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再回到周六早上，继伟和雅君在旅馆碰面的前一天。 雅君带了福利院的一个孩子出来玩。 她快要做手术了，一个很危险的大手术。一辈子都生长在寄养系统的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尝试住一间漂亮的旅馆。 她听说出去旅游的时候都是住旅馆， 而她从来都没离开过旧金山。雅君再三恳求医生， 医生才准许了出来3个小时。  雅君通过一个手机应用软件按小时定了旅馆的一间房子，和一位特派护士一起带着这个孩子出来玩。这就是蒋伟国和情人见面的同一个旅馆。 她们需要返回医院的时候，一出门，雅君就看到蒋伟国正在开门进房间。 她没能控制住自己昨晚给市长拍马屁后对自己虚假行为的厌恶，萌生了要把蒋伟国变成自己同党的疯狂想法。 她也知道这是个很没有把握的一步，但也许，只有也许他像他儿子一样，并没有雅君想象得那么复杂。抱着这个期望， 她委托朋友带了小朋友回医院，自己去找蒋伟国了。

她愤愤得告诉蒋伟国市长把很多市政项目都给了同一家开发商， 还有这些项目最终怎样坑害了多少老百姓，但蒋伟国都没有动摇，他整个对话中都在护着市长。 

他振振有词得说：“即使市长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也都是管理不得当，绝不是有意伤害老百姓， 管理一个城市有多少利益要权衡，你完全看不到。“   

蒋伟国这些话在雅君看来都是不愿意承认事实的借口。 即使他们的集团并没有在这些开发项目里露出什么马脚，但蒋家给市长历届捐款那么多，绝对不可能没有甜头在里面。 肯定有市政府的政策对他们的某些生意帮助很大。这在意料之中，但她当时一样急得面红耳赤，把那一晚在他太太的庆生宴会上被继伟戏弄得情绪都撒在了他老爸身上。雅君还威胁着说她一定能查出来蒋氏集团在这市长这些勾当里的扮演的角色，哪怕只有蛛丝马迹。 市长不好惩处，但也很有可能给他的同党带来很多麻烦。光有嫌疑已经够拿搜查令的了， 到时候一定会给他们的生意带来不少的麻烦。  蒋伟国听了这些，也只是镇静得笑了笑， 连答复都没答复，十足的老狐狸。  要不是继伟在门外不断得按铃，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和他争辩多久。 

不管当她的面儿蒋伟国表现怎样， 她相信像蒋伟国这么聪明的人， 一定会在压力大的时候，为自己暗地里做些防护措施。 即使只是一些小的调整，也会在他和市长之间产生一些潜在的矛盾，可以让雅君以后利用。 这些官场上的人，永远都不会百分之百相信对方， 所以对彼此的一举一动会非常敏感。  这是她在放长线钓大鱼，也许收获的时机还要很长， 她必须耐心现在埋下种子。 

雅君此时在自己的小公寓里。今晚窗外的雨终于停了， 阳光开始从乌云后面露出笑脸来。  她给自己沏了一杯草药茶， 站在自己落地窗前感受着这北加州最经典的阳光。 太阳触摸她肌肤的感觉总能给她带来对生活新的信心。 靠近阳台的一个小桌子上有一堆这些天积攒的信件。 雅君心不在焉地翻阅着。 这些日子， 大部分重要的信件都通过电邮传来，实体邮件里80%都是广告。  但夹在两封大的信用卡广告信之间有一个小红信封。她小心翼翼得拿出来看。 她放下手里的茶， 慢慢得打开了了这封信。 里面是一张生日卡片。她打开了卡片， 看到里面印了一张很粗糙的水彩画，明显是一个小孩子画的。 这张画让她终于无法控制住被继伟激起但又一直压抑的情绪， 她把信封贴着嘴唇上，轻轻得吻了一下，眼泪开始顺着脸颊淌落下来。  她没有阻挡自己泪水的去路，只是继续看着窗外的天空，让自己的泪一滴滴得顺着下巴留到自己的脖颈， 浸湿了自己的衣领。 十几分钟后， 当她的泪渐渐干了， 她平静得走向洗手间， 洗干净了的自己弄花的脸。 她走出来后，从包里拿起了刚才被继伟检查过的手机， 她打开最近一条短信对话框， 接着一排排未成功发送的短信，打了几个字：“妈妈，我一定会抓住他的。”

她又亲吻了一下那张卡片，然后把它和其他卡片一起摆放在一个整理盒里。 亲吻卡片的时候， 她忍不住想起了继伟嘴唇与她贴在一起的感觉。为什么偏偏是他，这个离敌人这么近的人，让她心动了呢。  也许天生快乐的他，被她的忧伤所吸引，而天生不幸的她却无法承受他来世太猛的追逐。 她必须抵抗这些杂念。 上次就因为他为Josh家人做的事儿，她放松了警惕，今天她的肉体又背叛了自己。  抵抗诱惑最佳方法就是投入工作。 

她在市长案子的事儿上捅了篓子， 暂且手里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案子。毕竟市长在法官群里也有一堆朋友，雅君得罪了市长， 也得罪了好几个法官， 如果她的案子轮到那些法官裁决，她就会更吃力。 总检察官为了保证手下所有案子的胜诉率， 给她了一些杂七杂八儿的案子。要是别的副检察官肯定会极力反抗，毕竟只有拿到好案子他们才能有更多表现自己的机会，为以后升职铺路。 但这对雅君却正合适。 她有了这些多余的时间可以开小差，媒体也不会关注她， 她可以偷偷继续进行对市长的调查。 现在她必须做独行侠。一直肯配合的侦探组们，现在没有检察官的授权，她无法正式接触， 而且市长那次在警察局做媒体发布会施加压力后， 侦探们也都为了自己的饭碗不想站错队。 市长连任期在法律上也没有限制， 他的反对派已经随着他的连任越来越少了。 总检察官关系网中是有几名不是市长同党的，也有可能帮雅君通行的。  但他们经历了第一轮较量的惨败，也都力不从心，想先”养养伤“再说。大家都知道美国的参议员们权利不小， 但Daniel这样的市长比参议员还强势。 他的工作更像是个CEO，管理权很大，而参议院则是立法，没有什么实质的执行权利，即使通过的法律也往往需要几年时间才真正开始执行。 市长要在一个城市的每天的正常运营中指挥很多细节的落实，比如垃圾处理，交通维修，治安， 小街小巷的道路维修等。所以市长有改变城市面貌的实权。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尤其又是在旧金山这种一级城市，市长必定是强势的。 三藩市是美国仅次于纽约的大城市，房价高，房地产税更高，市长所管理的市政府财政也庞大。越庞大他就越有资源办他像进行的项目，他在话语权自然也就更高。有多少企业，政府事业部门，低收入群体，小公司等等都需要他的政策帮助。即使不喜欢他的人也不得不为了短期利益对他毕恭毕敬。  这些雅君都明白，可是因为心中的那团火，即便是力量悬殊也必须逆流而上。 她决心重新把所有市长贪污案子的证据再看一遍。 这些资料在档案库有一整书架。 她借口翻阅其他案子的资料， 偷偷跑到市长资料的架子上复印一部分拿走，没让总检察官察觉。 这样几天后就把所有上次从她家里偷走的资料补齐了。  她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一行一行得对资料，不放过任何细节。 

她原本尝试控告市长的主要罪名是与“旧金山市发展机构(San Francisco Redevelopment Authority--SFRA)”协调，勾结起来把一些大的市政项目给了在政治竞选中给过他捐款的一个开发商，在本应公开的招标过程中做了手脚。虽然雅君还不明白手脚具体是怎么做的， 但开发商几次在大项目中标都太轻而易举，总能比第二家多出3-5%的价格竞价。 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其实雅君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想控告市长的真正罪行，要比简单的市政项目分配过程违规严重得多。 可她手里暂且只有这方面的线索。 可惜她手里的证据都可被认为是巧合， 法律的专业描述是circumstantial, 所以她一直缺乏致命的一击。  但是由于她的Circumstantial证据数量很多， 再加上SFRA和市长竞选资金上一些账目的不规则， 她就赌了一把组织了一个大陪审团。 现在事后看来， 她当时是太急了。 可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她还要等多久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 几天之内， 她找到一个让她觉得可以进一步探索的疑点。 其实这个疑点还不是她自己“偷”来的资料里的，由于10年前加州的一个“公开记录”法则， 市长必须公开自己的日程安排， 包括每天都与哪些人见面，等等， 这样有利于公民监督他们所选举的市长， 确认自己纳的税养了一个为自己办事儿的人。 市长Daniel的日程在网上就可以查到。 雅君一口气看了好几年的。 她发现前几年， 有一个“蒋氏集团”的代表每个月都会与市长会面一个小时，表面上的原因是说谈给市里公益项目捐款，与政府和一个慈善机构谈合作要开发的一个老人福利院，可这会议连开了几个月就没信儿了。 是什么慈善机构，什么福利院。 根本没有任何具体的资料，通常应该有的会议总结也没有展示。 雅君直觉告诉她可以查一查。  可怎么查呢？ 最好就是直接找到这个人，问个清楚。 今天在办公室，她又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瞪着这个名字，“Richard Ou” ， 她坐在办公桌上绞尽脑汁找切入点，也忘记了时间的早晚。

“Hey, lunch?” Anthony进来叫她一起和同事们聚餐，她不得不停下来。 今天有个同事要离职了，大家一起送送行。 雅君感到很可惜， 这名同事很优秀， 就是因为优秀所以被一个很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挖去了。 谁能抵翻几倍工资的诱惑呢。但雅君在未完成自己的使命前是雷也打不动的，更不要说金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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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雅君能有机会走下一步之前，她接到了意想不到的电话。转天下午， 她办公室电话响了。雅君以她管用的方式接听办公的电话。

“Hello, Cleo here.”

“你好，你是雅君吧？我们见个面好吗？”

“您是？”

雅君接到陈丽珍的电话邀请时并没有犹豫。蒋太太主动来找她，说不定是蒋伟国派来的。妇唱夫随。蒋伟国既然不能正面与雅君合作，派出自己的老婆也是很明智的。不管继伟对他爸爸的怀疑是否是真的， 夫妻之间的感情和商业合作往往是分开的。  这一点雅君在审理其他案子时候也见过，尤其是家业大的，即使没了感情的夫妻也一样全力以赴的保住共同的财富。 当晚，婉君被一辆奔驰车接到了市区附近的一家法国餐厅里。 开车的人是陈丽珍。她今天没让司机送。

她穿着最新款式的Donna Karen的西服，戴了一副黑色太阳眼镜， 一个十分帅气的打扮，但却不完全自然。  陈丽珍带雅君在预定好的位置坐好后，为她们各自点了个套餐。 她能看出来雅君不常来这种地方，所以也就没难为她自己点了。这是一个故意做旧的法国饭店。  所有的装饰和家具看上去都很老，粗糙，有的看上去甚至有些破破烂烂， 可菜单确实十足昂贵。 看来这里的有钱的人喜欢的品味是经历时间考验过的东西，就像红酒一样。 

“他们的兔腿很不错。法国人和中国人一样，什么都吃。不像美国人。”陈丽珍主动解释了一下她点的菜。

雅君礼貌得笑了笑。像上次被Fiona约一样，她总是抱着一个来者不善的态度来赴约。  她仔细看着眼前的陈丽珍。这是她第一次见她。即使那晚在她的生日派对，她也并没有与她近距离接触。 陈丽珍的穿着打扮无疑都是名牌的，但她的手背还有她略微紧张的坐姿都流露出一个劳动阶层的出身。 她仿佛在努力用她身上的荣华富贵掩盖自己的背景。 她与雅君的对话虽然语气尽量温和， 但雅君不难察觉里面的攻击性。

“你这女孩子很有特色，不是传统得美女，我能看出来你应该有继伟喜欢的气质。”

一上来就被人家品头论足的，雅君不得不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镇静。

“是您丈夫让您来找我的？”她直奔主题。

“我丈夫？他根本不知道我在哪。我是因为继伟来找你的。

“您是为了您儿子来的？”雅君很失望自己猜错了。

“没错，妈妈能不操心儿子的婚姻大事儿吗。”

“您真会开玩笑，我和陈法官说过，我和您儿子没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总是抓住我不放。”雅君很不耐烦得说。

“雅君，“陈丽珍用她的微笑遮盖住她的傲气，”你呀，一看就是年轻气盛。和我们家继伟一样。但是你要记住了，继伟他是有后盾的。你们现在凭着年轻，做什么都不计后果，他可以。但你不行。“

“照您这么说，我应该巴结您儿子，好为自己下半辈子买点儿保险了。“

“这也不是谁都能打包票的。你努把力也许有点儿戏，什么都要趁热打铁，别把自己抬得太高了，错失良机。”

陈丽珍这句话，反而让雅君没了头绪？难道老太太想让她给她儿子机会？

“我不是很明白，蒋太太，您儿子既然在您眼里条件这么好，您干吗要把他往我身上推，我相信和您家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也有一堆，你何苦跑我这里来？“雅君自尊心可受不了她这么挤兑。 

“不瞒你说，我出身也很普通。”雅君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白，难道是比她猜测得更加有城府？“要不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就和他爸爸同甘共苦，我不会有今天。我自己就是一个非常顾家的人，我相信出身简单些的女人好， 家庭稳定。那些娇惯坏了的，我害怕他们照顾不好我儿子呢。我觉得像你这样没什么背景，但是自己很努力，以后能和我儿子同甘共苦，我更心里有底。”

雅君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富太太一边贬低着自己没背景，一边还要她扶持他儿子。仿佛她是在说自己既然没什么好的出路，就更加可靠，就好比娶了个丑女有安全感似的。 她还没来得急反驳， 他们的开胃菜鹅肝上来了。 陈丽珍一边招呼她尝尝一边接着说：

“我还听说你在调查市长，有此事儿吗？”

雅君听了这句话，兴趣来了。看来要进入正题了。 “是的。怎么您也要劝我还是小心点儿自己的前途。”

”哈哈。 “陈丽珍把脖子往雅君方向伸了伸，用手掌挡住了自己嘴巴的一侧，轻声说： ”正好相反。我觉得你比他们都有魄力。市长这张牌很多人都想搬到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真正有行动的，你加油！ 需要什么帮助，也可以问问我。”

雅君皱了皱眉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心想： 这个女人到底心里什么算盘？本以为她是代老公来做说客的，现在这是什么呢？“您的意思是？”

陈丽珍接着说，这下仿佛准备好完全暴露自己： “我是说有的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个路子。我也不确认就能帮得上什么，但总值得试一下。”

她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了雅君，静静得在桌子上推过来， 然后就专注得切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你快吃，别光说这些无聊的事儿。”她还叫了一瓶红葡萄酒， 可雅君谢绝了服务员送来的杯子。

她心不在焉得吃了一口鹅肝。她本能想吐出来，好腻。 不过慢慢下咽后，也发现没那么难吃，她强迫自己品味新的事物。 就像她强迫自己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满是密码的女人。她实在有点儿难以把她的风格与她儿子联系在一起。继伟多了份天真和孩子气。而这位夫人却让她觉得一点儿也捉摸不透。

“难道您不怕市长出了事儿，牵扯到您老公吗？他们的政治同盟是公开的秘密。”

“我先生做生意非常规矩，如果市长有事的话，那绝对不会影响到他。再说了。 如果市长确实没事呢？李检察官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许冤枉了好人呢？”

原来来这一套，雅君想明白了，还以为她可能有什么能与自己结盟的理由呢，原来是糖衣炮弹，想降低我的警惕，让我透露内部情况。“ 说不定继伟本该用这招，可一直执行不利, 就改老妈上了。

“你不用担心了， 我们已经停止了这个调查，总检察官要求的，所以您不必到我这里大义灭亲了。”

“灭亲肯定谈不上，我和市长也没有亲戚关系， 但是我相信人正不怕影子歪。所以我不会介意给你提供任何资源的。即使是查我自己的儿子。因为我相信他们不会做错事儿的。”

这个女人真厉害，东一炮，西一枪，让雅君分不清她到底站哪一边。 她切下来一块服务员拿来的兔腿，一边咀嚼一边分析着这饭局。  鹅肝她吃了几口已经让他们撤下了。有的东西真的无法一次消化太多。陈丽珍就是个重口味。  她感觉明智的选择应该提早先撤了， 回去慢慢分析陈太太到底是来帮助她的，还是用不同的方法阻碍她呢？这个蒋氏家族真的都是高手呀。 她不得不感叹这下自己掉入了深水。曾几何时，她是想过要用继伟作为自己的入口，可她还没开始就放弃了。 但敌人却开始进行反间谍工作了。

“针对继伟， 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你要是对他有什么意思，还是和他认认真真的，别玩那些年轻人的无聊游戏。 女人的青春很短暂。 男人都是会变心的。 到时候你再想把他追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我儿子是个好男人， 但是好男人也需要管理。 你必须要付出才能留住他。你懂吗？ ”

“你就是这么留住自己的老公吗？”雅君反问了对她说教的蒋太太。蒋太太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问这个问题，有些犹豫该怎么答。

“就算是吧。”

“效果好吗？”雅君还抓着她不放，她想看看继伟怀疑父亲的不忠是否陈丽珍已经知道。 也许继伟太低估妈妈的观察力了。  她知道这招攻击性有些大，后果她不一定能控制住。但她还是选择冒这个风险， 刺激一下面前的对手。

“你说呢，我享受到的幸福好像不难看到吧？  你说如果我老公对我不好，能为我安排一切吗？”

陈丽珍的话没有说服雅君。 她是个好的伪装者，但雅君还是不信她的婚姻有那么美满。 不过雅君最关注的不是她的婚姻，而是她今天的来意。 陈丽珍的到底想做什么， 雅君还是没有搞明白。刚才还以为她是为了帮助市长， 现在又鼓励她接纳她儿子。 这到底是什么计谋？不，更像是个迷宫，每个出口都埋了个陷阱的迷宫。  为了一个控制小副检察官，这么绞尽脑汁，至于得吗？她根本没什么后盾。 看来她对他们的威胁要比自己想象得大，才让他们都一个个从窝里出来和她交手？  服务员上了creme Brûlée的甜点。 雅君看了依然没胃口。 她叫的每道菜的脂肪和糖分，都像他们这个家族的势力和金钱，让人觉得太沉重。 

不过不能说这个会议全都是一头雾水。她也收集了一些信息量。她看出来这个生活在荣华富贵中陈丽珍对身边的男人安全感并不高。 即使她所有的话都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但以雅君审讯罪犯的经历来看，最高明的谎言往往也都混杂了一些发言人的心里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陈丽珍今天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老公，儿子，市长，还是自己呢？  也许对方觉得这样可以打乱自己的军心。 那她就让她这么想好了，她要用反心理来控制局面。让敌人以为他们赢了，就可以自己在他们眼皮底下拿到自己想要的。 

想到这里， 她记得原来有个和她睡过上下床的哥哥和她就这么说过，”在人家眼皮底下动手，是最好的操作方式。“ 他是个出了名的扒手，被警察抓了很多次，抓了又放，放了又偷。后来他练得越来越熟练，被抓的数量越来越少了。 他偶尔偷了点儿女孩子的东西还和雅君分享。有一次雅君还被他带去一起在商场偷东西，结果差点儿被商场保安抓住了。雅君接受了教训，以后再没和他同流合污。 不过那个小哥哥对她还是不错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这个甜点不和你胃口？”陈丽珍看雅君没怎么动勺子。

“哦，”雅君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她赶快模仿了一下这位富太的微笑：“没有，我最近减肥。 不是像您说的趁年轻好吸引优质男人的目光吗。”

“哈哈，我喜欢你，学得真快！

雅君没有让陈丽珍送自己，而是提早找借口离开了。法院离这里走路也就10几分钟。 陈丽珍也说自己多待会，喝喝饭后茶。  雅君出饭店电梯的时候差点被一位略微发胖的人撞了个正着，那人不但没有道歉，还让雅君“Watch it.” 雅君下了电梯，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其貌不扬，脸上还有颗很明显的痣，穿了一身一看就是质量很好的西服和鞋子， 嘴里嘟囔着：”I need some food!” 看来是饿坏了，准备在这饭店好好饱餐一顿。 雅君不禁感叹，有钱享受的人不一定是什么有档次的人， 而与她一起在法院或义工单位工作的人，多少都为了理想和正义没黑没夜得忙， 却只能将就付得起房租。 世界真的很不公平。 可她还是要尽自己的全力寻找正义。她的心还没有死。 

与这位敌军的将领见面后，自己手里又多了一个与市长亲近的资源。不管是她自己的上司，陈法官，蒋继伟，还是他母亲，现在她都有了直接接触的机会。 再加上那个入侵盗窃的人在她卫生间留下的狠话。她知道自己靠敌人越来越近了。虽然她还看不清楚到底敌人是什么阵容， 但是她本能感觉他们一直在蠢蠢欲动。 她再坚持一下，再走近点儿，敌人就不得不出手，就会漏出更大的破绽，直到她拿到让法官毋容置疑的证据。 当然也许她也会惹火上身了，但这是她早就做好思想准备的。  她不怕死。就让那团火烧起来吧，哪怕是惹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