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谁的仪式?

                                                                                 络清/文

      今天开了一天的会,期间有报告,还有好几篇文献下载好了准备看,明天还有一个汇报。

       就在刚刚过了23点的时候,突然想写点什么,大概已经是七八年前才有兴趣写的这种文字,那个时候码字,都是用的这个笔名,起因是希望自己做一个脉络清晰的人。那个时候流行的西祠胡同,期间有一个版块叫做“不浪舟”,虽然早已经不记得账号密码,更是不清楚这个网站在自媒体时代还存活与否,

       没错,今天是生日。

       在老家,这是一个整岁生日,是个要庆祝的日子,之所以这么清冷,那是因为在异乡。我的“舍友”在几年前告诉我,这个城市是不时兴过生日的,我也就信了。虽然,这些年,我当然也是过生日的,自己准备蛋糕,邀请朋友一起。而今天,一方面是因为忙,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如果自己不准备这些,会是什么样呢?果然,意料之中,今天就和365天的里的某一个无名日一样普通,有些失落呢。

       为什么“室友”会用“这个城市不流行过生日的词汇”的给我洗脑呢?毕竟,这个城市的海底捞是非常红火,也许因为是他怕麻烦吧。据我近十年来从日常生活中对他的观察,他的喜怒哀乐主要集中在吃、球赛和四郎讲棋,其他很少能够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在遇到“室友”之前的几年,我是阳历阴历生日都会有蛋糕有仪式的。而他只是转账,去年是,今年又是,我点开那个红颜色数字,发现有退还给对方,愤愤地点了。

       于是,我陷入了儿时的思考,为什么我对形式的东西有这么多情感上的期待?

       在印象中,小时候,父母一直在忙,他们是天天要出去上班的。母亲是村里的小职员,之所以用小职员这个词,那是因为我长大之后才知道当时村里的会计也是没有bnianzhi的。不过据说现在都bianzhi了,但我的母亲所在那个年代,是没有的。她是一个非常敬业的村会计,正直、认真、老实,这些词用来形容我的母亲,都是非常恰当的,她总是自己把事情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而从不求回报。而这些都遗传了给了我,我并不喜欢自己有这些品质,因为这些都不是现在的时代需要的。确切说来,她那个时代,也需要。因为,到了能有bianzhi身份的那个时候,她就“被”下岗了。村支书、村民都说她好,只是,身份给了别人,也只是留下一个名声罢了,但是,她坚持做这样的人。这些都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回忆的一个背景,用来呈现儿时我母亲的繁忙。

       对了,还有一个补充,我的母亲生于国家特殊经济困难时期,家中有兄弟姐妹共五人,为什么不是六七八,那只是因为直到生到第五个是儿子,就作罢了。我的母亲是家里的老大,她的父亲身体不好,在我的记忆中,无论白天、晚上,他都在喝酒、醉酒以及骂他的内人中度过。这样,作为长女,为了保留和增加劳动力,照顾后面的兄弟姐妹,我的母亲就被留在家中招婿上门,没有像其他女儿那样嫁出去。一直到我上六年级还是初中,我的母亲和父亲都还在负担包括他们父母、弟弟一家人的家庭开支,那个时候,我母亲的弟弟早已成家。

       记忆这个东西,总是有偏差,但即便小孩子的记忆不那么准确,但情感上印象确是非常深刻的,以至于快年过半百,这些都还记在“小本本”上。

       比如,我的父亲母亲下班都很晚,我总是搬一个爬爬凳,坐在家门口的路边等他们。更小的时候,总期待他们能给带好吃的,再大一点的时候就盼着他们早点回来。等到他们回来了,还要拿上钉耙锄头,去到一个小时候觉得很远的地里干活,比如收割稻子,捉棉花、种黄豆什么的。为什么我希望他们早点回来呢?因为夜里田地里的露水真的好多,在旁边看他们干农活的我会觉得好冷。

       这么冷,我为什么不在家里等呢?可能是因为年纪小,想和父母亲待在一起。另外心里有点舍不得父母,虽然那个时候不懂什么是舍不得。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回,我妈的弟弟和弟妹买了红烧肉,他们和外婆一起在厨房里烧了吃,特别香,他们喊我进去一起吃,但我不愿意,我一个人坐在路口等我父母。那个时候好小,并不懂什么同甘共苦什么的,只是单纯的觉得很高兴,一家人,我的父母还在干活,你们却在吃。小时候就是这么幼稚好笑的。

       所以,大多的时间,我会跟着父母去到田地里,我的母亲为了怕我在边上不动受凉,会派给我一些农活干,这个出发点也是我现在悟出来的。在这些工种中,我最讨厌的是捉棉花,因为棉花杆很硬,捉棉花的时候被划到是生疼生疼的。我的个头很小,所以棉花杆总是能划到我的脸。尽管非常讨厌捉棉花,但我还是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回去,因为从地里到家的路对我来说有点远,路中还有一座土坟。等父母干完活一起回家的时候都是夜里,路过的那里,我也都是小跑且不敢回头看的,总觉得有鬼火在飘,所以,我也万万不会自己先回去的。那个时候小,没有时间概念,不知道是几点钟,但在感觉上,那时的天,比现在的凌晨时分更为深黑,就像把人都吞没一般,露水非常重,碰到路边的庄稼叶子,衣服是会被打湿的。

       后来,看到附近的幼儿园有好多小朋友,似乎挺好玩的,我央求我的母亲送我去上学,答应她我一定好好学习,并保证不需要人接送我,独立上下学,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农村里,学校离家也不算近,比去地里还要稍远一些。

       立了这些保证之后,她这才送我去上学,我当时不知道,那时还差一年才到我们那里规定的入学年龄。我的父亲还给我立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规矩:不准晚上开灯写作业。他是为了省电。而我长大之后,一个人就要家里把所有的屋都开灯,人到哪灯开到哪,可能是怕黑,按理说,这也早过了叛逆的年纪。

       上小学的时候,在整个班上,我总是最积极的那个,因为我答应过我的母亲,不用他们操心。大了一些之后,我发现其他同学都是有父母陪着在晚上写作业,于是我对待写作业这个事情的看法就有了变化。开始磨磨蹭蹭到父母下班回来,天都黑了才开始写,就希望他们也能和其他父母一样陪写作业。当然,天都黑了,那就必须开电灯了。我记得大概磨蹭到第三次吧,本来事情就很多的母亲烦了,我被她拎到床上胖揍了一顿,长这么大,好像也就被揍过这么一次吧,之后我又老老实实在学校写完作业再回家,尽管如此,我的心里还是很羡慕那些有父母陪写作业的同学,虽然他们的学习成绩都不太好。人人都说小时候的习惯养好了终身受用,前些年做行政工作的时候超级忙,但确实都是提前规划和提前完成,加班熬夜都在计划之前,这也是受益于我母亲那一顿胖揍吧。只是现在的我,拖延症晚期已然是最真实的日常,不到deadline绝对写不完初稿,也是满讽刺的。

       上了初中,父母还是一样的忙,但我的课业负担很重,每天都有早早读和晚自习。在学校的题海战术之下,我已经无法在学校完成作业了。初中的学校在城里,我每天五点钟被我母亲叫起床吃早饭,骑车上学,骑得快的话,30分钟就能到学校,学校是7点钟晨读,基本我都是六点出头就到了。有一次刚出门没骑多远,后面的车胎破了,每踩一圈,车都会巅一下。我就这样一巅一巅骑到学校,我都没有迟到,这也就让我养成了凡事都要提早很久到场的陋习,我是真心觉得对我而言,这些并不是什么好的习惯,提早很久,那就意味着要花很多精力在内耗上,又有多大意义。

       初中的时候,我的成绩还不错,考进学校的时候是全年级第7,那个时候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位次。直到有一天,班主任把我拎到办公室,质问我的小升初成绩是否考试抄袭而来,我感受到了莫大侮辱的同时,也知道了原来我入学成绩在班级是第2,确实是个不错的位次。

       为什么被拎到办公室呢,那又是一段难忘的经历。农村里的小学是不教英文的,初中到了城里上学,我的同学很多都学过英文,我这跟不上就有点明显了,这就直接导致:虽然我很认真学习,但是从第一节英语课开始,老师讲5分钟之后,我基本就听不懂了,根本不知道老师讲到哪里了,后来就开始理所当然神游,上课就成了观察老师哪天穿的花裙子更好看。英语课开课没多久,就开始每天有单词默写了,必然的,我肯定是每天会被在放学后留下来默写的人群中的一员。在当时的观念里,这些都是学习不好的学生。几次英语随堂考试之后,就有了我被拎到办公室的那一幕,那个时候,110分的试卷,90分是老师划定的及格线。

       说到受到侮辱,那是刻骨铭心的委屈。在我父母亲的教育下,做什么都不能作弊,作弊在我的词典里,那是天大的事情,是最耻辱的事情。

       那个时候学英语都还是靠放磁带。家里是一个好大的收音机,是谁结婚的陪嫁还是盖房子的贺礼,我记不清了,但肯定不是专门为学英语买的那种随身听。那大家伙放在桌上,整个桌子都放不下其他。

       被班主任兼英语老师训斥之后,夜里9-10点钟晚自习下课回家,做完作业还要补英语,一边放磁带一边哭,边哭边想,我就不信我学不好。果然效果极好,到了初一的期中考试,我的英语已经考全班第一了,中考的时候我,110的卷子我考了107还是108,比英语课代表分数高,这让我心里悄悄得意了好些年。

       直到现在,我心里都很感激我的初中班主任。在初中三年里,她对我很好,她经常中午不回家,从家里带盒饭,有好吃的荤菜,她就把我拎到办公室去吃,当时我偏科很严重,她还边吃午饭边喊正在吃饭的物理老师帮我补课。初三的时候小测验很多,她在巡查班级的时候会经常和我有剪短的对话:“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的化学考的不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语文考了第一”之类等等。现在想来,她真是一个可爱的老师。学期末写评语的时候,全班的评语开头都是“该生”,而给我的评语是以“你”开头。

       她几次问我,别人的父母经常会和老师联系询问表现,你的父母怎么从来都不来?我回家问我的母亲,我的母亲说,别人是成绩不好叫家长的,你成绩好,不需要,我初一初二的时候也就信了,还有点自豪,但后来可能到了叛逆期,这也成为我小时候对父母有意见的一个情感宣泄口。于是,有一次家里在收麦子打麦子忙的不可开交,我放学回到家发现锅是冷的,啥也没有,我就很不懂事的哇哇大哭,大声地冲着忙得脚都不着地的母亲喊,控诉他们根本不关心我等等,只记得心里好委屈,不要求他们像别的父母陪着孩子做作业,关心孩子的成绩,连口吃的都不管。现在想起来是很可笑的。

       其实我的母亲从来没有少我一口吃的,每天五点多喊我起床时,她是早弄好了早餐,一大碗现磨的豆浆,一碗安神补脑液,或者姑奶奶从南京带回来的雀巢咖啡,一碗粥,配菜我记不得了。我们那儿早上是没有荤菜的,但我最喜欢吃肉。冬天的早晨,粥很烫,我经常跑到碗橱里一看,咦,有红烧肉,我一定会夹几块放进粥里面,一会儿的时间,粥也不烫了,放进去的瘦肉都热透了,现在想想还真好吃,粥汁都浸润着红烧肉的香味。

       初中的学校,在县城的最西头,高中是县中,在县城的最东头,路程差不多远。我的母亲说,早晨起床做早饭太累里,高中就住校吧,我说行吧,那个时候不懂,其实也就是为了节约我骑车上下学的时间。高中三年我也没看她少辛苦,那个时候赶上素质教育,一周能休一天半。周周五晚上一放假我就骑车回家了,周日上午再回学校,周一到周五期间,我的母亲要来给我送1-2次饭,炖的排骨汤什么的,好大的一个保温杯,每次我都吃撑,终于有一次,我想了想和她说:“妈,你下次可以少做一点吗?我每次都吃到喉咙口,都要溢出来了”我的母亲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说:“你吃不下就不要吃完啊”。她每周来学校送饭,我还经常嘲笑她,你不是说我走读你天不亮起来辛苦,我住校你也没少累啊,我一周7天,有2天在家吃,还有2天送饭,她尴尬的笑笑。

       没有逻辑地打完这些字,已经是凌晨过半了,很多很多儿时的回忆却都一一浮现,比如我喜欢码字但是“被”选择了学医。可在大一时,在那个别人有手机都是奢侈的时代,我的母亲就给我买了笔记本,让我写想写的文字,现在想来的都是特别感动,她和父亲在家是非常节省的,换我自己如若做人母,都不见得能做到这般。我的父母是非常爱我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和这个“从不过生日”的城市里的冷冰冰是完全不同的。

       他们不善于说,但小时候却喜欢用耳朵思考。长大之后才发现,大多的虚情假意也是耳朵的功劳。

       有一种心里叫做补偿。闺蜜过生日,我很喜欢准备蛋糕和礼物,约她们一起吃饭,还喜欢默默准备,喜欢她们惊喜竟然被记得的那种感觉。“室友”的父母过生日,我会定好蛋糕外送上门。但是貌似他的父母也不是很喜欢过生日收到蛋糕,收到蛋糕或许还是一种负担,这就是人和人的区别吧。渐渐的,我发现,好想只有我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感受,一把年纪还真是难以启口。我从不和我的“室友”说,我是喜欢过生日的,虽然在他生日的时候我会提前订蛋糕,订大餐等等。当然,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产生。基于这些,貌似我悄悄喜欢的这些幼稚的仪式感,显得卑微起来,不能说出口的那种卑微,好似说出来就是缺爱一般,这,万万是不能承认的。

       从动笔前的沮丧,到此刻想到的种种温情,让我在这个孤寂的、清冷的他乡感受到了丝丝温暖。可能因为在回忆中理清了逻辑:第一,生日,如果作为仪式,其实应该是给父母的。并不是自己被在乎被重视的那点儿小情绪。第二,我是幸福的。第三,这应该是一篇写在母亲节前的文。

       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写吧。目前还得要生存、得工作,还得要写那些有价值有逻辑有问题,且必须凡事须有注解、有出处的文字。

       暂时的最后,祝大家都快乐吧,感谢我的父亲母亲,给了我生命。

                                                                                                                                                        2022.12.18.00:40

                                                                                                                                                                       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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