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身之囚
老徐,我并不清楚他的真名,或许我应该叫他徐叔,毕竟他是我父亲的朋友,一起喝酒的的朋友。
我第一次见到他,大概是小学,父亲牵着我的手,在一个夜宵摊前,见到了他的朋友。他的头发整齐的倒向后方,发质好的可以反光(现在想想应该是擦了头油)身上散发着特殊的香味,穿着讲究。父亲高喊一声:“老徐”等他走来后,又让我叫人,可能是太过紧张,我竟喊出一句:“老徐叔叔!”父亲和老徐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得前仰后翻,都说对一个人第一印象极其重要,哪怕我后来改了口,但在这之后我只记得他叫老徐。
我们坐下吃饭,我夹起一颗毛豆,毛豆微辣,我不熟练地吐出被我嚼烂的毛豆“感觉热得会更好吃”我提到“热得就没有那股酸辣味儿了,还有,别光顾着吃,好好回答你徐叔的问题。”老徐拍拍我父亲的肩膀“没事,伢儿吗,爱吃多吃。”又转过头来“学习怎么样,未来有什么梦想?”言语中带着一股自信,这是他第三遍问类似的问题“这种问题到底有什么意义?明知道我的回答不会准确,也不会认真回答。“你得好好学习,未来才有好的工作,否则未来会被人看不起的。”“你看你徐叔,就是上了大学的知识分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别人努力,你要努力呀。”老徐和我父亲轮着重复相似的话,同样也不止老徐重复类似的话,就像一个笼子,让我厌倦困惑在这样的怀疑中,我第二次见到了老徐。
那时我已上了初中,父亲又带着我来到那个夜宵摊,见到了老徐,“老....徐叔叔好”我将嘴边的话咽下,此时的老徐已于我初印象有所不同,他与我父亲寒暄几句边坐下吃饭,时不时与我父亲交流近况,在断断续续的交谈中,他有时唉声叹气,有时连连摇头l我差不多明白他的情况了,工作做不长久,曾经在学校中逼自己学习的知识什么用都没有,这一次的吃饭没有持续太久,他看上去十分的慌忙,他告诉我们他又看上了一个工作,正要忙着投简历,待不了太久,临走前他盯着我,疲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好好学吧,伢儿,你也长大了,需要想想未来了。”我父亲无奈的摇摇头“你也应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了。”父亲叹口气“你读书是为了什么?”“你问过我好几遍了,我也不清楚,你问我干嘛?”父亲摇摇头“你都这么大了......”这种问题的价值我也不知在何处,在教育我的人眼里,学习代表着成功,那一纸文凭决定着一切,那一刻,身旁正在烧烤的老板,扫地的换位工,匆匆离开的外卖员,他们的价值似乎荡然无存,他们被说为低学历者,可高的学历并为给老徐带来什么呢,在我最后一次见老徐时,他无声的回答了属于他的不正确的答案。
那天父亲回来得很晚,我接下他的包,问他去了哪里,父亲将手机中非定一张相片调出“你还记得老徐吗?”照片上的人与我对老徐的的第一印象完全不同。他蜷缩在屋檐下,不知是压力还是掉下的灰尘染白了他的头发,衣服破旧,身边摆着一床棉被露出里面棉花,宛如我时而在路边看见的乞丐了,而他身边的木碗也证明他已经是一个乞丐了。他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加上内心也有问题,老婆带着孩子离开了,一来二去,就离家出走了,暂住在别人的屋檐下,被发现后,父亲便被叫去劝他回家。后来回想起来,父亲应该在那天晚上教育了我许多,大抵是些学习的话,可那老徐倒是让我回想那个那个写四个“茴”字的人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自信似乎十分可笑。
这是老徐的结局,每个人似乎都有学习的目的,或许高尚,或许平庸。对于世界,真理可能是绝对的,在一定的条件下他不容置疑,可对于个人的学习,个人的人生,真理有何处寻找?每个爱我们的人都拼命将自己的经验交给我们,于是我们身边便多了一层保护,或是囚笼,人可以躺在里面一辈子,可终究你要让自己吃饱。人总是误以为自己走上了正确的路,可最后他们终将回到无意义的起点,怀疑这个名为“经验”牢笼,爱你的人与你一起打造了他,终究只有你能砸烂他。
老徐最后是客死他乡,还是偷偷回来了?我时常这样想着,将锅中冒着热气的毛豆送入嘴中,“果然热的跟好吃吗。”
五字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