,只觉得昏天黑地。
眼泪如雨,捂住嘴哽咽。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很多话还没有说,机会就不复存在。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身边走了两位挚亲。那一段时间,整个人瘦了二十多斤,一天基本上就吃一小口,只喝水。
夜里经常性惊醒,醒来时又是一身的汗水,要么就是枕头都是湿的。
中间韩帅来找过几次,我全部拒绝见面。对于说过分手的人,我是坚决不可能再次回头。也没有必要贪恋那一丁点的温暖。
随后的时间,我消沉了半年的时间。
朋友一律没有见,断绝了和外面所有的联系。待从殇中醒,必向顶峰去。人的伤痛是有时间的,给我一段时间去消沉,到那么一天,雄狮从睡梦中醒来,便是爆发之时。
6月份,最炎热的天气,我去了吴江。这次找了个稍微大一些的企业,从一线普工开始做起,很快从一线员工到了管理层,在这期间不断的学习工艺、机器机修问题、原材料的渠道。在这中间,心无杂念,一心的钻研。
六年多的时间,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全部熟悉。带着所有的积蓄,先去海宁办了个厂,用厂又做了一部分的贷款,创办起了自己的纺织布料厂。
所有的创业前期都是极度辛苦的,车间需要自己亲自下,客户开发,都是自己挤出时间去一个个电话,周边意向客户都要自己坐车过去。
现如今,纺织公司在海宁已经算小有名气,而我,已经彻底放开了,多数公司的事情,管理层以及领导们都很给力。
而我,没事就带着母亲四处旅游,我不想再到失去,一切还没来得及做。弟弟呢,已经成家。当然了,我的原材料供应渠道就给他来供应了,做了个配套企业。
在感情上,我已经不需要了。接近30,事业上以及亲情上的事情已经占据我90%的精力了,何须感情呢?
对了,韩帅啊,韩帅子承父业,开了个连锁超市,当然咯,孩子马上都可以打酱油了。
就这样不追求的活着,也算得安稳,我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