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血色曼珠沙华

第二天一清早，阮秀玉、阮美玉陪着叶星河和周和平又去了那个池塘。池塘里泛着灰白的一层粉末，周围的树木被炸得支离破碎，有些还在冒着青烟。阮秀玉告诉叶星河，那层粉末有毒，这些地雷爆炸后，会将一种粉剂的毒素撒到四周。

她指着池塘边，一个硕大的弹坑，“就是那里。我们在这个弹坑边上捡到了这顶头盔，还有一些……”

她没有说完，就说了下一句：“你的朋友，埋在那边林子里，过去看看吧。”

水杉林里坐落着一个新坟，前面竖着一块墓碑，上面并没有名字。叶星河没有想到，阮玉秀的动作这么快，已经在赵红军的坟前竖起了一块青石的墓碑。叫叶星河极度诧异的是，就在这座新坟四周，一夜之间开满了彼岸花！那些红得似血一般的花瓣，把整座新坟簇拥成了一座小小的红色的山包。

“这……”叶星河指着那些有些诡异的花。

阮秀玉看了一眼，却很平静地回答：“那是，又叫彼岸花。可见你的朋友是好人，这些花会一路伴随他去天堂。”

彼岸花，又是彼岸花。叶星河出征前，在凭祥的竹林里第一次看见彼岸花，没有想到几天以后，就看见了彼岸花，为叶星河的战友送行。彼岸花啊，彼岸花，你真是如此的不祥吗？

叶星河蹲在碑前，眼角的余光，却看见墓碑下面一朵彼岸花，居然与众不同，是一朵白色的奇葩。更叫他意外的却是，在这株白色彼岸花的光秃秃茎上，套着一个红色的玉珏，竟然又是彼岸花。

那样子仿佛在这朵白色奇葩的彼岸花下面，又长出了一朵红色的彼岸花。

叶星河下意识地伸手将这朵白色彼岸花连根拔起，带着那块红玉珏揣进自己怀里，巧不巧的那块玉珏彼岸花，正好贴在了他的心口。

阮玉秀看了他一眼，一边递过准备好毛笔，一边说：“你是打算带回国种吗？还连根拔了它。”

叶星河接过毛笔说：“我只是第一次看见还有白色的彼岸花，带回留个纪念，等我回到祖国，这花早就变成花干了，怎么种得活？”

叶星河知道她没有注意到还有什么异状，根本没有看见花茎上套着的彼岸花玉珏。他完全下意识的隐瞒了。

用毛笔写下了赵红军的名字，还在名字的前面写下了“华夏HWB”五个字，然后站起身，和周和平一起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军礼，转身重新踏上叶星河他们自己选择的征途。

阮秀玉和阮美玉护送叶星河走出这片密林，一直送到了同登镇。路上，她告诉叶星河，已经打听到了他们另外两个伙伴的消息。林建国负伤，已经被护送回国。李秀春没有什么事儿，好像已经搭便车去了河内？

路上她也曾劝叶星河到了同登，还是搭乘便车回去，战争不是儿戏。叶星河却依旧执着地坚持要走下去。他们在同登镇分手了，她叫叶星河不要忘记她，回国前再去看看她，叶星河满口答应下来。

叶星河与周和平，又一次孤独地开始属于他们的征程。在异国的第二个夜晚，没有了身边有姑娘陪着，住在小竹楼里的好运气。

这一回，才真的体验到了孤独地在深山老林里过夜的恐惧。

深夜的黑森林并不寂静，暗无天日的空气里，充满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不时有各种怪异的声响传入耳膜，甚至有时候就在身边出现，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蜷缩在一颗大树的分叉上。

这是一种本能，叶星河相信，树上一定或多或少会比地面安全几分。有一次，叶星河甚至感觉到大树下面就站着一头野兽，感觉到它用身体摩擦大树的响动。其实，树上也有很多响动，有时候是猫头鹰凄厉的鸣叫声，有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在树上窜过去、窜过来。

叶星河一只胳膊紧紧抱住树干，另一只手握住周和平的手，不时压低声音提醒他：“千万别放手！千万别睡着了！”

叶星河明显感觉到，他在不停的颤抖，握住叶星河的那只手却抓的那样紧，那是一种强烈的乞求。叶星河知道这种时候，只有叶星河能给他坚持到底的勇气。

叶星河尽可能地压抑住，自己内心世界同样的恐惧，可当心口感觉到彼岸花玉珏的温润气息，居然很快平静下来说：“没事，树上很安全，熬到天亮就好了。等天亮以后还是上大路去，实在熬不住就去找部队。”

叶星河的这几句话显然很有作用，他逐渐平静下来，不再那样不住地颤栗。叶星河却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胸口的红玉珏，暗自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这块玉怎么会在赵红军墓碑下面？总不会是直接长出来的吧？找个方便的时候要好好研究一下。”

终于熬过了这一夜，当晨光射入密林的时候，从大树上爬下来。叶星河真的在树干的皱皮处发现了一些深棕色的兽毛，似乎应该是一头熊？想到夜里这个地方蹲守着一个大棕熊，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的“英明决定”。

相互看着对方的狼狈样子，两个人忍不住相对大笑起来。

“哈哈”充满青春活力的笑声，在一瞬间冲走了心中的恐惧。

就在他们放松自己的那一刻，被突如其来的一张大网重新掉在了半空。叶星河拼命挣扎着，朝四周张望，发现树下站在几个同样穿着迷彩服的士兵。

“放开我们，误会了。我们只是HWB。”

叶星河以为是遇到了华夏军队，因为叶星河确切知道，这一带只有华夏军队和Y国民兵。四个士兵低声在交流，叶星河的耳朵很好使，听出来他们在说Y语。

坏了，叶星河心里一凉。这不是华夏士兵，也不是北Y的人民军。这一带不会存在人民军，他们是潜入北Y的南Y特务！

叶星河低声对身边的周和平说：“麻烦来了，咱们遇上了南Y特务。”

“怎么办？”周和平焦虑地问。

“沉住气，等把我们放下来以后再见机行事。”

四个南Y士兵把他们放下，捆绑的严严实实，又从树丛里拉出一辆吉普车，然后把他们像肉粽子一样塞到了座位下面。叶星河的见机行事算是彻底落空，只剩下了听天由命。现在不能做无谓的反抗，否则会被轻而易举杀掉。

这些南Y士兵居然把车朝着北方开去，叶星河想不通这些武装特务究竟想干什么？有一点肯定，绝对有阴谋。

车子开到了同登镇外，他们把车子连同这两个“俘虏”一起藏在林子里，留下一个人看守着，剩下三个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全副武装大摇大摆列队走进了镇子。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叶星河满脑子变成一盆浆糊，实在想不出来，把他们两个丢在这里，闯进镇子去做什么？

叶星河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这里似乎驻扎着一个人民军的兵站，经常会有从华夏运来的战略物资在兵站里临时存放。难道这几个该死的南Y佬要打兵站的主意？用手雷炸毁一车车弹药，还是在那些路过的粮食里投放毒药？

叶星河头皮一阵发麻，捅捅身边的周和平低声说：“他们可能是去兵站搞破坏的，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

“怎么阻止啊？两个人赤手空拳，还被捆在这里。他们是全副武装四个……”

“可这里只有一个。”叶星河打断周和平说。

叶星河脑子里飞快地想着，现在唯一可行的就是报警。这里离开镇子很近，只要枪一响，镇子上的驻军和民兵一定会警觉起来。

叶星河决心把这个看守的家伙骗进来，下掉他的枪。万一失败，这个家伙也一定会开枪。叶星河可不是个怂货，自幼跟老爸的警卫员学过擒拿术。叶星河把想法告诉了周和平，然后两个人在车里拼命弄出响动来。

那个家伙果然很笨，他提着“六四”式冲锋枪，操着Y语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叶星河突然用尽全力把吉普车的车门踢开，车门撞到了他的头上。

这个家伙朝后一倒，叶星河翻滚下车滚到他身边，用牙齿拔出了他腰间的匕首，然后叼着匕首爬到车门口，用刀隔断了周和平手上的绳子。周和平恢复了自由，接过匕首也隔断了叶星河的绳子。

叶星河起身从那个倒在那里的Y国佬子身上取下冲锋枪，对周和平说：“快，进镇子。”

周和平拿着匕首问叶星河：“这个家伙怎么办？”

“别管他了，来不及了，先去阻止他们的阴谋。”

叶星河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镇子里传来一阵阵爆炸声，特务终究引爆了兵站的弹药车。爆炸声惊动了全镇，也惊动了人数不多的驻军，还有周边的民兵，同时也把那个被叶星河用车门撞昏的家伙震醒了。

他爬起身拔出手枪一枪就把周和平击倒了。叶星河毫无实战经验，竟然不曾想到，他身上还有一支手枪。叶星河顾不上还击，扑上去查看周和平的伤。他被击中了右腿，流了很多血。

叶星河扔下了冲锋枪撕下衣袖给他包扎的时候，一支枪口顶到叶星河后脑壳上。此刻叶星河反而异常平静，继续着手上的操作，没有做出丝毫的反抗。两个南Y佬不由分说，把叶星河和周和平拖上车继续朝北开去。叶星河被重新绑起来，周和平就躺在叶星河的脚下。叶星河想象不出他们下一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