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与我的印象就是空气中若有若无桂花的清香、屋后高高的树上红灯笼般的柿子、田野间农夫们燃起的麦秸袅袅青烟、老街卖的品相难看却味道十足的土月饼、家人团聚后的欣喜,还有,淡淡的淡淡的忧伤。
《嫦娥奔月》的故事里,嫦娥为了长生不老偷吃仙丹飞升月宫,从此与玉兔为伴,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而《天仙配》中,七仙女爱上牛郎,在民间过着清贫的生活。嫦娥如愿以偿生活在清冷的月宫,她心中的凄苦恐怕只有吴刚长年累月砍不倒的月桂知道。七仙女生了一双儿女,却硬生生地被王母娘娘拆散,只有每年的七月七在鹊桥上相会。
月圆、秋实,可惜好些事却难得圆满。
中秋节,又名“月夕”、“团圆节”。以月之圆兆人之团圆,以寄托思念故乡,思念亲人之情。
小时候每年过节,尽管那时物质生活匮乏,父母也会尽其所能地让我们兄妹吃上平时难得吃上的东西。
板栗是早就晒好露好的。不过要想吃上又甜又糯的板栗,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时候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栽有板栗树,到了成熟的季节,父亲会全副武装地拿着一根长竹竿把板栗全打下来,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我们了。
刚打下来的板栗外面包裹了一层厚厚的外壳,长满了尖刺。我们的工作就是把外面带尖刺的壳去掉,这可是个技术活,搞不好就会被尖刺刺到。在交了多次的“学费”后,我总算总结出了一些经验:将板栗的蒂朝下放在硬地面上,用左脚踩住,最好是妈妈做的那种千层底的布鞋,踩得牢不易打滑。然后拿剪刀从板栗上的十字线挑开,就露出挤在一起的栗子,它们有的三个一起有的二个一起,还有独苗的。成熟了的栗子是那种深棕色,尚未成熟的栗子外表颜色要浅很多。生吃时有一种独有的清香。用剪刀把栗子一颗颗从栗壳里剥离出来就算大功告成了。
我和姐姐经常比赛看谁剥得多,往往都是姐姐赢,因为我比较馋,边剥边吃,好多剥好的栗子都被我吃进了肚子里。
母亲把剥好的栗子平铺在一个大的竹筛里,稍微见一下太阳,然后就每天晚上放在院子里 “打露水”,大约一个星期后,板栗就有甜味了。露好的栗子被母亲收起来,等到过节的时候,拿出一半做板栗烧鸡,另一半用沙子炒出来分给我们兄妹当零食。
还有一种野生的毛栗子,剥开的栗子只有成人大拇指盖大小,我们经常在放学路上花一角钱买一茶盅解馋。我至今也忘不了那个味道,是那种毫不掩饰的家乡的味道!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八月前后,桂子飘香。
妈妈会把我和姐姐采回的桂花洗净晾干后,用蜂蜜浸泡(通常是一斤蜜,一两花)做成桂花蜜。或者把桂花用少许盐腌制一下,挤出多余水分,再一层桂花一层白糖腌制成糖桂花。做好的桂花蜜被妈妈放到高高的柜子上,只有逢年过节才拿出来让我们尝尝鲜。
从我记事起,就知道老街有一家“张记”糕饼作坊,每年都做一些应季糕点。端午前后做绿豆糕、中秋前后做月饼、春节时做花生糕、芝麻糕等各色糕点。每年过中秋节,父亲都会买回来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大月饼,用刀切成几份分给我们,那时的生意人实在,一口咬下去,瓜子仁、杏仁、芝麻、青红丝、冰糖分量都足足的。前段时间回去看父母,居然看到桌子上放着“张记”土月饼,包装比以前好看了,吃了一口,已远不及小时候的味道了。
离开家乡这么久,极少和父母过个团圆节,即使有也是团聚时的喜悦被即将到来的离愁所冲淡。每次回去他们总想让我尝尝家乡的味道,三月三的蒿子粑粑、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板栗、春节时的咸鸡咸鱼……父母年事已高,可总还想着把最好的留给远在他乡的孩子。唉!尽管我们也已人到中年,在父母眼中依然还是那个偷吃桂花糕的孩子吧!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人生总不尽圆满,小时候一切都如此美好却嫌时间过得太慢,盼着自己快快长大摆脱父母的管束。长大后拥有了想拥有的却没有小时候那种满足感和喜悦感。
也许,不完美就是完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