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生病,除了水,最需要的就是书了。这时不想看枯燥的书,也不想看引人深思的书,也不愿看小说——不想为了一个个悬念而费尽心思。于是看到了书架上买了许久、一直整齐地码放在一边的村上春树的这本书。每每打扫书架,看到书脊上的书名,都要下意识地问:“这本书究竟写了什么?”然而,好奇一闪而过,像划过天际的流星,一闪即逝,那本书依然一动未动地摆在那里,犹如沉到海底的鱼。
有许多重要的、有用的书需要读,这本书一次次地被推后。可在身体极度脆弱、心灵需要慰藉的此时,才发现真心需要拥抱这样一本“无用”的书。
一打开就放不下,忘了喝水,忘了身体不适,沉浸在村上的文字中,感受那份小小的惊喜。村上春树很少写专栏,他有名望,邀请他开专栏的人不在少数,但他极少点头。这次应是例外中的例外,10年前他在《an.an》开过专栏,10年后又开了一次,时间冲掉了杂质,留下的是不舍。
这本专栏合集,处处体现着村上这个大男人的小心思,把生活中那些平常的事、无聊的事,用文字表述出来,村上春村一改严肃,微笑着讲了一个又一个小事件,还有隐藏在笑容里的不易觉察的小小的“坏”。有时,在一篇文章里他会讲两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但总在结尾不经意地表达了他们的关联。这时我又忍不住再回头去看第一件事的描述,想看看跨越了鸿沟的两者之间究竟发生了哪些细微的关系。村上春树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偷偷地设了一些小机关,阅读起来这需要用点心思,如果忽略它,也无防。在每篇文章的最后,都有一句“本周村上”,这像一个潜在水底的人一下跃出水面,向读者招手“我在这里呢”,读者禁不住想看看那句看似无关紧要但有些深刻的话。
村上春树还时不常地在文字里撒骄,“可爱的大叔”形象跃然纸上。可以想象,写这些文字时,大叔应该是嘴角带笑的,边笑边写,不一会儿就写完了一篇,像完成一件不大不小的任务,自我安尉地说:“这周总算写完啦,下周的那篇下周再说吧。”然后伸伸胳膊,离开了书桌。此时的村上,是写《挪威的森林》的村上吗,文字凛冽,情感积滞,看村上的小说,我脑海中呈现的总是阴郁的天空,有风吹来,每个人裹紧了衣服。不知是随笔的文字出卖了村上,还是小说的文字把村上掩盖得很好。一个人可以呈现出多面,就连作家,也会用不同的文字感表达自己的多面性。
打开书之前是有疑问的,怪异的书名究意是什么意思啊?一旦开始阅读起来,疑问就不重要了,仿佛那是一个宝藏,早晚有找到的时候。果真,在书的后半部分,出现了以《大萝卜》和《难挑的鳄梨》为题的两篇文章,对《大萝卜》那篇印象犹为深刻,村上讲了两个和萝卜有关的民间传说,尤其日本的那个传说,让人读后匪夷所思,又觉得意趣异常。故事都是由人来创造的,但日本的萝卜竟成了生成生命的载体,看后不禁令人捧腹,民间的智慧足以撑破想象的空间,天马行空、目空一切。
写这些专栏时,村上春树早就名扬天下,他选择这样一种轻松诙谐的方式撰写文章,如果这些文章是一个无名小辈所写,肯定要被人忽略,或者会得到“这也值得写吗”的类似的评论,但由村上写出来,不光没有质疑,还得到了赞赏——作家不光会写大,还会写小,收放自如啊。
村上的文字看起来轻松,但背后的功力仍不可忽视,许多看似轻巧的文字,像武功高手,走起路来身轻如燕,其实背后功力着实深厚。普通如我的人,也想模仿这武功,倒挺像笨鸭子学飞。
我和村上之间,不只差了一个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