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由小到大,再由大到小的搬家
搬家了,看着住过四年的房子,心里有些不舍。我知道,搬离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
工作后,我住过四套房子,搬过三次家。前两次是主动搬家,都是兴高采烈的。
第一次是从三十平方米的房子搬到八十平方米,第二次是从八十平方米的房子搬到近一百四十平方米,房子越来越大,生活也过得越来越幸福。
这次是第三次搬家,但却是一次被动搬家,从近一百四十平方米的房子搬到七十平方米,离家时心里充满了酸楚。
02 绝症来袭,让我困在了曾经令我骄傲的房子里
搬家前住的房子宽敞明亮,是我近二十年财富积累的产物。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我常滋生出莫名的自豪感,似乎这是对我多年努力奋斗的肯定。
这套房子内的一切都倾注了我的心血,一板一砖由我亲自挑选,一格一画由我亲自设计,一凳一椅由我亲自购买,这是一幅由我精心绘制的作品。
在这里的四年生活,充满了温馨和幸福。妻子在阳台种植的花花草草,使室内一年四季洋溢春的气息。女儿在画板上的一幅幅习作,留下了她快乐成长的足迹。我们的欢声笑语,时常弥漫在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里。
但我还是要搬走了,因为我得了一种罕见病(渐冻人),疾病的发展夺去了我的行走能力。
因为房子在五楼,而且没有电梯,这一百四十平方米的房子成了我的全部世界。
时常,我从窗口探出头,看着楼下人来人往,车流不息。我怀念健康的日子,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我想念曾经丰富多彩的世界,不愿早早被她抛弃。
为了让我走出孤独,重新融入世界,妻子筹钱买了套一楼的房子,方便我出入。
03 爱,把只有三十平方米的房子变成了温暖的家
新买的这套房子只有七十平方米,比我第一次搬家时那套八十平方米的房子还小,而且还是一个有近二十年房龄的老房子。
刚搬进来时,由于面积比以前住的房子小了近一半,感觉十分憋屈。妻子经常劝我,我们以前住三十平方米的房子不也很幸福吗?
那个三十平方米的房子是我工作后住的第一套房子。房子是单位的公房,建于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看上去有些破旧不堪。
房子是一个大间,中间用一堵墙隔成两间,朝北的一间是卧室,朝南的那间当作客厅。在这间房子的南面有一间五、六平方米的矮房子,用作厨房。
房子不仅又旧又小,还有其他生物不时惊扰我们的生活。记得有一次,掀开被子准备睡觉,却看见一只壁虎昂着头怔怔的与我们对视,吓得我和妻子扔开被子,四处逃窜。
厨房里由于潮湿,经常会在洗碗池中出现一种叫“鼻涕虫”的软体动物。这种动物和蜗牛有些相似,但背部没有壳,软体部分比蜗牛粗,身体上布满了黏液,形似鼻涕,令人作呕。有一次,有几条“鼻涕虫”居然爬进了碗里和锅里,让我恶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条件艰苦,但这套房子却留给了我无数快乐的记忆。这里是我和妻子结婚的地方。结婚时,我请人把墙壁刷白,在地上铺了一层塑料地板,这里就成为了我和妻子的婚房。
时常想起妻子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回忆起我们在“客厅”吃饭的温馨。我和妻子在这里生活了八年,虽然清苦,但很快乐。
这里还有我女儿的童年。女儿在这里呀呀学语,学会了喊第一声爸爸和妈妈。女儿在这里蹒跚学步,学会了独立行走。
还记得,女儿背着布娃娃熊背包,屋里屋外奔跑玩耍。还记得,当我下班回到家时,女儿迫不及待张开双臂等我抱。
虽然房子很小,也很旧,但妻子、女儿和我之间的爱把这里变成了温暖的家。
04 虽然房子换小了,却让我从虚幻回到了真实
现在搬的这套房子,虽然变小了,但住进来后,它的优势也开始逐渐显现出来。
这是一套一楼的房子,坐在阳台上时,可以清晰的看见窗外行人和车流,感觉生活真实了起来。
生病瘫痪后,困在五楼的那套房子有两个多月,有时感觉自己像一条受伤的狗,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孤独的生活时常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实的活着。
在这里,我真切的感受到一切活了过来。坐在阳台上,我可以看到佝偻着背的老人,在窗前东张西望或缓步前行。我可以看到行色匆匆的男人或女人,快速从窗前走过。甚至,可以听到他们鞋子与地面撞击发出“噔噔”的声音。
有时,妻子和女儿推着轮椅,带我到小区的广场或街边“散步”。我看着广场上,一个个悠闲的老人,注视着快乐玩耍的儿童。我看到路边的花草树木,绿叶葱葱,生机盎然。我看见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或急或缓,在我面前穿行。
我能感觉到自己还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中。这个世界没有变,还是那样繁华热闹,多姿多彩。变的是我,我无奈的从这个世界的参与者变成了旁观者。
这次搬家,虽然房子换小了,却让我从虚幻回到了真实,让我沉寂的心再次活了起来。
05 爱在,家就在
刚搬来时,由于空间的变小,常让我觉得逼仄,愈加想念以前房子的舒适宽敞。
妻子常宽慰我:“房子无论大小,有爱才是家。”是的,因为有爱,我们的家还在。
房子虽然变小了,但住的人仍然是妻子、女儿和我。无论房子变大还是变小,我们从未分开。
我身患绝症后,妻子坚强的站在我的身边,女儿也日渐懂事成熟,我们的爱比任何时候都要充裕。
我终于理解,爱才是家的全部意义。感谢妻子、女儿,在我人生最绝望时,仍让我拥有着温暖的爱。
每当妻子喊我“老头子”时,或女儿喊我“爸爸”时,我暗自庆幸,绝症虽然夺去了我的一切,却留给了我一个满溢着爱的家。
爱,还在。家,还在。我什么都没有失去,因为爱和家才是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