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然(凡人呓语)原创
日子总是流水样,消逝得极快。一晃几个星期过去了,侯振江依然没能找到满意的工作。
老爷已经搬走了,新的住处,在南师大附近。红叶餐馆的老板娘,为了长期留住侯振江的老爷,特意在距餐馆不远的宁海路上的一条巷内的小区中,为红叶餐馆的主要员工,租了一套底楼的三居室宿舍。
这套三居室,釆光好,极宽敞,厨房、卫生间,均配置齐全。沙发、桌椅静静地卧在客厅墙的一侧,一台大半新的电视机,放在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等候新主人的光临,观赏。席梦思床,蓝色挑花落地窗帘拢在一边,春日的阳光暖暖地透过飘窗的玻璃,洒了房间一地的金色光亮。
窗外,近处植有几株银杏树,枝杆俊挺,扇子型的小叶片儿团团簇簇地摆动着,似在密语,倾诉。银杏树之间,杂生着数株修竹,碧青颀长的身姿,随风摇曳,带着哗啦的清响。两三老妪,任由孙儿们在人造水池旁的老柳下,拣晶亮的雨花石子,她们则自顾着闲聊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只不时将眼光,搜寻下自己的孙儿,才又安心地继续,那刚才诉说着的话题。不时有小轿车驶进小区里,从全新的黑漆锃亮的高档小车里,钻出一位棕色绻曲长发的美少妇,凝脂一般的皮肤,高鼻梁,一双妩媚动人的俏眼,唇微红,细腰,长腿,足蹬一双细而尖的高跟红皮鞋,无比的时尚,靓丽,路人无不侧目。
侯振江正盯着外面的美景美色看时,怀子踢踏着脚步,从客厅朝着这边的房间走来。侯振江忙掉转过头来,装着漫不经心地在房间的四处瞧看。怀子望着侯振江说:怎么样?房间还算满意吧。这最大的一间,是给侯师傅准备的,你和侯师傅睡,足够了。侯振江开口笑道:确实是好地方,房子漂亮,视野也颇佳,还能晒太阳。怀子眼角眉梢都挂着笑地说道:真羡慕你们有文化的人,可以找轻松的工作做,整日在办公楼里,风不吹,雨不淋,日不晒的,还拿高工资。侯振江回道:你看我是那种坐得住办公室的人吗?你没看见我在外面,被风吹,雨淋,日晒的时候,我们跑业务的,有几个是呆得住办公室的?订单不是凭几个电话,就能谈得下来的,钱也真的没那么容易赚呢。怀子说:反正你以后是会有出息的,我看人最准。侯振江只是笑笑,并不接她的话茬。但同时,他的心里又不觉,思绪翩翩,自己以后,真的会有那么点出息吗?转念又一想,未免觉得自己好笑,成功是靠人干出来的,就是想破天,不干也是白费。
老爷从凤凰西街搬走后,山东失业厨师,去院里的别一间小房子里,和另一拨人合租在了一起。听他说,朋友干的一家酒店缺厨师,已通知他,尽快过去上班。侯振江想,这失业二字,该从山东厨师的头上抹去了。不管怎么说,侯振江打心眼里,为山东厨师高兴。小王这几天,在他姑妈家有事,出不来。
侯振江一个人,闲来无事时,会在红叶餐馆下班时,约上配菜男孩,去南师大的校园里逛逛。南师大的校园环境,真可以用:古,雅,幽几个字形容了。校园内,古木参天蔽日,古建筑飞檐翘壁,繁花绿草,素雅别致的亭台,惟妙惟肖的动物造景图,玲珑剔透的假山,幽深的林间小径,无不令人流连。
和配菜男孩在一起时,总是侯振江说得多。今晚,配菜男孩,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将他的过去经历,向侯振江娓娓道来。据配菜男孩说,他是贵州人,因为家里穷,书只读了小学毕业,就辍学,外出打工去了。他干过很多行当,在东莞做过电子厂流水工,在广州皮鞋厂里当过学徒,做过建筑工地的小工,可都没做多久,他就受不了别人的欺负,偷着跑掉了。有时连工资都结不到,行李也不拿,就匆忙逃走了。后来,他就一路流浪,见装货的火车就扒,常常钻在运煤车厢里,弄得浑身都是煤灰,像是黑漆漆过了的一样黑。有时,流浪到一地,也许是公园椅子上蜷缩一夜,也许是桥洞里浴一夜的凉月。总算是他年轻,身子贱,经得起酷暑严寒的洗礼,他从没生过病。他饿了怎么办呢?就从垃圾桶里翻拣,别人吃剩丢弃了的食物。他一路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流浪了数不清的城市,最后,还是在南京安定了下来。他说,他实在厌倦了漂泊,他喜欢南京这座城市。一次,他在南京五台山体育馆的草丛上休息,被红叶餐馆的老板娘领回了店里,安排他理了发。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侯师傅又炒了几个菜,都被他吃得一丝不剩。后来的事,就不用说了,老板娘让他跟侯振江的老爷学厨师,先从配菜学起,现在早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侯振江被配菜男孩的经历震惊了,他没曾想,天底下,还有人的经历这么凄惨。他再想想自己,真的是,够幸福,够顺利的了。他又能有什么怨言,去报怨命运的不公呢?他真的要,重新去认识,去了解这个不声不响,熟悉又陌生的这个配菜男孩了。南师大的林荫小径,是有多么的幽寂啊,只有,偶尔在幽僻的山石后,隐着两位相恋的情侣,或相拥,或深吻,令人艳羡。路灯渐暗,星月的残辉,笼罩着静谧的大学校园,教学楼的灯光明亮依旧,许是刻苦的学子们,在孜孜不倦地攀登,知识的高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