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北方人,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南方,潮湿粘腻的空气、突如其来的阵雨、摇晃不止的公交、怀旧感十足的铁架床、九个逃离城市的旅人和五十多个孩子,组成了我为期十天的支教时光。
临行之前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将自己未来十几天消失的真相告诉了好友们,那时我正坐在车站等待着检票,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这里面有叮嘱我注意安全的暖心提示,有为我敢去支教竖大拇指的真心夸赞,也不乏有很多对我大一便去支教的好奇,那时的我心中只有无畏,索性关掉手机,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就踏入了前往明光的绿皮火车。
明光,明光,这个这个听起来十分明媚的城市名却没有如约奉送给我明亮的日光,而是将一场淙淙的梅雨作为了见面礼。拎着自己沉重的皮箱爬上了五楼,入眼的是破旧的绿色铁架床和灰色的水泥地面。我仍记得那一个夜晚我睡在只铺了一层草席的木板床上后悔的迫切心理,无助感与失落感就像梅雨下个不停一样,也在我心里下了场瓢泼大雨。其实现在回想来看,早应该在动身之前就做好思想准备,孩子们已然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生活了很久,我们一行人来此的目的不就是助力他们未来脱离这片苦难吗?
十几天的支教时光并不长,孩子们有的调皮、有的乖巧,有的睡觉、有的溜号。结课的那一天下午把孩子们一个个送走,但谁能想到那一天的上午我甚至刚刚对他们发了一通火,深深怀疑自己来到这个小山村的意义。可能我们只占他们人生的一小部分,甚至在他们或灿烂或平凡的一生中留不下什么影迹,但当我关上小破宿舍空调的那一秒,我觉得这一趟起码对我自己是有意义的。坐着晃悠晃悠的绿皮火车独自一人从威海出发,独自一人坐在候车室里等着换乘,独自一人追着车厢跑,独自一人看着窗外浮想联翩,独自一人回想着上课时的声嘶力竭与孩子们写下的诗歌作业。
孩子们会透过他们清亮的眼睛看着我们,用脆嫩的声音唤着我们的名字,那一刻心底是满足的,是觉得我们这一趟不虚此行的;但也曾语重心长过,发过火,凶过孩子们,因为我们把自己眼中广袤的世界跨越800多公里带给孩子们,是希望未来的他们真正走入这个广袤的世界,而不是一辈子困囿在闭塞的山村中。支教的意义有很多,可当我真正实践过后才知道,我最深沉的心愿是希望他们能够走出大山看一看,走出鲁山村,鲁山村的原野很漂亮,孩子们确实获得了野性自由的释放,但很多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去的最远的地方是明光市,印象最深刻的娱乐是逛大润发超市,支教的意义在此刻骤然变成了灵魂自由的助力。汪曾祺说过:“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凡是做过的事,就如雪泥鸿爪,总会留下一些痕迹。哪怕只有一个小孩因此更有底气或有所触动,这件事就是有意义的。我们这一趟,便是不虚此行的。
明光欢迎我的那一天是一整夜的雨,但送行我的那一天拥有无比炽热的阳光,支教,就是将这片阳光努力地洒向更多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