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四)
放飞
一次次的经历,让袁枚一时不能承受之重,整个人都变了,不再是那个事事都好奇、件件爱打听的女孩,变的沉默寡语。但只要一看到郑北,眼光瞬间发亮,还不停地、不由自主地盯着看。
陆小兰很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切,找了个机会,把袁枚叫到工位前,用收拢的食指轻触袁枚的鼻头,眼睛紧紧盯着袁枚双眼,正告道:“你不能这样!”
“姐,什么事呢?”袁枚有点诧异。
“告诉你,该干嘛干嘛,别满脑子都是郑北,像是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陆小兰提醒着。
“他可是救了我的命!”袁枚真情道白。
“工作中的事,谈不上谁救谁。况且郑北那天也明确讲了,今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事。”陆小兰再进一步提示。
“姐,我终归是欠了人的呢,现在还不明不白地住在他家里。”袁枚解释说。
“这也不是临时措施吗,谁让你交了那样一个人渣。好在郑北就一人,他住几天办公室也没什么。”陆小兰接了话茬。“他这人我太了解了,没那么浅薄,你就别自己较劲了。”
“姐,有时我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走近了,他又把我推开了;离远了,我自己又想再靠近。”袁枚呆呆地说。
“丫头,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已经超越了工作上的感谢和救助后的感激,开始变味了。”陆小兰很明确地讲。“说实话,你把这种情绪带到工作中、带到生活中,对你自己不公平,对郑北同样也不公平,他不需要用感激来换取什么。那天是我、是萧处,他也一样会冲上去。”
“我也不想这样,可由不得我啊。”袁枚说出了真心话。是的,经历生与死的考验,对于一个姑娘而言,分量是重了些,真让她在内心甚至灵魂深处,分不清对郑北的那种感觉究竟算是什么。
“我建议你请几天假,到外面散散心。”陆小兰建议。“你还没转正,按理说没有年假。但可以请事假。”
“我也这么想过。”袁枚像是自言自语。
“我跟陈处长说说,给你放几天假。我有个同学在云南大理,自己在洱海边开了家客栈,要么你去那呆几天?”陆小兰很热心地建议。
“这样行吗?好吗?”袁枚问。
“什么行不行、好不好的,分分钟的事。我这就去给陈处说,云南那边下班打个电话就搞定。你就准备收拾收拾出发吧。”陆小兰满脸的、十足的把握,真让袁枚下了决心。
第二天,袁枚乘上飞往昆明的航班,感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像梦境中一样。也是,她这种神情恍惚的状态,处里的同事都看在了眼里,陆小兰向陈处长一讲,当即就决定给袁枚放几天假,要么总绷着会出事的。
陆小兰的同学姓刘,人们都叫她“爽姐”。爽姐的客栈建在双廊,紧临洱海,名叫“君悦”。和客栈名称一样,装饰很自然、很清新、很雅致,既温暖如久居之家,又飘渺若世外桃源,一进客栈就能找到“自己”的感觉:你确实是你自己,确实是你自己在这里。
“丫头,见第一眼,姐就喜欢上你了。”爽姐拽着袁枚的手臂,一下子就活络起来。“听小兰说,你出来是躲‘债’的。要是因情‘债’受伤啊,还就只能到大理来疗了!大理的风、花、雪、月,保你养好身子。”
“姐,谢了。第一次见面,就给你添麻烦。”毕竟初次见面,袁枚还很客气。
“丫头,说什么呢?你就是我的亲妹妹,在我这,怎么舒坦怎么来!姐带你看房间去。”爽姐说着,就拉袁枚上了楼。袁枚被安排在一个三面临海的房间,在屋内任何一个角落,只向外一望,满眼都是风景,人在画中,画在眼前。
“姐,我太喜欢这里了!”袁枚激动地说。
“喜欢就好。这样,每天除了饭点和安排你出行,其它一切时间都完全由你自主支配,我不会打扰你。行吗?”爽姐像是在跟袁枚搞一个约定。
“姐你是在宠我啊,就听姐的。”袁枚真心感激。
爽姐离开房间,袁枚走到窗前,眺望苍茫洱海。洱海在阳光下泛出波波鳞光,给人空灵的感觉,让人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随波游荡,像似灵魂出窍,自己能够审视自己的思想,环顾过往的一切。袁枚猛然觉得感悟到生命的存在及其意义,灵魂在时光下被陶冶着、洗涤着……
这是袁枚第一次到大理,似乎命中注定她今生今世在洱海边必然会有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序幕该从此拉开,只是她现在根本意想不到。
白天,袁枚骑着爽姐为她租来的小摩托车,尽情放逐自己,在草田间恣意撒野;夜晚,袁枚倚靠客栈露台护栏,面对蓝天繁星、苍山洱海静静发呆,在沉迷中彻底放空。这期间,似乎什么也不想,又似乎想了许多,迷迷离离,飘飘忽忽,袁枚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发生什么。
这种似人似神般的生活,在几天后的一个夜晚,突然像被注入了别的东西。那天晚上,袁枚远远凝望海面,思绪起伏,郑北的样子一下子就撞了进来。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想把它清除出去,但还是那个影子,更强烈地显映在她的眼前。她开始跟着影子跳跃,被拉进了一个遥远的世界。看来这一切该暂停了,故事将要翻开新的一页。
第二天,爽姐把袁枚送上了返程的航班。
从大理返回都城,袁枚本指望在机场能看到那个身影,但等到那一航班的旅客都已散尽,还是没有看到。其实,那个身影本就不该出现,袁枚根本没有告诉郑北要回都城,这时能在机场见到,那才叫见鬼了。
返回的当天下午,袁枚就急不可耐地到了单位。陆小兰一眼看见袁枚,站起来跑着迎上去。“怎就回来了?也不招呼一声,好到机场接你。”
袁枚只是笑,并东张西望的。
“走,给陈处打个招呼,算是销假了。”陆小兰拉着袁枚,向陈处长销了假。
走出陈处长办公室,袁枚急切地问陆小兰:“兰姐,没见郑北啊?他还是躲着我呢。”
“丫头,告诉你,我像是看到奇迹了!”陆小兰神神秘秘的讲:“一个人爱上一个人,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眼神。看到被爱的人,眼睛会增亮,瞳孔会扩大。现在回想起来,郑北看我们的目光很纯真,就像很坚定地告诉我:我们是路人甲与路人乙,是两只机器狗,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但看你袁枚时,眼光会聚焦、发亮,仿佛告诉全世界,这个世上只有你们俩人。”
“兰姐,你就笑我吧!他根本不理我。”袁枚腼腆地讲。
“说实话,你们俩,我都不知道是该帮呢、还是该拆呢。”陆小兰像是自言自语。“只能随缘吧,走哪算哪。”
“好姐姐,我问你话呢!”袁枚打断陆小兰。
“噢,郑北啊,开会去了。”陆小兰才想起回答。
此时,张一然从门口跑进来,冲着袁枚急切地说:“快出去看看吧,一个瘦个子在大门口大声嚷嚷呢,死了活了的要见袁枚,说要赎罪。”
“那小子还敢来啊,郑北说他根本就不是人类,遇到手上非弄死他不可。”陆小兰想起郑北之前说过。
“袁枚,那也得露个面啊,这么扯着嗓门大喊,也不好听。”张一然对袁枚讲。“郑哥不在,我陪你一起去,看那小子能玩出什么花来。”
袁枚也不知如何是好,听张一然这么一讲,觉得也该有个了结,就和张一然一起出去了。陆小兰后面追上一句:“硬气点,别让坏人得势、好人受辱啊!”
到大门口,见果然是李阳。看见袁枚出来,李阳老远就跪了,高喊:“我有罪,我不是男人!袁枚,原谅我,只因我太爱你了,受不了你和别人往来。都是我的不对啊!”
“李阳,你这是干什么,还跑到单位来闹?咱们的事都过去了,再闹也没任何意义。如果还想给我留点念想,就快走,再也别来了!”袁枚坚决地回应。
“枚,咱们交往这么长时间,你也该了解我,我本来不是那样的人,今后我也不会再那样了。”李阳恳求袁枚。
“李阳,我再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咱们永远也不可能了!”袁枚依旧斩钉截铁。
“总该给一次机会吧?!”李阳仍在哀求。
“心凉了,还谈什么机会?我再不想见到你!”袁枚有点愤怒和厌恶。
李阳还想努力,张一然走上去,“别死不要脸,人家都送客了,还不快走!”
正好郑北开会回来,直接冲上去,拎住李阳的领口,愤愤地说:“你TM会说人话、会办人事吗?内心怎么肮脏成那样?你那不仅伤害人,而且玷污人。记住,从此消失,别再出现,否则有你好的!”说完,猛地推了李阳一个踉跄。
郑北的话,一下子就把李阳打回原形,再也喊不起来,感到彻底绝望,悻悻起身离去。
郑北直钩钩地盯着看了会儿袁枚,然后转身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