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散步的时候,柏拉特罗和我都非常熟识蟋蟀的歌声。
蟋蟀在黄昏时的第一支歌是犹疑、低沉而粗糙的。他转调了,他向自己学习,跟着,一点一点地升到正确的音高上去,仿佛在寻找切合那个时空的和谐——忽然间,当透明的天空中星星都出来的时候,他的歌声便获得了一种旋律式的甜蜜,像随意摇荡的钟声。
清新的紫色的凉风来了又走了,夜的花朵在尽情开放,在天地交会的蓝色田野上,一种圣洁的精华正飘过平原。蟋蟀的歌愈唱愈开心,响彻整个村野,像影子的声音。他再也不犹疑,再也不沉默了,就像把自己流淌出来一样,每一个音符都是另一个的双生兄弟,有一种黑水晶似的血缘关系。
时光安详地度过,世界上没有战争,工人酣睡着,远处天空的景象到达了他的梦境。在爬山虎丛中,靠着墙边也许有狂恋着的情人,眼神与眼神正互相交融。小块地上盛开的豆花,向城镇吹送着轻柔的芬芳的消息,这种消息,仿佛来自一个无拘无束、心灵开放而感情微妙的青春期少年;青青的麦子,摆动在月光中,迎风而叹息,在早晨两点、三点、四点的时刻,蟋蟀的歌声一度唱得那样悠长,现在却消逝了。
又唱起来了!啊,那清晨的蟋蟀之歌!我和柏拉特罗冷得发抖,正沿着那条露水凝霜的小径回家睡觉。月正落,红而瞌睡。现在,那歌声正为月色而步履浮荡,为星辉而沉醉欲睡,浪漫、神秘而丰盛。然后是那一大片令人沮丧的云,镶着悲哀的紫蓝色的边,缓缓地把白天从海面上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