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新冠病逝的大多是老年人,每每看到周围的人发帖痛失老人的悲文就会勾起我对家父的怀念。
父亲离世有四年了,头先两年对他的怀念多是悲恸和愧疚。随着时间的延伸,慢慢的回忆起和他一起生活过点点滴滴,尤其是我孩童时期的断片愈加清晰。
回忆倒退到我最早的记忆……
我不知道那时父亲多大年龄,只记得他和母亲无论是下地干农活还是进山打柴都会带上我。
可能是我不愿意呆在家里和整天吭吭咳嗽的小姐姐吵架吧,也可能是我喜欢坐父亲的毛驴车。反正你记忆深处总晃荡着坐毛驴车的情形。
父亲是十里八村小有名气的铁匠。架子车是他自己制作的,除了两个车轮是他买的,其他部件都是他用废木板,废钢管等拼凑成的。坐上面时不时的会被翘起的铁皮或者钉子划破裤子或者皮肤。整个制作过程我都全程“参与”——其实是年幼无事可做好奇的看他忙活罢了。
记忆犹新的是有一次被他用羊角锤子翘起的一个钉子飞起来扎到了头。我肯定是大声的哭嚎过,不然我到现在怎么还记得他慌忙撂下手中的工具,拎小鸡似的把我抱起来不停的上下颠簸着哄我。那手臂那么的结实有力!
我喜欢把头抌在母亲的腿上,躺在父亲颠簸的驴车上,仰望着蓝天白云。慢慢的我学会了赶驴车的口令。前进是“得儿呛”,往左是“吁吁”,往右是“嗷嗷”,停止是“得儿得儿”。尤其是停车的卷舌音被我学的最得意,常常在小伙伴面前得瑟。我还学会了坐在左车辕甩着悬空的双腿,左手拿着驴缰绳,右手握着鞭子赶车的把式。
但是我总是学不会父亲每次回家时唱的花儿。从正月里来一直唱到腊月腊,史诗般的内容。好像是讲述一个男人的爱情故事。我请求过他教我,但是父亲说娃娃不能唱,我就只能听了。或许那才是真正的宁夏花儿。可惜长大后再没有听到过别人唱,也没有好意思开口请父亲唱。
初次领教父亲的坏脾气也是在驴车上。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很热的中午,他驾车拉着我和母亲去山里打柴货。驴车走到干涸的河床上,突然毛驴停下了脚步,使劲儿甩头,并用嘴啃地面,还不停的拌蹄子。我很紧张,就问母亲怎么了?母亲说是驴被驴蛟子叮了!
父亲没有理睬驴子,就用鞭子使劲儿抽了两下驴脊背。突然驴子撒腿就跑。我吓坏了,紧紧地抱着母亲惊恐的看着父亲,看着狂奔的毛驴,看着飞驰的车子。母亲开始抱怨母亲不该打驴,应该把蚊子打死。驴子可能是被打受惊了,也可能是怕蚊子再叮。反正不打算停下了。任凭父亲怎么样拉缰绳或者命令它停止。
只见父亲从车辕上一下子窜到了驴的背上,然后用鞭子使劲儿打驴的头,边打边骂。我吓得不敢出声,只看见车子被打得晕头转向的驴拉离了路,到处狂奔。时而被石头颠的飞起一轮,时而被坎陷下一轮……最后在母亲的惊呼声里车子被拉翻了。七里哐啷……
我是在呛人的沙土味儿中睁不开的眼睛。母亲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驴子被车辕卡住了腿,父亲则站在驴前面,恶狠狠地瞪着驴。吓人的是车子是侧翻,那摇摇欲坠的车身当时要是翻过来,估计我都在天堂四十几年了。
接下来就是,父亲卸了车,然后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鞭子暴打可怜的毛驴。在我的母亲的哭嚎哀求中才算罢休。
那一幕深深地烙印在我心里。稍大时,我独自赶车时,曾多次学着父亲骑在驴背上吆喝它!但是我从不下狠手抽打毛驴,任由它走快走慢。有几次我是躺在车上睡着被它拉回家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