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陌上花开,他们在红尘初遇。他对她说“青樱,待我功成名达,定许你花前月下”
那年四月,花开满了浣溪村的阡陌小道,花瓣随风飘扬,落到浣溪河河面,随水远去。浣溪河河边,一群豆蔻之年的姑娘,正在河边浣纱,河岸边的竹竿上,晒着她们浣好的纱。
姑娘们说说笑笑,时而用河水相互洒在对方身上,一时捣衣砧的声响和姑娘们的嬉笑声此起彼伏,直至太阳西落,姑娘们都收了自己的纱,断断续续地离开。
彼时,只有一位身材纤长的女子还在河边,只听那些已走远了的姑娘朝着这个女子喊道‘青樱快点,等下豺狼虎豹出来了’这女子边浣着自己最后一件纱边符合到‘马上就好啦’。待她浣洗完毕,从水里走出,准备穿鞋时,只听见一阵马蹄声,她抬起头,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映入了她的眼帘。下一秒她意识到自己赤着的脚,慌张地用长裙裙摆遮住自己的没穿鞋的脚。却不知她这一举动,被马背上的男人子全看在了眼里,男子嘴角掠过一抹笑,随后纵身一跃,跳下马背,这时她看清了这个高大威武的男子,他漆发高束,显然已及弱冠之年。
男子拿出一只竹筒,朝着河岸走去,用竹桶盛了好几桶水,豪饮下去。趁男人喝水时,青樱赶紧穿好鞋,抱好纱。准备离开这里,她匆忙地走了几步,却听见背后传来那男子的声音"姑娘,请等一下”
青樱惶惑地回了头,对上了那个男子大而深邃的眸子,他的眼晴很大很黑,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她赶紧转移视线,不再与她对视。这时男子方开了口“你的纱掉了”,说着递给了她,她轻声向他道谢,他随后又说"听闻女子玉足不可随便示人,除非她的夫婿,姑娘之足,正所谓玉足白纤纤,我既看了你的脚,自会对你负责,我钱越:,你浣溪村的姑娘青樱,待我北定归来,定娶你高头大马"。青樱听了他这一番话,羞红着脸跑了,钱越似笑非笑地看着跑远了的姑娘,良久,方骑了马远去。
那一年,他投之以木瓜,她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自从那日从浣溪村离开后,整整两年,钱越到处南征北战。那年战事大胜,钱越骁勇善战,战功显赫,为表其功绩,唐王特封他为“固边大将军”。
而此时的青樱早已十七岁,出落得益发明艳动人,是十里八乡难得的美人。这年恰逢干旱,万顷良田颗粒无收。本就食不果腹的农民们,还要为怎样交田税发愁。
地方豪坤赵老爷以戴家不交田税威胁必须把戴青樱给他作妾,否则他家将全部进大牢。青樱为救家人,只能口头答应。
出嫁之日,青樱一袭素衣郁郁寡欢地坐在床边,戴家父母连连哀叹,垂泪泣涕。在媒婆的再三催促下,她才换好了嫁衣,梳妆打扮。妆毕,戴家二老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是我们害了你啊,本以你的姿质…"说着又呜咽起来。青樱赶紧安慰父母。父母又说了嘱托之语,良久方才拜别父母只是没人察觉到他她藏在袖子里的剪刀。
赵家张灯结彩,宾客满席。大家都好奇赵老爷这个三房夫人,这个十里八乡的美人。“吉时已到”随着一个男子的高声呼喊,正准备拜天地时。这时一位身穿战袍,高大英俊的男子冲了进来,径直走向青樱,抓了她的手,青樱好奇地掀下了盖头,下一秒仿佛时光定格般,“你是…钱越,”待青樱反应过来,男子早已双手把她抱起来,青樱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个男人的怀抱,这个高大的男子却把她抱得更紧并在她耳边喃喃细语道"别动,我说过我会回来娶你高头大马”。
赵老爷气得话都说不出来,钱越扔了一箱银子在赵老爷面前并说“这十里八乡欠的租银,我替他们还,以后不要再为难他们,但这个女人,你碰不得"。在宾客连连叫好声中,钱越抱着青樱扬长而去。
他带她到花开遍野的阡陌上,找木瓜给她解渴,她赠送他随身配佩的玉佩,以表心思。在那个四月,他们喜结连理。她十里红妆,艳羡了世人,他公子如玉,威风潇洒,她陪着他在月下舞剑,陪着他在烛光下读书,他替她画眉,照顾着体弱多病的她,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那一年,他金戈铁马,她望眼欲穿,刺绣千万针,只为待君归程。
唐代后期时局不定,政治黑暗,官吏腐败,民不聊生,农民起义不断爆发,唐王派钱越平定战乱,只是这一次同为草根出生的钱越,看着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民,他开始怀疑自己要对付的对象是否正确,这一次,他犹豫不决,迟迟未归。
已经三日,青樱刺绣扎了手,顿时鲜血涌出,染了白色的绣布,她开始坐立难安。开始在庭院门口徘徊。终于在第三日晚,她看到了风尘仆仆归来的他。她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他也紧紧地抱往了他挚爱的妻子,对她说"别怕,我会一生保护你,无论以何种方式。
那一年他对她说"青樱,你走吧,待我名满华下,定许你四海为家"
第二日皇帝宣钱越觐见,唐王大悦,对他大行奖赏。并说"赵将军,终日南征北战辛苦了,今晚宫中将宴请百官,替你接风洗尘,今闻你的夫人是难得的美人,到时记得把她带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钱越回道"臣遵旨”退了出来,恰遇几个同僚,便相约钱越去长安城有名的伊人阁喝酒放松。
钱越应允了,几人进去订了一间阁楼,不一会儿,四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进来,她们两个跳舞,一个弹琴,一个弹琵琶。纷纷开始了她们的表演,曲罢,舞毕。那个弹琴的女子手帕掉在了地上,巧恰落在了钱越的脚跟前,钱越伏下身,轻轻捡了手帕还给那姑娘,一抬头,却看呆了眼,直到那些同僚用手在他眼前晃悠,他才回过神来。
那女子微笑着对他离开,良久,钱越突然说“我要替那个姑娘赎身。”那几个同僚都笑着打趣道"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青樱这几日老觉得身体乏力,食欲不振,打算去看代夫,代夫小心翼翼地替她把了脉,面露喜色着道"姑娘恭喜啊,恭喜,你有喜了"。“有喜了,我要当娘了"青樱欣喜着道。那代夫给她开了些安胎药,她便打算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钱越。
回到家,见钱越迟迟不归,便打算替他整理一下衣服,以防他有重大会晤。待他整理完毕。便听见了钱越的声音,她欣喜地冲了出去,却看见他带着另一个女子。
见此情此景,青樱刚刚欣喜的心情顿时恢复了平静。钱越示意让那个女子先进去,随后携了青樱回了房”,青樱再也忍不住“钱越,你要当爹了""什么,青樱,你有我们的孩子了,钱越"激动地说道。他高兴地抱起了青樱,可是他高兴的脸上很快就拂过了一丝担忧的神情。此时外面刮起了大风,他们的房门开了。
他对青樱说道"青樱,你怀了孕,需要静养,我找几个人送你回浣溪村吧,你和父母也好久未见了,此次回去,就多住几日吧,待我把一切处理得当就回来接你。
青樱点点头,钱越又有些犹豫地说道"另外,刚才那位女子你看到了,我想…我想纳她作妾”。
青樱面色有些忧伤,钱越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你知道的,我日理万机,需要有个人照顾,如今你不方便…"。
青樱打住了他,"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她你的喜好,让她好好照顾你”。钱越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青樱,待我名满华夏,定许你四海为家”。
"另外青樱,马车已备好,我去吩附他们准备好一路上要用的东西,今晚就启程吧,一个月后就冬天了,从长安到江南,至少得半个月,我怕你体弱多病,耐不往严寒”。钱越补充道。
大约一个时辰后,东西准备完毕,钱越扶青樱上了马车,随后四个小丫环也跟着上去。马车里青樱向钱越挥手告别,钱越下命令地对那二十个士兵说"保护好夫人",二十个士兵统一回复"是"。马车走远了,钱越看着走远的马车,松了一口气,但眼角慢慢开始湿润。
那一年,鸿门之宴,他死里逃生,荜路蓝缕,自立为王。
他回到大厅,告诉那个女子"以后,你就是我的二夫人,外人若问,只需回"你是我的夫人"语毕,他冲到他和青樱的房间,打开青樱的衣柜,找了一件青樱的衣服,回来对那个女子说“你穿上这个,今晚跟我进宫"。随后问了那女子名字,那女子回复道"子冉”
那晚,宫中美酒佳肴,达官贵人,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钱越携着那个名叫子冉的女子在众人的关注下入了席。一坐下,便有大臣道"早就听说将军夫人貌美天仙,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说完大臣们都纷纷笑起来。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唐王早已微醉,便提出让钱越舞剑助兴,钱越再三推辞不成,只得照做”这时突然一个醉熏熏的大臣说他也要舞,钱越给他剑时他却一副要倒的模样,钱越上前去扶他,却被他推开了,这时不知哪冒出一个人,钱越手里的剑正好刺中那个人。
人们纷纷尖叫"大将军杀人了"唐王听了立即大怒"钱越你好大的胆,竟然敢在天子面前杀人,快把这个乱臣贼子抓起来。”
钱越打算冲出来,却被一群人围住,他发怒了,拔出长剑,朝着那些人砍去。他一吹口哨,一支埋伏在附近的兵冲了出来,一时相互厮杀,不知过了多久,他一身的白衣沾满了鲜血,他和他的士兵终于杀出了一条重围。
他终还是逃了出来。其实那次平反起义胜利,握兵在外,迟迟未归,唐王早就对他起了疑心,那天觐见,唐王让他晚宴带上夫人,他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有去无归,于是他急着把青樱送到安全地方,又自己预先做了些准备。
后来他在南方起义,顿时云集响应,力量迅速发展起来,在江南一带,人们都称他为吴越王。”
她们说男人都是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你的承诺是真是假。
南北朝混战,当上了吴越王的钱越,每天日理万机,每每出行,都必然带着夫人子冉,听说他打算封其为皇后,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曾经挚爱的妻子青樱。
而这时的青樱已经八个月的身孕了,她的身材依旧消瘦,因为快要做母亲的缘故,她显得益发温婉端庄。一个小丫环扶着她坐在一棵桑树下。在不远处另外两个跟着她来的小丫环正在采桑,只听一个小丫环对另一个说"你这头上的钗真漂亮"。
另外一个带着抱怨地口气说道"这荒山野岭的,再漂亮也没人看,我听说啊,钱将军现在已经当上了吴越王,并且把新收的那个小妾扶了正,这都八个月都没来看这位,男人啊总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哎,可怜她还陪他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
这些话语,在不远处的青樱全听到了耳里,"他真的是喜新厌旧的人吗?”她有些伤感地问旁边那个小丫环,小丫环一边安慰她一边喝斥另外两个小丫环别乱嚼舌根。而这时的青樱,肚子却开始异常疼痛起来,她疼得叫起来,这时,那几个小丫环赶紧过来,却发现,她的裙子上全是血,其中一个喊道“糟了,夫人是不是要小产了,另一个赶紧止住了她,别瞎说。她们吓得赶紧扶她回屋,几个小丫环齐齐出动,一个去找稳婆,一个去烧热水。
不一会儿,稳婆来了,青樱已疼得快没力气,稳婆见此状,眉眼一皱,“情况不妙啊,姑娘底子本来就虚,又受了刺激,看情况是要早产,搞不好…。哎说着又叹了口气。几个小丫环连连求情"帮帮我们夫人吧",那稳婆听了道"我尽力而为吧"。
那一夜,屋外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屋内是青樱声嘶力竭的叫喊声。第二天黎明,全身都是汗的青樱躺在床上,满脸泪珠着道"我已经油尽灯枯了,告诉钱越,把我和孩子埋在开满鲜花的阡陌上。
这时一个女子冲了进来,那女子情绪有些激动地对她说"埋什么埋,你和孩子都会活下来。她看了看那个身着青衣的女子,正是钱越那日纳的小妾。也许是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多软弱,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又有了些力气。她凭着这最后一丝力气,终于黎明之际,传来了一阵男婴响亮的啼哭声,而青樱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就昏了过去。
一个月后,青樱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她写书信给钱越,却迟迟收不到钱越的回信,她开始心灰意冷,她相信了他喜新厌旧的事实,不再对他满怀期待。
原来他费尽心力,只为护她周全,只为她一生安好。
自那以后,青樱每天悉心地照顾着自己的儿子,读书、刺绣、纺织。她的绣艺本就十分出众加之自己又会创新,因此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来向她拜师。
直到一天,她在门口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明日午时,浣溪河畔见。第二天午时,她来到洗溪河畔,河畔早已伫立了一位青衣女子,那女子正是那日钱越要纳的妾。青樱心里好奇她找自己作甚。见面便对她说道‘姐姐真是好命,有这样一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男人’青樱缓缓开了口"他曾经确实对我很好,只是世间美好的事物大都昙花一现,只是如今妹妹这不也得到了他全心全意的宠爱。
那女子苦笑着道"全心全意的宠爱,世人都爱看表面,却看不到那些内心真正深沉内敛的爱。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瞒姐姐了,其实那天他去伊人阁,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我故意把手帕掉在他身旁,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听闻钱将军向来不爱酒色,能吸引他的姑娘,一般都超凡脱俗,所以那日我他看我看呆了,我以为是我的魅力,直到后来他对我说"你的眼睛很像我的夫人"我才明白,他会看我也是因为你"。
女子说完看着河面怔了一会又接着说“而他会纳我作妾,也是为了保护你,那日唐王让他带夫人参加晚宴,他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他知道这一去可能有去无回,所以他赶紧把你往安全地带转移。而为了瞒天过海,他找了相貌与你有几分相似的我,让我穿上你的衣服,带着我去赴宴。”
"我以为只要留在他身边,只要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就会成为你,只是我错了,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早产吗?那日,他初次带我回去,我在房门外听到了你们的讲话,知道你怀了孕。于是我便把我的一只钗送给了一个你的贴身小丫环,递给她一张纸条,让她在你怀孕八个月时说这些话让你听到,俗话说养七不养八,为的就是让你母子俱亡。
青樱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后来,你又要来对我说"要我和孩子都好好活下去。
"那是因为我想通了,我不想为了一个并不爱我的人背负两条人命,那样我一辈子都得不到快乐,你知道吗,他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也从来没有像对你那样温柔细语地对我说过话,就连那夜我把他灌醉,我与他唯一的一次,他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可是听说他每次出行,都必须带着你,还要封你做王妃"青樱反问道。
“姐姐,真是天真烂漫,当时政权刚刚建立,百废待兴,其中国内不乏有间谍细作,他恐暴露姐姐住所,会对姐姐造成不利,所以用我来当挡箭牌"女子用悠远伤感的语调说着。
说完那女子便离开了,只留下青樱一人沉思。后来,她再没见过那女子,她离开了钱越和她的生活,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
那一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又过了一年,战乱平息,荒废已久的阡陌小道上又开满了鲜花。这一年,青樱收到钱越寄来的一封信,只见上面写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许你的太平盛世,我许你的四海为家,如今都可实现了"。读到这青樱再已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原来他终日南征北战,就是为了最后让她过上平静的日子。
花开遍野的阡陌小道上,一个柔美的女子携着一个刚会摇摇晃晃走路的小孩,只听小孩问"娘亲,去…哪?""娘亲带你去找父亲。那个帝王终于在花开遍野的阡陌上,等到了他远行归来的王妃。
后来为帝王的他,广开言路,兴修水利、鼓励文化发展,两浙一带文化繁荣、百花齐放,诞生了许多优秀的文人,百姓生活安居乐业。
后来母仪天下的她,带头采桑、纺织,刺绣,故江南一带的纺织技术和刺绣技术闻名全国。
死生阔契,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他为她罢黜百宫,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爱她不仅爱她的华年锦时,更爱她风烛残年。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来,这是一个并不精通文墨的帝王写给他妃子的最质朴的情话,它背后寄托着这个帝王深沉内敛的爱。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