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广告开场,大屏幕缓缓亮起,张艺谋动情言到:“没有他,或许就没有《红高粱》。”相较于以往的观影体验,这电影开头就铺下了一个深情又悲怆的基调。就像有人评价说,像是电影圈内方式特殊的祭奠。亦如电影台词所言:百鸟朝凤,敬送亡人。
不谈情怀变现,只谈观感。
入场之前就看到许多爷爷奶奶级别的观影者,放映的时候前排的爷爷一直身体前倾,有种不言而喻的庄严感,当那些质朴的农家生活的画面出现时,他嗫喏有语,又难辨其详,想是怀旧感扑面而来,情动发声。对于生长于农村的我而言,电影毕竟是电影,写实中多少带有一种加了柔光的不真实感,农村生活的真相是需要揭掉那层滤镜的,而游天鸣和父亲说话的台词腔让这种失真更加明显。例如萤火虫那段,个人觉得假若是给萤火虫一个特写该多好,那不是一种长相讨喜的存在,而是有些丑陋的虫子而已。只是黑夜下,这种微不足道的亮突然变得弥足珍贵了而已,很多事情都是如此。
下地割麦子,简易的秋千,院子里那株向日葵,直接拿瓢喝水,院子里的浮土,这些微不足道的简易事物把我们带进导演设定的意境中,镜头里缓缓推开的西北山水,喟然的叹息声穿越时空逗留在耳畔,很有融入感。故事平铺直叙,没有过多的悬念冲突,烛台,草垛,下一个镜头就是失火。只有慢条斯理的讲述,多的是情绪的渲染和氛围的营造,像沧桑的老者,语速悠长缓慢,充满岁月和故事感。这种叙事方式容易进入也容易被突然打断而出离,喜的是我一次都没有被打断。
我很喜欢匠活这个词。
早前看过一个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讲那些故宫里文物修复者的生活,最顶级的文物修复者,在修着最顶级的文物,但是他们的生活却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打杏吃,弹吉他,斗嘴,玩猫,在故宫里骑自行车,琐碎充满生活感,又让人觉得舒服。这些匠人像是在这个快的停不下来的城市的休止符,告诉我们除了马不停蹄外,还有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
吹唢呐的称为唢呐匠,是需要岁月浸染的活计。小时候的天鸣在河边弓着身子,用比他身高还要高的芦苇杆吸湖水,晃悠悠的芦苇丛,小小的堤坝,小小的身躯。然后是秋水长天,一年四时,师徒二人。从焦家班易名游家班,从焦三爷坐太师椅吹唢呐到游天鸣连四台唢呐的四个人都凑不齐,岁月对唢呐没有半丝的客气。世界那么快,让跟不上节奏的人显得措手不及。工匠精神就是要在这种慌乱中保持优雅,像带着历史的温度的温泉,让浑身僵硬的现代人躺进去,每一根神经都被慢慢的舒缓着醒来,在遇见匠人的时候,自我生发出一种“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似曾相识感,从而起到软化人心灵的作用。
非物质文化的传承就是人文情怀的延续,就像今天再来读“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亦会慨叹,谁才是承天寺那个亦未寝的张怀民。但倘若一门手艺失去了他存活的土壤,我们又该怎么传承,这些流淌在我们骨血里中国历史的触感?
以上,阅后即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