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楼听风雨
惬意的下午,约了瑜伽老师。一个小时的瑜伽,酣畅淋漓。小谢谢是我喜欢的那类女子,我的急躁和不安,总是在她的言语中,变得更为平和。这段本该身心俱疲的日子,倒不是说些许锻炼,让我收获了什么。我唯一庆幸的是,遇到了一个能让我内心平静的友人。
是的,不知不觉间,本无交往的人生,突然因着某一个,内心便得到了释然,这是她所不知的事。
回家,洗澡。小灵犀妹妹串门去了,先生出门办事,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穿着舒服的长睡裙,倚坐在窗台的枕边,窗外风雨沥沥,路上偶尔越过一辆车,不急不躁。一场雨,似乎洗净了这个娱乐之都的喧闹,我想,定有许多人,和我此刻一般,沉默地守望着这难得的宁静。
这样的夜,最终还是适合读读书的。这段时间工作的忙碌,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已是难得的恩赐。尤其,恰逢遇着这样的夜,湿漉漉的空气中,裹挟着窗外温润的风而来,昏黄的灯光下,静得只剩书页沙沙翻动的声音。有时,我在想,除了小灵犀机灵的喊叫声,再也没有比风中书声更美妙的了。
《蒋勋细说红楼》,这是一本厚重的大书了,我迟迟不愿翻动。年岁愈大,沉淀愈深,在真正的思想者面前,敬畏愈重,愧疚愈真了。从年少时的浅薄不可一世,到如今,稚女都绕膝欢笑了,多年来保持着对阅读的不弃,反倒愈让我看清了自身的惶恐了。哪怕如此刻,身处小都市一方小居,读着些许文字,也觉世间广袤,穷尽我一生,都无法了无遗憾地离去。再回首细想,小日子里的琐事,碎如一地鸡毛,好像不过飘渺,何必耿耿于怀。
这是大家思想,总带给我这样小人物的一点礼物,那便是,也要懂得和生活握手言欢。
如先生所言,我好像有一种生命状态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平庸的日子,是绝对锁不住我这颗不安的心。我的心里悄悄地涌动着着巨大的悲喜,依然可以坐在车上,为一缕不约而至的风而欢叫,也可以为常常散步的小湖黄昏黯然许久。所以,我们都在寻找对这涌动的热情的出口,偶尔惊世骇俗有之,但我俩都一笑置之。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的世界,本就只有短暂须臾的欢乐,我们彼此懂得,便是最好的一生了。
于是,先生说,带我和小灵犀走一次短途旅行。我最不爱去闹处,而小灵犀在大城市里也玩乐很多了,我说,我只想去心静之所了。先生找到一处地方,那是在山的半路,一处名曰“唯山居”的民宿,价格昂贵得略令人心颤,但第一眼,我还是喜欢上了这处地方。想着,哪怕是躺在小竹椅上,听一场风雨来至,也足够让我在琐碎的工作里内心清凉许久了。
坐上车,小灵犀一路呼呼大睡,这小妮子,以为我们要去的是大海,还不知,是去山林里听鸟鸣之声了。但我从不担心她,两岁的她,总能在陌生的环境里寻思出自己的欢乐。譬如在狭小的家里,她时常躲在我读书的窗台,盘腿而坐,一个人静静写着字画着画。这时候,你是不能打扰她的。她有她的小世界,偶尔不知画出了一点莫名的东西,一个人笑得咯咯,我也只是一旁静静做着自己的世界。成为母亲,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尊重她的天马行空。待她长大,她也需学会,尊重母亲的情深泛滥。
这处山林,和我渴望中,简直如出一辙。空山无人,水流花开。路边修长的竹林,密密深深,透凉的风,从林中穿越而来,让人只想闭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这一刻,你必然懂得,诗歌从来不是用来吟咏的,就如此刻,你盘坐于此,大抵明白这一刻文人们万古长空,一朝风月的浪漫了。同样的心境下,你们彼此跨越了数千年,便随着这亘古不变的风,更为相依相偎了。
唯山居,坐在山林间,简单如一,清幽洁净,便是它值得我住上一晚的缘由了。我喜欢楼顶那处天台,坐在椅子上,远处晚霞映照着整个天际,一层一层山林的绿浪,绵延无尽。小灵犀盘腿坐在大椅上,呆呆地看着远方。我笑意盈盈地希冀着,这小妮子此刻和母亲心灵如一就好了,她许是懵懂地感受到了来自大自然的善意。它善良地将晚霞里颜色的秘密,绿林深处的温柔留给了这个远道而来的小姑娘,许给她一个长久的关于山的梦。
作为母亲,我笃信世间的一切,都是善待于她的。
所以,无他,这一天,便是倚楼听风雨。他人甚觉无趣的事,在我们这,却成了珍贵的冥想。我总觉,幸福是难以言说的东西,少时成长,也不知真切的幸福是什么。但现在觉得,看着小灵犀在小水边静静地玩着小石子,笑眯眯的眼睛里都流动着风林的柔,一旁的先生变换着无数个姿势,捕捉他女儿的瞬间时;夜色里,和姨妈迈着闲散的步子在月光下漫步,远方还传来一阵阵歌声时,在唯山居吃了一顿美味的家常早餐时,夜晚九点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时……我想那一刻的心是雀跃的,是不可言说的。
当然,日子里的烦琐,依然在时不时打扰着我。但坐在路边,电话里一通脾气发完,望着眼前的绿竹,忽地泄了气,陡然想着,往前走,别辜负了这一地山光。
对啊,往前走把,挽着他,牵着她,别辜负了这一地山光。
——2019.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