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鞭炮
文 燕子
“腊八、祭灶,年下、来到,闺女、要花儿,小子、要炮,老婆儿(老太太)要衣裳,老头儿撅着屁股打饥荒。”三十年前,当我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年时,每到春节临近,我就开始每天数吧着这段顺口溜,觉得特别的好玩。
对于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来说,小时候起五更拾炮的记忆,恐怕是刻骨铭心的。小时候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小子,这可能是因为我有三个哥哥的缘故,过年我也不稀罕戴花儿,只喜欢跟在哥哥身后,在大年初一的时候,跑着“拾炮”。“拾炮”在现在看来,绝对是不能触及的安全隐患事件,但对于我们的那个年代,是最平常也是最有趣的事情。
爆竹一声旧岁除,中国的爆竹,由来已久,“有钱没钱,放炮过年”,鞭炮,在传说中是驱赶怪兽邪神的法宝。如果说门神是家家户户吉祥平安的守护者,那么炮仗就像开路的先锋官一样,是一支军队的灵魂 ,尤其是除夕晚上的关门炮和大年初一的开门炮,对于买炮者来说。格外慎重,倘若关门炮或开门炮中意外有“哑炮”,也就是我们说的“焫焾”了,主人一定会觉得年过的晦气。如果三声“咚——咚——咚——”大雷子炮响过,主人会眉开眼笑,这预示着新的一年会邪祟远离,诸事顺利。长鞭炮中有几个“焫焾”的,主人不会介意,只当是施舍给小孩子们的玩意了。
那些年,人们“祭天祭祖”的时间比较集中,大多是初一凌晨三点到六点之间。儿时的除夕夜没有春晚,吃过晚饭,我赶紧去睡觉,一般是只脱最外面的大袄,为的是半夜好爬起来去拾炮。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连绵起来,我便一骨碌爬起来去找哥哥,有时哥哥是很不愿意带我这个“跟屁虫”的,他们很想躲开我,但每次都不敢远去,只要我哭闹的大嗓门一放,“哥——”我其中一个哥哥就会很快从某一个地方冒出来,带我去拾炮。
夜色朦胧,我们就像夜猫子一样长着“夜眼”,听到谁家传来噼里啪啦的炮声,我们立刻循着声音飞奔过去,像参加赛跑比赛一样。主人们放过开门炮以后,早已打开大门,尽量在院里开阔的地方放长鞭,方便我们这群贪玩的孩子。等鞭炮声全息,我们也往往刚好跑到地方,一群孩子一拥而上,在柔软的炮纸碎屑里,摸索着,摸到一小截硬硬的小炮,便会满心欢喜,顾不得摸它是不是带焾子了,急慌慌地接着乱摸,先抢到更多的硬小炮再说。
拾过了一家又一家,我们不知道疲倦,一直到半截村庄的炮都放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该收工啦。那时我们村东头的孩子,拾村东头的炮,村西头的孩子,拾村西头的炮,以村中央的十字路口为界,不知道谁定的规矩,但我们好像谁都没想过要“越界”。
收工时天基本大亮了,只有几户“懒人”还没起床放炮,我们也不屑于到那几户懒人家去拾炮,仿佛怕粘了他们的“懒气”。接下来该盘点了,这是我们新年的第一份战利品,我们把带焾子的能放响的先捡出来,再捡出没焾子的硬炮,然后再一群孩子欢呼着去放,比一比谁的炮声更响亮。胆大的点燃一根香,点燃炮焾后迅速扔出去,胆小一点的把炮放在地上,再用香火去引燃,再胆小的在后面捂着耳朵围观,每每听到一声炮响,孩子们便会开怀大笑,仿佛花果山的小猴子们,看到自己的猴王变了新戏法一样。
“哧花子”也别有一番乐趣,把捡来的已经焫焾的炮,一层层拨开,然后把残存的一点儿火药倒出来,一点一点聚集在一起,最后,拢了一小撮,放在开阔一些的地方,用火柴或燃着的香火把它引燃,只听到“哧——哧——”的声响,然后看到一束束耀眼的光芒四散喷射出来。我们就在这美妙的声响和炫目的光彩中,得意地笑着,醉心于自己的创造,在孩子们的眼中,这是最璀璨的烟火。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炮仗的威力越来越大,响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过去的五百响或一两千响的小炮几乎绝迹了,取而代之的是五千上万响的大盘鞭炮,大年初一的小区和街道,像被人到处都铺满了红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的味道。环卫工人们往往要费好几天的劲儿,才能把地面清扫干净。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孩子们也不再“拾炮”了,或许是因为春晚的介入,或许是因为孩子们不屑于再把小炮儿当玩具,或许是鞭炮越来越大,越来越长不安全,或许……偶尔见到男孩子放炮,大多会招来大人的提醒或呵斥,总之,“拾炮”成了一代人的历史记忆。
如今,“治理环境污染,建设美丽中国”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为了我们有一个更加洁净的家园,城镇居民不再燃放鞭炮。春节的鞭炮渐行渐远,难免会在人们的心头留下些许遗憾,然而总会有一些新的元素,来取代鞭炮遗留的空白。这也标志着我们的国家,正朝着更文明更和谐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