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大树切碎夏日的骄阳,投下唯一的阴凉,在路上。爱德华州,一个只有1013人口的小镇——恩多拉。对年轻的吉尔伯而言,生活像一出“没有音乐的舞蹈”,乏味无趣。智障的弟弟阿尼(莱昂纳多饰)被医生断言活不过十岁。苦闷的大哥弃家而去。辞职在家的姐姐身兼母职,又要照顾体重遽增至六百磅的母亲。无知的妹妹整天对着镜子乐此不疲。
空荡荡的天空下,吉尔伯捏捏拳头,硬生生担起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人生里只有孤寂在路边的大树,吉尔伯孤独着他的孤独。白云很美,夕阳很美,忙碌的孩子却无暇体味。年华若哗哗翻动的小说般弹指老去。吉尔伯早出晚归地工作,从晨曦微露直到夜幕四合。我以为青春的意义不在于牺牲,吉尔伯却甘愿耗尽一切。那仅仅是一种勇气吗?或许更是一种隐忍的风度?那时候,小镇横亘在孤寂的草原上,压抑着它与身俱来的忧伤,忘却忧伤的天空却那么与众不同。折纸般的飞机零星掠过,不可企及的自由的呼吸。树儿有风吹动,风儿轻抚吉尔伯阴郁的面庞。智障的弟弟阿尼对着天空灿烂地笑。我们知道,阿尼奇迹般地过完了十八岁生日,打破了医生理直气壮的断言。
不听话的阿尼爬上铁塔的时候,吉尔伯吓坏了。“那是我弟弟。”吉尔伯对别人大声喊叫。光天化日下,吉尔伯暴露了一个令人耻笑的事实:他的弟弟是个笨蛋,是个笨蛋便也罢了,不好好关在家里却爬上高高的铁塔向人们挥手。“那是我弟弟”,只有智障的阿尼才配得上如此一尘不染的笑容。吉尔伯把阿尼从塔上救下来,心里却在流泪。
不一样的天空下,阿尼的幸福云卷云舒,又单纯又美丽。
阿尼说,吉尔伯,太阳真大。阿尼说,吉尔伯,房子要塌了。身躯庞大的母亲每移动一下,房子就簌簌作响。妈,你吃的太多了,胖得不像一个人!妈,爸已经死了,你何苦要为难自己?戒不掉苦苦守候,心事重重的母亲为了爱情足不出户,脾气暴躁地对着所有人生气。西逝的爱情无法余音绕梁,只有坐瘪了的沙发见证着爱情的重量。尘封的记忆啊,镜头捕捉不到你,却又着实为了你而郁郁寡欢。心灵的阴霾啊,阴沉沉为了支离的爱情。为爱而重,多么不一样的母亲。
母亲是一个累赘。这是她自己说的。没有人为了“吱嘎吱嘎”的地板而生气。昆德拉说了,生命中不能承受的是轻,而不是重。吉尔伯和母亲顶嘴也不是为了母亲的“重”,他是为母亲“证据十足”的自卑而感到难受。
小镇里只有静谧的风,摇动的树叶像金色的纸钱。恩多拉的空气和着阳光,和着阿尼的微笑,和着苦涩的生活气息。只有这片土地了解,了解“生活在继续”的苦难。吉尔伯一如既往地送着外卖,修理摇摇欲坠的房屋。不一样的天空下,阿尼倒挂在树上漫不经心地说,吉尔伯,你是一个英雄。
吉尔伯。阿尼反反复复喋喋不休地说你是英雄。于是,英雄吉尔伯遇见可他的爱情。漂亮女孩贝琪喜欢微笑,喜欢旅游。暖洋洋的风吹起她的金发,吉尔伯觉得真美。比恩多拉小镇还美吗?还是爱情在来临?吉尔伯蓦然觉得自己与漂亮的风景是那样格格不入。自由女孩贝琪邀他看夕阳了,他却战战兢兢起来。红彤彤的夕阳下,贝琪的笑容明艳动人。说到理想,吉尔伯踟蹰了好久。后来才说,“我要做一个好人。”
“你已经是个好人了。”少年的爱情轻淡若风。
那年夏天,那个贫瘠的小镇叫做恩多拉。小镇里死掉了几个孤独的人。吉尔伯的母亲也撒手而去,毫无征兆地结束了一场等待的旅程。我看见从来都不哭的阿,摇头晃脑,哭得好伤心。
夏天的树,孤零零立在路口,日益茂盛得像一顶大伞。多么奇异的季节。失落与奇冀纠缠着枝枝丫丫,却原来只是季节更替的缘故。吉尔伯拉着弟弟的手,看着落单多年的房子被大火吞噬,火化掉母亲的遗体。一夜间长大的阿尼又哭又笑地说,吉尔伯,你是一个英雄。
车子来了。19岁的阿尼走出树荫,高兴地跳起来,夏天是酷热难挡的季节,生活却愈益忍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