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妮
还有一天就过年了。
小时候,在我的家乡湖南,早就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了。
那时小孩子盼过年,因为可以吃到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比如各种糖果、饼干,瓜子、水果等,这些都是小孩子爱吃平时又难吃到的东西,要想吃只有等到过年这会儿。
另外就是过年了父母才会给我们做新衣裳,平时没钱,买不起衣服,到过年才有去买些布匹,请个裁缝来家,一人做一套。过年的时候,父母多少还会给几块零花钱用。有了钱你便可以去买你平日想买的东西,女孩会买小星星或买蝴蝶结;男孩会买玩具或各种好玩的鞭炮等。
父母给压岁钱,亲朋好友也会给压岁钱。对去亲戚家拜年也有着极大的热情,从初一到十五,一直都是忙碌的。今天去外婆家,明天去大舅二舅家,后天去大伯,大姑家,再后天去大姨家。乡下七大姑八大姨多,今天去你家,明天来我家,每天都热闹闹的。对于小朋友来说,有得吃还得玩,能不高兴吗?
我记得小时候,为了过一个丰盛的新年,家家户户早一个月就开始忙碌着,我的父母也不利外。那时大多数村民家里都会养猪,常常会养两头,一头是拿去卖了来贴补家用,另一头则是留给自己过年了。春节期间会吃掉一部分,大部分腌制成腊肉。湖南的烟熏腊肉就成了一道特色菜了。
我家的灶头常年挂满了烟熏的腊肉和腊鸭子等,多的时候可以供我们从年头到吃到年尾,从小吃着这些长大,也不觉得乏味。后来我到南昌以后,爸妈知道我特别爱吃腊味的东西,每年都会给我们寄些熏肉鸡鸭。
经过长时间熏烤肉质格外香,老远就可以闻到这独特的味道。自从爸爸走后,妈妈也去了昆山,我都记不起有多少年了没有吃到家里的熏肉了。有时嘴馋了,就到商场去买点,但就是没有家乡腊的味正。父母做的腊肉让我回味无穷,那股浓浓的家乡味我永也忘不了。
以前过年杀猪在乡下是一件很普遍的事,但我怕杀猪,每当听到猪的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我都是躲在房间不出来。我不愿看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血腥场面。一刀下去,血流了一大盆,活活的生命就此结束。哎!谁叫你投胎做了猪呢?你就是猪的命哪。
每年冬至过后,村里鱼塘就开始干塘,抓鱼是一件好玩又刺激的事。村民聚集在鱼塘四周摇旗呐喊,评头论足,抓鱼的人就更有劲了,犹如一场竞技比赛。热闹的场面,小朋友自然抵不住诱惑,从家里带来各种玻璃瓶子和捞鱼的小工具,不敢下塘就守在鱼塘放水口,守株待兔,看到一些小鱼出来,就互相抢起来了,那个鱼是我的我的,你不要动我的鱼。
大人在前面,看得起尽兴;小朋友在出水口,玩得不亦乐乎,直到把瓶子装满了才回家。父母看到我们满身是泥,衣裤鞋袜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总是责怪道:你看你这一身,昨天才换洗的,今天又满是泥,再这样你可要自己去洗了。
过年家家户户还会做的一件事就是磨豆腐。古语有云:打铁、沉船、磨豆腐,这三件都是苦差事。前两件我没体会过,但磨豆腐我从小见证过父母是如何让豆子变成豆腐的。我们家有一个重约百斤的麻石磨,一个人是很难搬得动的。要做豆腐需提前一天把黄豆浸好,第二天就可以磨了。妈妈在一旁一勺一勺放豆子,推磨则非爸爸莫属。刚开始还好,但磨了几十分钟后,汗珠就一把一把的往下掉,我们在一旁看着都觉得辛苦。有时也想让父亲歇一下,我们上前把吃奶的力使出来,那个磨盘还是纹丝不动。父母看着哈哈大笑起来:你就是再吃十年饭,也干不了这个活。
我喜欢吃豆腐脑,现在想来都迎面吹来一股清香。从黄豆到豆腐脑要经过七八道程序,等待的过程真叫人心急。当母亲洋溢着笑容从厨房端出一大碗豆腐脑放在我们面前,我们巴不得一口吞下它。豆腐脑用纱布包好,沥干水就成了豆腐,当然还可用油炸成豆泡,也可做成豆腐乳。家乡的豆腐乳也别有一翻风味,让人怀念。
南方人过年还有一些零食是用米粉做的,比如说米果,配方简单,主要是用碱水和米粉做的,样子像宝塔尖,加工要用手心揉出来。小时候母亲做了许多,看似简单,可是一到自己手里就怎么也揉不出那个塔尖来,还真是个技术活。做不了造型,我们只有开发自己的想象,想捏就当泥巴在玩,觉得怎么好玩就怎么捏。
常常满身都是灰头土脸的米粉,父母有时也会说,做得这么难看到时怎么好招待客人呢?我说这些都是自己的吃的。母亲说,你记得你说的话,到时叫你吃。我说样子丑点,味道好就行。然后母亲说着说着,又把过去把他们小时候吃不上饭的苦难的岁月,一一说出来了。我们一边做着,一边听着。
吃得准备得差不多了,到了年关,家家户户还会把家里的卫生彻底打扫一遍。房前屋后,院里院外,楼下楼下,全部都得打扫一遍。乡下的房子大,打扫是一件特别费时的事情。全家总动员也要忙一两天,我作为家里的一员,不能只光看父母的忙碌,自然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看着若大的一个家,经过一家人的努力,变的干干净净的,过年的氛围更浓了。
忙完这些,还要买些年货、对联、鞭炮。寒冬腊月外面飘着鹅毛大雪,一家人围在木碳火边,看着春晚,吃着年夜饭,热热闹闹的过新年。
回忆的都是过去,新年一个一个过去了,我们也慢慢长大了。过年就是一家人的团聚。父亲在世时,我们每一年不管再忙都会赶回去住上几天。印象中更多的时间是在赶路,真正在家呆的时间很少。和父母一起,提前一个月为过年而忙碌准备的经历没有了,展现在我眼前的都是丰盛的大餐,美味可口的家乡小吃。过年围炉一起和父母唠唠家常,现在想起这些,这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我们一年回家一次,走走亲戚,拜访长辈是中国的传统,但现在好象成了一种应付式的礼节了。我记得小时候交通不便,走亲戚家一定要都会在亲戚家住下,但是现在变成了不吃饭的小坐,人情味似乎淡了许多。过年最让我感伤的就是分别,一别就是一年,来年的才能相见。让我割舍不下的就是那份亲情。
现在爸爸不在了,母亲和弟弟一家在另一个城市,她有她的生活,过年有她们安排。家里早以人去楼空,我们再也不用赶回去了。过年本代表团圆。我不知道除了自己一家三口外,我还能和谁一起团圆?
爸爸的离去,生活改变了许多。我不再期盼过年了。儿子也不再像小时候的我,会因为添一件新衣裳而高兴,也不会吃到好吃的而高兴,更不会可以玩鞭炮,拿压岁钱而高兴了。
这些都已成为了过去,过去成了回忆。马上又要过年了,我已没有期盼的人和事了,只希望旅行来替代过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