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曾国藩日记九十【688】2024-2-20
原文
黎明,接奉廷寄谕旨,沅弟准回籍开缺养病,赏人参六两。
饭后,进城入署。行三十余里,巳初至署,贺客甚多。内人及儿女辈次弟入署。沅弟亦力疾来贺。应酬至申正始毕。
酉刻围棋一局。傍夕小睡片刻。夜改片稿一件,温《诗经》数篇。袁氏婿于五月来金陵,另住公馆一所,本日亦不入署居住,浮荡可叹!
同治三年(1864)九月初十日
曾老九奉旨开缺回家养病
同治三年七月二十日,曾氏向朝廷奏报:“曾国荃克城之后困惫殊甚,彻夜不寐,有似怔忡。据称心血过亏,万难再当大任,恐致偾事,意欲奏请回籍,一面调理病躯,一面亲率遣撤之勇,部勒南归,求所谓善聚不如善散、善始不如善终之道。”
八月初,曾国荃收到朝廷的答复:“该抚所见虽合于出处之道,而无荩臣谋国之谊,尚未斟酌尽善。况遣散勇丁,只须分派妥靠之员沿途照料,而现在江宁、安庆等地需督兵镇守,该抚正宜驻扎江宁,安心调理,一俟就痊,即可帮同曾国藩分任其劳。即着曾国藩传旨存问,无庸蘧请开缺回籍。”
为此,曾氏在八月二十七日再次专折请求:“伏查臣弟曾国荃,春夏之变饮食日减,睡不成寐,臣曾陈奏一次。然以一人而统九十里之围师,与群酋悍贼相持,自无安枕熟睡之理,亦系将帅应尝之苦,臣尚不甚介意。迨克城之后,臣至金陵,见其遍体湿疮,仍复彻夜不眠,心窃虑之。近十数日不得家书,询之来皖差弁,知其肝火上炎,病势日增,竟不能握管作字。幸值撤务就绪,军务业经大定,地方又无专责,合无仰恳圣恩,俯如所请,准曾国荃开缺,回籍调理。一俟病体就痊,即令奏请销假入都陛见,跪求圣训。”
九月初十清早,曾氏接到谕旨:“曾国荃着准其开缺回籍调理,并着赏人参六两,交该抚祗领,用资保卫。改抚系有功国家之臣,朝廷正资倚畀,尚其加意调治,一俟病体痊愈,即行来京陛见。”
上面所录,就是关于曾国荃开缺回籍的正式文本上的记录。读了这些记录,不禁让人疑惑:怎么前后都是曾氏一人在唱独角戏,不见曾老九本人的奏报?查曾国荃的奏疏,亦不见存有这件事上的文字。曾老九此时官居浙江巡抚,完全有资格单独给朝廷上折,为何这样大的一件事,都要他的大哥来代办呢?应该说,此事的背后决不会像上面所说的这样简单。笔者曾经为此作过一些设想。
很可能曾老九对朝廷极为不满,这段时期他不愿意跟朝廷联系。老九的不满,除开前面所说的在封爵上有不平外,还有朝廷对他放走洪天贵福、李秀成的指责,以及对吉字营将士打劫南京城里金银财货的谴责。从曾氏兄弟的来往信件中,我们知道老九在打下南京后心情一直郁郁不欢,完全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种大功告成、志得意满的心态。
也有可能老九本人根本就不愿意解甲归田,而是曾氏一手做主,替他代办的。曾氏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在取得大胜后,曾氏要实行“功成身退”的战略方针。老九留在南京,对这个战略方针的推行有障碍。据不少野史上的记载,出于对朝廷的怨气,吉字营上下弥漫着一股有可能发生“陈桥兵变”的氛围。这是曾氏极为畏惧的事情。他必须得先把吉字营的统领打发走,以后的事情才好办。
当然,这些设想并没有绝对可靠的史实作为支撑,但依情依理,都是极有可能的。总之,曾老九开缺回籍这件事的背后大有故事在,决不是如表面文章所说的这等洒脱、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