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站在抹遍了各种浓重口味料理,发着滋啦滋啦的油声的羊前面,焦黄的全羊四仰八叉被架在了架子上,一口香脆脆的肉香经过了食道,余味尚存留口中!
孟子与告子辩论,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一个生活的问题,一个性的问题。所谓饮食,等于民生问题。男女属于康乐问题,人生就离不开这两件事,是与孟子同时代的告子说的,而今天我要讲讲我眼里的食色!
小时候去牧区看牧民的烹宰仪式,也看过回民宰羊法,外行人看基本大同小异,在耳根后扎刀子切断颈动脉,不会割破羊肚子,但割破了食道,羊肚里的脏东西也会流到血里,那血可就不能吃了,牧民对羊肉较有讲究,宰羊时有个标准:肉不沾毛,皮不沾血,卸成八块,但这样对于羊来说却是最痛苦的!所以有时觉得吃羊肉过于残忍,可高原高寒地区,牧民喜好,我们这些汉族也不例外,有时我在想,我之所以如今能苟且如此算健康,功劳在于前二十年的羊肉做了底子!
所以第一个色,味色。
羊肉无论怎么做,在我眼里均是美味。我写过羊肉盖被、鲜羊汤,如今提提烤羊肉!
夏至已过,青海的人家开始了浪河滩,一大家子,倚着一条河,买来一只羊,几个青壮年围在一起,几把锋利小刀,不到一会儿,一只羊就被以不同形式,羊面肠、羊血肠、羊手抓、羊肉炒芹菜、羊肉面皮,这一天就和这只羊有了关联,一大家子,支着火、支着锅,各种食色!最美味莫过于烤羊肉,后羊腿的里脊肉,又嫩又滑,穿在签字上,在木炭火上来回翻烤,抹上菜籽油、蘸上料理、撒上辣椒、孜然,火里噼里啪啦羊油翻滚,考到焦黄,拿到手里,搽搽签字头部,黑灰脱落,咬一口焦而不腻、脆而不硬的羊肉,满嘴飘香,一口生蒜、一口啤酒推波助澜,而青海人的青稞酒更是起到疗效,不喝白酒,但是酒过三巡之妙却颇有体验,“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味色!
第二个色呢,景色!
当站在烹香的全羊前,用手指的指甲肚掐下一大口或拉下一块排骨时,我们就知道夕阳已经在我们身边了!我们吆喝着去看看草原的夕阳!
站在院子里,夕阳已然到了尾声,几个伙伴,放快了脚步,踏进了这静谧的黄昏!一条羊肠小径通向天的尽头,泥泞的路上不时散落着冒着热气的马粪、牛粪、羊粪,一坨坨、一个个混杂在草原的浓重绿意里。
朝西迎着夕阳跑去,这盛大的光辉耀眼的场面一览无余,整个西边一片明晃晃的橘红,远处的连绵起伏的山头顺势围了一条彩色的丝巾,浅黄、明黄、橘红、穿插一些暗色,几个人尖叫着,摆着姿势,“奥,太美了!”“哇,这么好看!”“快,赶紧摆pose,一会儿该没了!”只是几分钟,甚至几秒钟,黄昏的色彩就在瞬息万变,由先前的明亮变得黯淡,但依旧辉煌,在整片辉煌的夕阳下,累了一天的马群们,朝着我们信步而来,随处停歇,恬淡、悠闲地就着夕阳吃下黄昏的这口人间烟火,也许这是他们辛苦一天得到的最大的礼物,不被驱赶、不被鞭打、可不辛劳,甩甩长尾,静下来慢慢享受的时光!
天空彩霞片片,远山苍茫,倦鸟归飞。夕阳渐渐西沉,橘红色的光映红一切,像一大把鸡冠花铺开,流光溢彩,一直淋漓到远山之外,这样的落日如此壮观、辉煌、盛大。
我们总是感叹黄昏的离去,李商隐“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从古至今人们都认为“晚景虽好,可惜不能久留”诗人驱车登古原,不是为了去寻求感慨,而是为了派遣他此际的“向晚意不适”的情怀。同样陈子昂登上幽州古台,发出“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感叹,恐怕也是心境使然!
而如今站在如此轰轰烈烈的夕阳之下,时光美好,无论是登高望远还是放马平川,送目临风我们不用去国怀乡、乡愁难眠、也无抱负不济更无家国之悲,报国无门,我们所拥有的是就是此时此景此夕阳,我们和夕阳是一清如水的缘分。
不分年龄、不分男女,可食人间烟火的俗人均可享受这阳春白雪的夕阳:如若你三十而立,正时岁月上好,可奋进、可允许有失误,可等夕阳升起落下。四十不惑,可用自己的原则在经历人和事后对自己原则不惑,独享夕阳,不奢求、不妄想。五十知天命,面对过景的夕阳不怨天、不尤人,不感叹,不哀悲。六十耳顺,这时能明白是非,夕阳之下也正是享受儿孙承欢膝下之际。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这夕阳就是自己随心所欲的私有物品,可远观也可亵玩焉!这明晃晃的一轮太阳就在眼前……
食色,写此文时心中一直有蒲松龄“聊斋志异”里的一句:“声色狗马,昼夜荒淫,国计民生,罔存念虑”我们是一介食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我们不贪图声色犬马,但我们可以谈恋这人间的味色、景色!
如若不次,贪什么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