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春是一张柔软的壳》之二

            （2）那个男生有点坏，有点帅

更倒霉的是，晓晓怕回家迟了爸妈担心，在路上飞车，结果跟一辆三轮车撞在了一起。

当时没觉得怎么样，快到家时才发现左腿膝盖处流了好多血。

就在晓晓远远看到家里阳台上为她留的灯，咧开嘴准备哭时，听见有人说：“站住。”

晓晓当时的感觉就是完了，一个倒霉之后还有更倒霉，更倒霉之后就是灭顶之灾了。

晓晓第一反应是把书包夹层里的私房钱都拿了出来，头也不回地扔向了声音的方向。

爸爸告诉过她，发生抢劫时，第一不要看劫匪长的样子，第二千万把钱全部上缴。

“林晓晓，得了这么重的神经病你还能坚持上学，你真是天才。”

这句话，晓晓听清了。

居然是老W！

不等晓晓彻底反应过来，他已经蹲下身去开始给她流血的小腿擦紫药水了。

晓晓的心一下就柔软了下来——原来，他一直在她身后。

一个扮酷的男孩这低头的温柔总是很打动人的。

若非亲见，谁能相信，这个冷得跟企鹅似的男生，也会低下身来，为别人清洗伤口？！

擦完药，他把剩下的药水放在晓晓的车筐里，跨上自行车，吹着口哨走了。

但晓晓还是听清了，他吹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她心想，怪人吹的口哨都怪，土得快冒烟了，居然还敢吹那么大声，也不怕见鬼。

回到家里，妈妈对着晓晓的伤口大呼小叫，晓晓却美滋滋的样子。

直到妈妈无比狐疑地说：“晓晓，不会是男生追你弄到的吧？”

晓晓这才收敛起自己的小开心，很痛苦地说：“妈，你真看不出来我这是在玩心理战术，用故意忽略法转移疼痛吗？麻烦你能不能把眼睛别老盯着我的伤口啊？你一看，我就疼。”

至此，耳根清静。

第二天，晓晓很早地去学校，她很好奇，经过了昨夜无言的友好，老W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

可是，整个早自习都没见他的身影，看着前座那个空空的位置，晓晓的心里很失落。

老W不在，方松变得很活跃，时不时回头跟晓晓问数学题，或者聊两句天，后来干脆转过头来，在本子上画了格子，两人一起下五子棋。

方松是怎么被掀翻在地的，晓晓没看清楚。

等她反应过来时，只看到老W在一声不响地撕书。

那些书是从方松书包里拿出来的,全是些小说，金庸的，琼瑶的……

方松扑上去抢，老W干脆就拿出打火机直接将书点着了。

这时，方松急眼了，和老W厮打在了一起，直到班主任起来，才将两人分开。

老师跟目击的同学了解情况时，没有人向着老W说话。

他平时不跟任何同学来往，这一次又无故烧人家的书。

虽然大家对笑面虎方松的印象也不好，可是，两者站在一起，大家还是愿意站在方松这一边。

最后，老师的处理意见是，老W写检讨，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方松道歉。

晚自习，老W被老师请上了讲台。

老W的脸，阴沉得可怕。

可是大家心里很是幸灾乐祸——再酷，你不也得乖乖地上台来道歉嘛。

“方松家开音像、书店，那些被我烧的书是专门拿来给大家看的，尤其是那些比他学习好的同学。”

说完，老W走下了讲台。

没有人觉得这道歉毫无诚意，包括班主任王老师也选择了沉默。

那节晚自习，班里安静得像无人区一般。

晓晓终于知道，自己的《神雕》为什么被没收了。

时不时地，偷偷望一下前面那个酷酷的背影，看上去已经没那么讨厌了。

第一节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时，方松主动对老W说：“走，抽根烟去。”

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

晓晓觉得，他们一定会在操场上打起来，她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他们之间的对话却让晓晓快要窒息了。

方松说：“老W，你要是不喜欢林晓晓，我就对她下手了。”

老W的回答是：“那是我的女人，你省省吧。”

方松嘻皮笑脸地说：“你他妈的太能装了。哥儿们要不用这招，还不知道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老W冷冷地回：“你妈的！”

然后，自习的预备铃响了。

两人开始慢悠悠地往教室走，晓晓定定地站在校园的杨树后面，直到上课铃响了好久之后，才幽灵一样飘回了教室。

路过方松的座位时，方松扯扯她的衣袖：“你见鬼啦。”

晓晓还是没有理他，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上，一直到下课。

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她还那样坐着。

孙丹催了她几次后，晓晓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他怎么可以说她是他的女人？！

她才１５岁，她也会喜欢帅帅的男生，希望帅帅的男生也会关注自己，但那是一个女孩的心事，是老天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窦初开。

可是，他说女人，那么市侩庸俗，甚至还有几分肮脏，令晓晓觉得自己一下子就不纯洁了。

可是，这感觉，她敢对谁说呢？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仅是“女人”这两个字，就足够她在心灵上身败名裂的。

下晚自习后，在校门口，晓晓看到了老W，一条腿支着自行车，眼神在别处，但晓晓再笨也知道他在等自己。

晓晓鼓足了勇气走了过去，冷冷地问：“老W，你月考数学考了多少分？”

老W被这个问题问蒙了，因为太突然，所以让他没有思考的余地，他几乎有些口吃地说：“没及格。”

“我爸说，不要跟数学不好的同学交往，因为他们不聪明也就罢了，通常情况下，还相当愚蠢。”

说完，晓晓跳上自行车，风一样地走了。

心里不是不伤感的，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对他的好感，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开学不到两个月，先后有两个男孩儿淡出视野——一个精明得过了头，一个粗鲁得像野人。

那一刻，晓晓对自己的高中失去了盼望。

N年之后，晓晓都没有告诉老W，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狠狠地伤了他一次。

“你是我的女人”，是他最初浓墨重彩的宣言。

在这场爱里，她总是走眼，总是明白得太迟。

于是，才会马不停蹄地犯错，以及错过。

有了老W的那句话之后，方松居然变得安静了，不再同晓晓开玩笑，当然，也不再拿小说给同学看了。

而老W被晓晓那样狠狠地得罪了一下之后，从此与她看上去，更像是路人。

林晓晓知道老W恨透了她，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过了火。

可是，她是永远不会道歉的，永远。

高一开学两个半月后，是全校运动会。

田赛先举行，利用每个下午自习的时间，不许同学观看。林晓晓报的跳高、一百米以及班级的四乘一接力。

跳高比赛那天，晓晓很轻松地拿了年级第一。

颁奖要等在径赛举行时一起进行，所以，那样既没有观众也没有颁奖仪式的比赛，有些寂寞。

晓晓离开赛场，准备回教室继续上自习时，看到了老W。

他递给她一根冰棍儿，可是，就在她犹豫着是否接受时，冰棍就化掉在了地上。

老W懊恼地扔掉了光秃的棍子，转身走了。

晓晓的开心犹如那化掉的冰棒，对他的怨尤也一样，瞬间化开了——冷若冰霜的老W也会用这种方式向别人让步。

而且，他还大胆地逃了自习，来看她的比赛。

晓晓回教室时，班主任正在走廊里批评老W，为他的擅自离开教室。

晓晓远远地听见老师说：“别以为你的小心事我看不懂，老师也从你这么大过来的。想让女孩喜欢你，先把成绩搞上来……”

然后，老师看见走过来的晓晓，换上一张笑脸，把晓晓拉进教室，说：“同学们，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林晓晓同学为咱班夺得了第一块金牌。”

掌声响起，晓晓用眼睛的余光看到，老W并没有鼓掌。

回到座位上时，看到他又像从前那样，把书打开，然后一直“看”着那一页。

“不就是一根冰棍嘛。放学我请你吃。”晓晓在纸条上写下这句话时，内心不是不挣扎的。

她分不清这么做，是对老师批评老W的补偿，还是发出一个和好甚至是示好的信号。

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主动迈出这一步，必须承认，同他形同陌路的日子，自己的内心并不好过。

那么空，即使与同学谈笑风生，依然觉得很寥落，甚至是寂寞。

这样想了之后，晓晓用手推了一下老W的凳子。

他回过头来，看到了那张纸条，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过去了。

晓晓的心于是放下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完全做得出大声拒绝的事情来。

他不合常理，很不按套路出牌，让别下不来台是他的长项。

晓晓根本没想到他会回纸条，但他还是回了，上面写着：你知道个屁。

事实上，他的字，比屁还要难看。

这五个字，就这样令晓晓死心了。

就算他天香国色，她也不准备与他有任何交集了。

她理想的初恋，应该是甜蜜的，朦胧的，青涩的，文艺的。

可是，这个人完全不对路子，根本就不知道跟他怎么相处。

更重要的是，太粗俗啦。

打那个纸条之后，晓晓就暗示自己死了早恋这条心，找些好处的同学疯玩闹去。

以她良好的运动天赋，外加没心没肺的性格，很快与本班的、邻班的很多男生、女生玩作一团。

踢键球、打羽毛球，去一中（隔壁的初中，有很好的足球场）给男生们当足球啦啦队，偶尔几个非常要好的同学一起逃逃自习，日子在这样的风风火火里，过得很愉快。

偶尔，上课时，眼光不小心落在老W的身上，晓晓的心里就会钝一下，但很快，就示意自己把这点小失落给遮掩过去。

那个下雪的晚自习，晓晓、杨坤、张恩朔、隋昕以纸条的方式约好一起逃第二节自习，去车站广场打雪仗堆雪人。

第一节自习的铃声一响，他们就先后飞样地向操场的西南角奔去。

那是学校围墙的最矮处，在一代代逃课人的蹦跳下，形成了很好爬的梯口。

且此处有一个非常暧昧的名字，叫做红杏出墙。

至于，是哪一届学子起的，已经无从追溯了。

身手好的男生踩一下，再跳一下就过去了。杨坤打前战，张恩朔紧接着过去了。

晓晓把隋昕推上墙头，然后隋昕又把她拉了上去。

等到隋昕跳下去，晓晓毫不犹豫地把手递了过去，跳下去之后，才发现那人的个头儿比隋昕、杨坤和张恩朔都要高。

“你们先走吧，我跟晓晓说点儿事。”有人对他们三个说。

晓晓的心里当时一凛——是老W。

他们，深知老W的脾气，只好走了。

走出几步之后，隋昕带着几分哭腔，说：“晓晓，你要保重啊。”

话没说完，老W已经将一个雪团恶狠狠地烀在了她的后背上，只听隋昕一声惨叫。

晓晓这时有些生气，头也不回地往他们离开的相反方向走。

老W也什么都不说，跟在她身后。

走了大概十分钟，晓晓突然停下来，气势汹汹地回头，问：“老W，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突兀地站在苍茫的雪地里，一时间有些无措。

无措的他，点了一根烟，然后，神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那种冷。

“下雪了，我送你回家。”他吐了口烟，也吐出了这句话。

晓晓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走着，心里特别崩溃。

路过二中门口时，她进去了。

对看门的大爷说：“我找下一年六班的张广涛，我是他妹。”

得到默许后，晓晓加快脚步进了二中，心想看你还怎么跟着我？

结果就听身后那个人说：“嗯，我也找他，我是他俩的哥，家里有急事。”

晓晓走到一年六班门口，敲敲门，然后把正在上晚自习的张广涛叫了出来。

张广涛吓坏了，问：“晓晓，出什么事了？”

晓晓指指身后，老W站在楼梯口。

“他老跟着我。”——从小到大，晓晓的任何事，都是张广涛帮她摆平的，尽管他自己本身也不够强大。

两家是世交，他们也就形同兄妹。

那天晚上，在二中校门口不远处一块空地上，张广涛和老W打作一团。

两人什么也没说就滚在了一起。

青春期的男孩，从来就不知道沟通为何物。

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晓晓走了。

她一点也不关心他们打架的结果，她只希望能离老W远一点儿。

第二天上学时，老W的手肿了。

晓晓的心里不是不歉疚的。

可是，晚上放学后，去二中看到眼睛肿得像灯泡似的张广涛，她为自己白天的那点心疼而惭愧。

她应该知道张广涛不是人高马大的老W的对手。

“他还缠着你吗？”

“没有。已经成为路人乙了。”晓晓痛快地回答。

心里想的是，就算他绑架了我，我以后也不会告诉你了。

如果老W是我的地狱，那么，就我一个人下吧。

很快，学校的运动会正式开始了。

晓晓很忙，百米、四乘一接力，以及写广播稿。

令她不解的是，没有任何项目的老W居然把不到三岁的小外甥女君君带到了学校。

胖乎乎的小丫头很快成为了大家的玩物。

可是，晓晓故意把自己弄得很忙，拼命压制自己想亲近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的想法。

四乘一接力时，一年三班取得了第一名。

晓晓和其他三名同学回到班级时，迎接他们的，是欢呼，其中夹杂着君君的。

晓晓突然觉得大家看她的目光与笑意里，别有味道。

隋昕证实了她的想法：“刚才，你接力时，那小姑娘喊‘小舅妈加油。’全班都笑翻了。”

晓晓的脸腾地红了。

恰在这时，君君走了过来，把一瓶水递给了晓晓：“小舅妈，你喝水。”

晓晓温和地接过水，如果不是怕吓坏君君，她真的准备把水全浇到老W的头上。

他的目光仿佛在别处，眼里有一种小小的得意，那是晓晓不熟悉的温情瞬间，有着她不忍打扰的宁静与美好。

那一刻，他真的有些坏坏的帅。

林晓晓必须承认她的愤怒已经变得相当无力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