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花园里的南爪又熟了,硕大的叶子铺排成一片片,一只只蜻蜓飞来飞去,有的静静地立在瓜叶上,就像直升机立在宽阔的停机坪上。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停在瓜叶上的一只蜻蜓,当时,还拍了张照片,和眼前的一模一样。但可以确定,瓜叶不是去年的瓜叶,蜻蜓也不是去年的蜻蜓。
这就叫物是人非吗?想起前些年回农村老宅,走进宅院,刷着蓝色油漆的木门窗,房檐下低垂的端午的蒿草,还有西墙角老榆树上知了的叫声,似乎一切都没变,那么亲切,可是在伸手去拉房门的一刹那,突然想起需要敲门,还才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这里的主人。
一次出远门,路过父亲南方的老家,这是父亲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父亲十几岁当红军离家后转战至东北,一生再也没能回去过。这次机缘巧合我回去了,也算是了了父亲生前的心愿。那是一个和我们北方一点都不一样的地方,语言、环境、风俗都不一样,但我却依然觉得亲切,也许是因为父亲,因为血浓于水的乡情。虽然不能确定父亲小时候究竟生活在哪个村子,但大概的区域就应是这里。从未谋过面的老乡热情地陪着我行进在曲折起伏的山路上,路边山坳里一处处老家特有的房屋、水塘、竹林、柚子树,这一切陌生的景致都因和父亲有关而变得熟悉和温暖。突然会想,这遥远甚至有些偏僻的地方我还会再来么?即便再来,还会走同样的路,遇同样的人吗?这样一想,不禁转过头好好端详一下身边陪我的老乡,也许我们一生只能有缘谋此一面吧。
人生就是这样,每一刻都在变化和流逝。半生走来,遇过的人数不清,细思量,每一次相遇都是那么宝贵,而曾经的亲人和朋友就更值得珍惜。但现实生活逼迫着每个人像陀螺一样旋转,常会因为种种原因,无暇顾及这些宝贵的东西。于是,我们常常会慨叹“人生如茶,喝着喝着就淡了,走着走着就散了”。果真是这样吗?回想起来,人生一定是伴着亲情友情前行的,父母家人自不必说,从小学到中学大学,从一个工作单位辗转到另一个单位、从一个地方搬迁到另一个地方,有多少同学、师长、同事、朋友,这些人都成为我们生命重要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不该淡也不该散。
每个人本都希望和每一位生命中的贵客常在一起或常相来往,但实际上怎么可能做得到?因缘际会,总有聚散,就连微信圈的朋友可能都无法照顾得周全。那该如何是好呢?随缘尽心,莫忘每一位有恩的人,善待每一位有缘的人。能够相遇自当珍惜,不能相遇就安放在心里吧,安放在随时可以记起最温暖的地方。不管陀螺怎样旋转,世事怎样变迁,它就在这里,不来不去,陪伴着你。相信,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这样一份温暖的寄存。
如是安放,如此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