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子贱:即宓(fu)子贱(前521年或502年—前445年),名不齐,字子贱,春秋末年鲁国人(一说宋国人),孔子的得意门生,孔门七十二贤之一。
宓子贱曾任单(音shan)父(今山东省菏泽市单县)宰。他注意修养,有君子之德,《吕氏春秋·察贤》记载,他为单父宰时,用“无为而治”的办法来治理,结果是“身不下堂而单父治”。
当他向孔子述其政绩以后,孔子称赞说:“惜哉!不齐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则庶几矣。”意即宓子贱还可以做更大的官。
在古代,宓和伏相通,姓氏来源于伏羲,秦汉时期的博士、《尚书》的重要传人伏生以及东汉时期的伏皇后均为宓子贱之后人。
若:象形字,甲骨文像一个女子在梳理头发,若字最初的意思就是“顺”、“依从”,是“诺”的初文。
若字后被假借为表示“像”、“如”等义,例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又如《书·盘庚》:“若网在纲。”
若也指“比得上”等义,例如《论语·学而》中所说的:“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若可以指第二人称代词,相当于“你”、“你的”,也指“这个”、“这个人”,如《仪礼·士昏礼》:“勗(xù)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本文的若,即为此意。
若也指“若木”,和通天神树“建木”一样,是《山海经》中的一种神树,如《淮南子·地形训》:“若木在建木西。”又如《楚辞·天问》:“若华何光。”
鲁:即鲁国。
斯:本文第一个“斯”表示“这个”,即“君子品德”,第二个“斯”为句末语气助词,无义。
全文理解为:
孔子谈到子贱时说,“这个人真是君子啊!鲁国如果没有君子,他会从哪里学到这样好的品质呢?”
本文是孔子对弟子宓子贱的评价,也是对鲁国不缺君子的肯定。
孔子也如此评价过他的另外一个弟子、侄女婿南宮适:“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吴国公子季札曾评价卫国:“卫多君子”,也许有人说鲁国没有君子,孔子表示不服气,所以说了一句:“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孔子曾说:“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据此看来,当时的鲁国是仁德之区,社会风尚良好,所以能出君子。
那么,孔子在什么情况下对宓子贱有这么高的评价呢?
据说,孔子侄子孔忠(字子蔑,孔门72贤之一),与宓子贱同时在做官。孔子经过孔蔑处,问他说:“自从你做官后,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孔蔑说:“自从我做官后,没有得到什么,但失去的却有三种,这就是:公事缠身,所学的知识怎能得到温习?因此学习不能够明白领会,这是一失。
俸禄太少,稠粥还不足够供给内外亲戚,亲戚日益疏远了,这是第二失。
公事繁忙紧张,不能去吊唁死者和探望病人,因此朋友日益疏远了,这是第三失。”
孔子听了后很不高兴,又前去见子贱,说:“自从你做官后,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子贱说:“自从我做官后,没有失去什么,却得到了这三样:
一,当初记诵的文章,现在实践并推行它,于是学习的东西一天比一天明白。
二,俸禄虽少,可稠粥还能供给内外亲戚,因此亲戚一天比一天亲近。
三,公事虽然紧张,但是,下班后,夜里常去吊唁死者和探望病人,因此朋友一天比一天亲密了。
孔子听后评价子贱说:“真是君子啊,这个人!真是君子啊,这个人!鲁国如果没有君子,这个人是从哪里学到的这种品德呢?”
宓子贱治单
《吕氏春秋·开春论·察贤》载,宓子戝治理单父,每天在堂上静坐弹琴,单父就治理得很好。
大概由于琴声曲调悠扬,歌声委婉动听,使得单父的乡亲们都乐于来到台下,听那悦耳的音乐,从中受到熏陶,这当是儒家礼乐教化中的“乐教”。
而孔子另一弟子巫马期治理单县时,披星戴月,早朝晚退,昼夜不闲,亲自处理各种政务,单父治理得却不如宓子贱。
于是,巫马期向宓子贱询问其中的缘故。宓子贱说:“我之谓在人,子之谓在力。任力者劳,任人者逸。”
意思是,我的做法叫用人,你的做法叫用力。用力的人当然劳苦,用人的人当然安逸。
宓子贱确实厉害,四肢安逸,心气平和,而官府的各种事务都能处理得很好。巫马期却耗费精气,手足疲劳,教令烦琐,可看出宓子贱的治理水平更高一筹。
实际上,领导者主要应该抓思想、用好人。抓思想,就是推行教化,借助百姓喜欢的媒介如音乐等来进行陶冶。用好人,就是用贤能的人才,这样,领导者才能无为而治。
有一次,孔子派巫马期前去单父暗访,巫马期暗中脱掉华丽的衣服,穿上粗劣的麻布衣,进入单父地界。
巫马期看见有人晚上捕鱼,但捕到鱼后又放回水中去,就上前询问“你之所以来捕鱼,是为了捕到鱼。今天你将捕到的鱼又放回,这是为什么呢?”
渔夫回答说:“宓子贱不希望人们捕捉那些没长成的小鱼。我刚才捕到的都是小鱼,所以我把它们都放回了河中。”
巫马期回去将此事报告给孔子:“宓子贱的道德修养达到这么好的程度,他能让人暗中做事都不敢乱来,就像刑法放在他身边一样。他是怎样达到这种效果的呢?”
孔子说:“我曾经询问过宓子贱的治政方法,他告诉我‘诚于此者刑于彼’,宓子贱一定是将这种方法运用到治理单父上了。”
能让百姓发自内心地,自觉地遵守法规,这叫“民不忍欺”,是真正的大本事,没有多少领导者能做到。这是因为他的“诚”,化到百姓心中,变成了“刑”。
据《王函山房辑佚书·宓子》载:宓子贱被任命为单父的长官,赴任路上,他去拜见了一个叫阳昼的隐士,向他请教:“您有什么经验可以送我吗?”
阳昼说:“我位卑人贱,不懂得治理百姓的办法。但是我有两条钓鱼之道,请求以此送给您。”
宓子贱说:“你的钓鱼之道是什么?”阳昼说:“钓鱼时,安好钓饵,垂下钓丝后,马上迎过来吞食的鱼叫阳鱎’,这种鱼肉薄而味不美;还有一种鱼,绕着钓饵游来游去,若存若亡、若食若不食的便是鲂鱼,这种鱼肉肥厚而味又美。”
宓子贱领悟了其中的道理,说:“好。”宓子贱上任去了,还没到单父,“冠盖迎之者交接于道”。
宓子贱连忙催促手下人说:“快赶路,快赶路!这些人便是阳昼所说的‘阳鱎’”
到了单父,他请出那些年高德重又有才能的人与他共同治理单父。
事实上,似“阳鱎”这种鱼的人很多,他们是靠主动贴近领导来为自己赢得资本的。但是一些领导吃这一套,觉得很受用,所以不知不觉地就以为他们忠诚于自己。至于那些品行高洁、真正有本事的可能就错过了。
越是品行高洁、越有本事的人越低调,越不轻易出世,这也告诉我们的领导者,访求真正的人才,不可求之于奔竞钻营者之中,不可求之于阿谀谄媚者之中,而宜于清静淡泊者中求之。
人们常用“掣肘”一词来比喻有人从旁牵制,工作受干扰。这个典故也是源于宓子贱。
宓子贱去治理单父,担心鲁君听信他人谗言,从而使自己不能在单父实行自己的主张。要辞行的时候,请求鲁君派两个亲信官员随行。
到单父后,当地官员都来参见。宓子贱让那两个同来的官员书写文书。他们一提笔,宓子贱从旁边时不时地摇动他们的胳膊。
这两位官员写不好字,宓子贱就为此大发雷霆。两位官员很为难,便告辞请求回去。宓子贱说:“你们写字都写不好,赶快回去吧!”
两位官员回朝向鲁君报告说 “宓子贱让我们书写文书时,却不时地摇动我们的胳膊,这样我们哪能写好字啊,写坏了他却呵责我们。这就是我们要离开亶父的原因!”
鲁君听了长叹一声,感慨地说:“宓子贱是用这个方法来劝谏我呀!我经常扰乱宓子贱,使他不能实行自己的主张,这样的事有过好几次了。没有你们两个人,我又要犯错误了!”
于是派遣人到单父传令:“从今以后,单父不是属我所有的了,而是属你所有的了。凡是利于单父的事情,你决定了就办吧!”
这个故事给我们的启示就是:领导者任用部下,应该充分信任,放手让他工作,不要过多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