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infp的自述:我是柔弱无骨的藤条

刚接到一个旧友的电话,历数我数年来一事无成,我竟一夜无眠。

活到这个年纪,虽已明白问题是自己的问题,但我还是忍不住抱怨、埋怨、苛责身边的人,根本原因是自己的软弱无能。如果我当年坚持学画画,舅舅也拦不住我。如果我坚持报心理学,爸妈也拦不住我。如果我说不,爸妈也不会强迫我嫁给他。

我也知道自己思维很混乱,逻辑差,总是受情绪影响,不能创造价值。

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软弱,如此弱小。急需要人来肯定我,来承认我的价值。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滩血和泪的混合物,支离破碎,捧不起来。

朋友指责我没有目标,我弱弱的辩解,不,我有目标。朋友问那是什么,我说我不告诉你。我都藏了这么多年,说出来只会遭受嘲笑和奚落吧。

我要干的事五岁时就决定了,但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和人讲,一直去被动的争取,学习、考大学、嫁人。虽然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觉得自己一直被催着、驱赶着、被动的往前走。我甚至连说出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的勇气都没有!

我害怕说自己喜欢写作,尽管我从小学到到高中作文就好,作文时常被老师朗读、抄写、分印,发给全班同学,但我害怕暴露我喜欢写作。我假装喜欢数学,实际上,我数学成绩也很好,但是过于粗心,很难考到满分,数学老师也不大喜欢我。

我喜欢画画,尽管生活圈子狭窄,没接受过日本二次元漫画,但我想将来画漫画,我最喜欢的就是画人、各种动作、表情。虽没接触过专业的书籍或指导。高三时想走美术生,被老师和舅舅抨击,老师说你学习成绩这么好,学美术浪费了。美术是那些文化课不好、走投无路的人学的。舅舅说别人学画画都是从小培养,这个年纪学画画太迟了。在城里长大的妗子嘲笑我,说你学画画,以后会沿街讨饭。

那时妗子是我的生活圈里唯一见过世面的人。爸妈对她的话基本上言听计从。

这些话对我的打击极大,舅舅否认了我的理想,否认了我的画,尽管他从没看过。

一、乌托邦的童年

和大多数infp的童年一样,我出生一个充满爱的家庭,6岁之前,我生活在一个类似乌托邦的世界。至少,它给我的感觉是那样。

爷爷是乡厨,祖传的那种厨师。在附近口碑极好,是大善人。比喻说下雨了,家家户户忙着收衣服、收晾晒的干菜。爷爷总是先帮别人收东西,而不是收自己家的东西。

爷爷每年春天套,套兔子。套到了兔子,剥皮、做一大桌菜,请湾子里辈分高的老人来吃。

我是阴历十月生的,十月农忙,妈妈说等我出月壳了,正好农忙结束,大家围着火烤,抢着抱我。我小时候生的好看,大眼睛,双眼皮,有灵气,性格又好,无论谁抱都愿意,不哭不闹。

我学走路时,整个湾子的人都围在在门口见景子。妈妈的话,围着门口转圈,小手揣着,边走边笑。然后“噗通”一跤,妈妈要去抱,爸爸不准她去。让她看着。

于是我在众人的期待中爬起来,没哭,又继续走。

妈妈说那时大家都羡慕她,说她生的小孩真好。

我两三岁时就表现出安静、独立,总是一手托腮、歪着脑袋。我那时的照片也是这动作。

妈妈说那时大家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想事情。

妈妈说我两岁多时,农忙季节,大人忙干活,我就一个人坐在家里廊檐铺的茶籽堆上,等他们发现我,我快把一小块茶籽剥完了。(山上油茶摘下来,晒裂,剥开,才能榨油)。

我三岁时妈妈带我参加我太姥娘的葬礼,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了人都会死。我常常一个人站在门口仰头看天,发呆。

我每天和青梅竹马一起,一刻也不想分开,上厕所也是一起,隔着一道墙,我俩还能说话。每次他先出来,都在厕所边的柿子树下等我。

那时候虽然家庭贫寒,普通的农村家庭。但爷爷养了几只鸡、一大群鸭子,经常下河逮鱼,上山套兔子。我吃的东西不缺。

印象最深的就是两个姑姑嫁人后回来走亲戚,每次来爷爷都杀鸡杀鸭,一只不够吃,一般都杀两只。小时候爷爷上山砍柴,临走带上我的专属小红碗,下山他给我摘满满一碗野果子。我吃不完,小伙伴们来我家,大人就叫我去抓野果子他们吃。

爷爷给人做饭不收钱,回家带一个包,一般都是馍馍和苹果桔子,馍馍当中有一个最大的,掰开里面是钱和白果、花生。

我小时候喜欢吃葡萄干,爸爸就给我买许多。妈妈拉开抽屉给我看,满满一抽屉葡萄干。

同湾的小孩都没我这么吃的,妈妈说小时候大家都围着我转,跟在我后面,哄我手上的东西吃。我手上拿的东西一般都是给青梅竹马吃了。

但是我对此毫无印象,小时候印象深的就是,一次爸妈包饺子,邻居拿来油条,问我吃吗。我不吃。爸妈就叹气,说又吃伤了食。就是那种吃多了,变得不想吃东西了。

家里杀鸡每次都把鸡内金留下,晒干,说是给我做药。

爷爷上山还摘了许多红彤彤的山楂,我不知道爷爷怎么弄的,山楂蒸熟、中药研磨碎末。搓成小丸子,跟电视剧里放的药丸差不多,味道酸酸的、甜甜的,又有点苦。但我爱吃。

爷爷把这些药丸放我够的着的抽屉里,说你想吃的时候就吃。

小时候杀鸡喜欢给小孩留鸡腿,一对儿,用红纸包着,回来搁火上烤得油滋滋的,小时候我经常吃鸡腿。以至于我现在吃鸡也只喜欢吃鸡腿,不喜欢啃骨头。

整个童年我都是相当幸福的,6岁,我被送去上学,学校很远,四五里路,每天中午不回来。在学校吃。妈妈临走给同湾的五年级小孩一块钱,叫她中午给我买饭。那时学校是大队改建的,没有食堂,附近一个小卖部提供吃的。中午我想吃泡方便面,可她非给我买一碗稀饭、在小卖部人家的八仙桌上,就一碗咸菜吃。

我很委屈,吃完稀饭,扶着小卖部门框,看着家的方向,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

我们学校也没学前班,我一来就上一年级,班里学生大的大、小的小。我被当做反面教材,老师经常批评我。印象最深的一节课是《画》,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一张画。

我觉得那太神奇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的迷上了画画。

小学一年级期末考试,我语文数学都是零分。那时考试成绩还很重视,鲜红的成绩册,回去路上大家相互比较分数,我把我的给他们看,他们都让我回去让妈妈煮红鸡蛋我吃。

虽然我不喜欢吃鸡蛋,还是挺高兴的,回家开心的拿着成绩册给妈妈看,妈妈打了我一巴掌。还不准我吃中午饭。

我伤心的大哭,我哭不是因为挨打,也不是因为考零分,而是因为她不准我吃中午饭!

那天大家都吃完饭,妈妈洗完碗,把我叫到厨房。她还是给我留了一碗饭,还有菜。我吃的超级香。

6岁我妈要出去打工,把我送到姥姥家。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姥姥姥爷平时忙干活,吃的差、屋墙也黑,我很讨厌。想爷爷,想我青梅竹马的小伙伴。每天睁眼时不全部睁开,盯着土墙上的茶树勾子看,幻想我还是在自己家,我沉浸在这种自我欺骗的错觉中。

全部睁开眼睛了我还是在姥姥家。

前面说过我想念的青梅竹马,其实我们见过一面。姑姑和姑爹定的是娃娃亲,两人是表兄妹关系。这在农村是个禁忌。

我上第二个一年级时,姑爹突然死了。车祸。事件的起因是一辆拖拉机。姑姑想买那辆拖拉机时,我在那儿,在旁边听。姑姑督促姑爹去学拖拉机时,我也听大人说了。

那时我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我害怕那个拖拉机。

我小时候就讨厌噪音,害怕会发出噪音的一系列机械玩意儿。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我姥在厨房里弄饭,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进来,跟我姥说一句话。我姥脸就变了。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姥就带我去姑姑家。

一路上我姥哭个不停,拿个蓝花手绢擦眼泪,我觉得奇怪,我姥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想小孩子一样哭。

我们到姑姑家时天麻麻亮,起雾了。大路石桥上有血,一滴一滴,沿着我们走的路,一路滴到河边的卵石上,一滴一滴,一直滴到我姑姑家屋门口。

姑姑家侧屋一口大棺材,姑姑趴在棺材上哭,骂他是没良心的,各种肮脏词语都出来了,我当时很不解,姑爹死了已经够可怜的,为什么还要骂他。

这件事可能给我的影响很大,我怕拖拉机,是那种一听到声音就心跳加速、浑身发抖。平时我和弟弟妹妹一起上学,走大路,远远听到拖拉机的声音,我就说着话,假装自然而然的跳到大路下的河边草皮子。

我以为我瞒过弟弟妹妹了,长大后,一次聊天无意中谈起,妹妹说俺姐从小就怕拖拉机,看到拖拉机来了,就往河里跑。

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演技多蹩脚。

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山顶上摘茶叶,听到下面路上有拖拉机来了,虽然知道拖拉机不会跑到山上,我还是怕,四周没人,不用掩饰了,我就扔掉筐,拼命的跑,一直跑到山那边。等拖拉机走远了,又费好大劲才折回来。

姑爹死那天来了很多人,我日思夜想的青梅竹马也跟着大人来了。

好多天没见他,再见到他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和他站在姑姑家门口烧掉的垃圾堆上,忘记了说什么,总之就是开心。

我对姑姑这一块比他熟悉,拉着他就跑,一直跑,我们跑过麦茬茬的田,那时我想带他去姑姑这一带有名的黄泥巴地。是一处断崖,上面流下来的黄泥巴很细腻,我见过妈妈来讨黄泥巴,说是回家腌咸鸭蛋。

那天拉着青梅竹马跑,跑到一半,他家大人喊他回去,我只好和他分开。之后再见面,关系就淡了。

大概小学二年级时,爷爷死了,接着弟弟也被送到姥姥家。这之后爸妈就一直在外打工,过年回来,我思念的家再也回不去,只剩下屋门上挂的一把大锁。

爷爷死给我的打击也很大。

记得那天大人给我请一天假,回去参加葬礼。我回到家里看到的就是很多人,堂屋竖放一口大棺材,吊丧的布有很多,把棺材遮住了。

外面有两个道士在唱歌,调子凄凉悠长,听着似乎被歌声勾着走很远。

我还听到丧布后面剁肉的声音,我以为他们在剁我爷爷的肉,我以为这是一种丧葬仪式。叔叔抱着我,问我是否想看爷爷最后一面。我摇头。说不看。

其实,那时我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情感,我害怕看到大家在剁爷爷的肉,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会大哭大闹,会破坏葬礼。

姑姑给我讲我小时候,爷爷和四爷打架,四爷把爷爷推到窑里,我不愿意,哭喊着抱住四爷的腿,不让他走,非要他下去把我爷爷救上来。

我害怕自己再次那样情绪失控。爷爷已经死了,我能做到的就是不破化他的葬礼,不给大人添麻烦。

爷爷活着时是个好人,远近有名,爷爷死后很多人来烧纸,成捆成捆的纸,堆的像座山。那天,我一夜无眠,睁眼到四多,姑姑来喊我,给我穿上蒙白布的鞋,大家都去黄冈子给爷爷吊唁。

大家把爷爷生前用过的东西和纸一起投进火中,火光直冲天幕,那时天还没亮,我清楚的记得天边是红的。我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像筛糠一样,姑姑察觉了,把我抱起来。

从那以后,我害怕黄冈子,不敢去那边,甚至靠近去黄冈子那边的路,也非常恐惧。湾子里外屋老太太的房子离黄冈子最近,我从此很少去她那边。

小时候我不知道原因,明明更小一些时,还经常去黄冈子,那里有烧砖瓦的窑,有一块平整的场地,还有一大片背阴的山坳,长着许多稀奇古怪的药材。

小学时放学后,大家看到路上稻田边一棵树上杏子熟了,纷纷跑去摘。只有我困在原地,那棵树离黄冈子太近了,我怕。怕得要死。

出棺要在太阳出来之前,爷爷的棺材被抬出来时,我的两个姑姑都跪在棺材前哭喊,妈妈牵着我自言自语,说自己是否也应该哭?

然后她松开我的手,也趴到棺材前哭。才开始她的哭没有眼泪,只是跟着大家骂。后来她哭得像模像样了。

但是我觉得大家哭的很假,那时我第一次见到人性的虚伪,对我的冲击很大。我想到有一天爸妈死了,我也不得不这样佯装哭,这太可怕了。

我祈求爸爸妈妈永远不要死!

这件事一直困扰我直到小学四年级。小学时,我在姥姥家,姊妹三个,那时候还没有留守儿童的说法,爷爷奶奶带小孩的也少。

大家都很同情姥姥,说她脖子上悬着三个葫芦,张嘴就要吃。姥姥不得不从早忙到晚,天亮到天黑,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点火烧饭烧水。饭做差不多了,给我们姊妹三个穿衣服,伺候我们起床。

我们坐在椅子上吃饭,姥姥就给我和妹妹梳头,我的头发柔软又蓬松,不好打理,每天都要重新扎,编辫子。

妹妹的头发好打理,姥姥给她买那种类似松紧带的红色头绳,扎两根辫子,编成麻花。扎的很紧,基本上两三天才梳一次头。

梳完头我们就背书包上学,中午回家吃饭,晚上回来姥姥基本上不在家,钥匙留在门旮旯或石头缝里,妹妹经常去找。

有时找不到钥匙,我们姊妹三个就趴廊檐下写作业,学校老师放学后打姥姥门口走,我们害怕,远远看到老师来了,吓得往姥姥家后檐沟躲。

姥姥姥爷一般是天黑了回家,干完一天的活,姥姥回家还得煮饭。这个时候我们饿啊,弟弟和妹妹一人抱住姥姥一条腿,拼命的喊,姥,我饿,我饿。

姥爷在锅旮旯把火,也学弟弟妹妹喊,姥,我也饿。

姥姥养的小猪也跳上姥姥家高高的台阶,用嘴拱姥姥的腿,嗷嗷叫。猪饿了喜欢拱地,把姥姥厨房的地面拱出一个又一个的坑。

这个时间我就默默站旁边看着,我觉得弟弟妹妹们太任性了,饿了喊也没用呀。

姥姥一般是先洗米煮饭,喂猪,安抚好猪,姥姥又切菜洗菜炒菜。等饭终于熟了,一般是夜里八九点,弟弟和妹妹们先盛,端着饭碗,够不到筷子,又哭。蹲在地上哇哇叫。

那时我很不理解弟弟妹妹,觉得他俩太过任性,够不到筷子搬板凳搭脚不就行了。

我那时身高也够不到筷子,但踮起脚尖,或是蹦一下,还是能够着的。

我很少求助人,或者说不依赖大人。多年后姥姥回忆,说冬天大家围坐烤火,弟弟和妹妹争着要抱,要坐大人腿上。姥姥和姥爷就一人搂一个。回头望望,还有一个咋办呢?

大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静悄悄的。我不渴望和人亲近,我喜欢画画,折纸,我可以花一个下午临摹书上的小人儿。那时我不知道那叫临摹,就是照着书上的画下来,画的跟书上的一模一样,大人都分不清,觉得很神奇。

姥姥闲时也会来看我画画儿,夸我画的好。

我记得有一次画的是电视里看的小燕子,靠着想象画的,姥姥说画的真像,一看就知道是小燕子。大家拿着我的画相互传看时,不知道弟弟摸到了我的画,他偷偷躲到桌子角落,偷偷把我那张被大家夸的小燕子撕了。

我及时发现,很生气,当时就要打我弟弟,被姥姥拦着。

现在想想,也许以前没觉得,小时候我被大家宠,引起了弟弟妹妹们的嫉妒。

我迷上折纸时,除了叠传统的小筐、小狗、东南西北,我还会原创一些东西。有一次原创了一个老式的瓜皮帽子,我说送给姥爷。

我再折一个,又忘记了是怎么折的了。那时学校有手工课的教科书,但是没开手工课,我按照书上教的,做了一个立体的小房子,还有用硬纸绣花,放学路上我拿成品给姥姥看,弟弟妹妹们都很高兴,一路上追着我跑。

妹妹最欢远远的喊,姥,俺姐又怎怎麽了。妹妹总是说俺姐,俺姐的,我们姐妹关系很好,小时候也打架,初中时亲密无间,大学时更是羡煞众人,我俩常说我们的关系是打架打出来的。

姥姥每天照料三个孩子上学,吃喝拉撒睡,有时也会发牢骚,经常说等明儿学校放假,你们都爬回家!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觉得姥姥烦我们了,因此学校一放假我就自己收拾衣物,去我爸这边的亲戚住。学校放假前我就掰手指头算,这个亲戚住几天,那个亲戚住几天,一路住下来,学校假期就结束了。

因此暑假基本上是我的亲戚之旅,我从离姥姥最近的大姑奶家住起,玩腻了小姑奶又接我去住,小姑奶家没有和我一般大的小孩,我住不长,玩腻了又去大姑姑家住。

大姑姑家沿河埂走就是我原本的家,可惜家里没人,门上横着一把大锁。但这不妨碍我每年回家住几天,我和旧日的小伙伴们玩,跟她们一起吃,跟她们一起睡。

跟一起玩的小伙伴一起睡,反倒觉得有趣。暑假快结束了,大多数情况下我是被人捎回姥姥家的。跟着一个不大熟悉的人,反正大人认识,临走交代几句,还带一大包吃的东西。

不过现在回想,那时我脸皮真厚,蹭吃蹭喝不当紧,临走还带一包。

不过那时亲戚关系淳朴,这也是我走亲戚的理由。

会到姥姥家,感觉住腻了的地方又变得新奇了。我来的东西还嘱咐姥姥拿给弟弟妹妹们吃,可姥姥总是藏起来。姥姥经历过粮食关,饿过肚子。有好东西总喜欢留着。

长大后我问过弟弟妹妹,说我暑假走亲戚,你俩在哪儿?弟弟妹妹们说,我们还住在姥姥家。

我的感觉是当头一棒,难不成这么多年,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姥姥烦我们,放假应该离开?

上小学时,我的思想也经历巨大改变,之前是众星捧月的状态,后来慢慢意识到,我是葫芦,我很想回到小时候那种状态。

小学四年级,我出事了。因为马上要上初中,初中在镇上,需要骑自行车到学校。妈妈也让我学骑自行车。

先是妈妈督促着我学,我差不多会了。但妈妈不准我上大路,只让我在河边草皮子上踩自行车玩儿,家里来客人了,她要回去做饭。

草皮子上骑自行车很艰难。我踩了一会儿,湾里的玩伴挑唆我去大路上骑,我起先不愿意,受不了她的劝说,我天生耳根子软,好说话,容易妥协。

于是我按她说的,去生产队的路口上,90°转弯的地方骑。这是我记忆的最后了,我学骑自行车时临近过年,盼着过年。

等我醒来时,身边的人都说去拜年。我心里纳闷,都还没过年呢,怎么就要去拜年。但我没问,跟着大家走。我就是这样,心里有想法,总是藏着掖着,很少说出来。

但是那次事故让我大脑的阀门松动了,我刚醒来时不能说话,医生说是声带受阻,我十一岁,在医院病床上重新开始学说话。

那天爸妈都在,我发出短促的一声“爸”时,爸妈都哭了。

从单字开始,我能说出一长串的爸爸爸爸爸,犸犸犸犸犸后,就改学两个字的词,三个字,又变成四个字。我出事前电视里正在放《康熙王朝》,我脑袋里还有那时的记忆,因此舅舅来看我时,我正在病床上爬来爬去,嘴里喊着刀下留人,十万火急,作文大全。

作文大全是我放寒假回家之前在姥姥湾的小伙伴家里看的一本书,我还没看完,妈妈就催我走,那本书虽然不好看,但我念念不忘。

因此病床上一直喊,舅舅就去给我买作文大全。

我神智清醒了一些,能够读懂文字时,妈妈就把那本书给我。记得是冬天,我和妈妈坐在火盆边,湾里的小孩都去上学了,我没去。

医生说我的大脑还没恢复好,需要休学一年。我的脸上有两道疤,一道在鼻梁,弯弯的月牙,差点儿伤及眼睛,是六岁时留下的。一道在太阳穴,爬行的蜈蚣,也是差点儿伤及眼睛。

但是我在家呆急了,整天缠着妈妈送我去学校。妈妈就把我送到本地小学,虽然是本地,但我之前是在姥姥村上学,因此班里的人都不认识,作为插班生。

上学时我眼睛里的淤血还没褪尽,两只眼睛都是红的。妈妈送我去上学那天,全班同学都把我围起来,其中一个胆大的女生问,阿姨,为什么她的眼睛是红色的?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和大家不一样。我的眼睛是红色的,回到家,我照镜子,镜子里也是红眼睛。

妈妈说没事,血会自己消散。因此我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我眼睛里的红色渐渐变淡,最开始是黑红,变成鲜红,淡红,那些红色慢慢褪去了。

我终于变得和大家一模一样了。但是我的神志还不清楚,四年级下学期新教的简易方程,作业我不会写,回家爸爸辅导我写作业,也不会。

我快被自己气死了。

之后我又重读四年级,又学到了简易方程,真他妈简单!曾经的我竟被这么简单的东西难住,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在姥姥村,我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不过那是乡村小学,一个班级才二十多人,考第一也没啥。四年级出事后,大家都说我变成痴呆了,大脑控制不住行为,坐板凳是“噗通”一声,经常莫名其妙的傻笑,一会儿一会儿上厕所,我憋不住。

我还彻夜失眠,那时和妈妈睡在一起,长方形房屋,两张床。我和弟弟睡一张床,妈妈单独一张床。

妈妈一觉睡醒,看到我还大睁着眼睛,问我怎么不睡。我说睡不着,心里一抠抠的。妈妈说睡不着就数数儿。别想事。

我就数数,那时真的没事可想。我怀疑我数学好,就是失眠数数练出来的。


二、青春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我初中一年级成绩尚好,前十名,数学成绩冒尖,被选拔参加数学竞赛,没中奖。我怀疑自己没中奖的天赋,没有想赢的心。我害怕看到别人输了伤心。

但是,初一下学期,最关注我的班主任突然出车祸死了。那时我家住在医院斜对面,班主任出事那天我妈带着弟弟回老家,因此两人是看着他出事的。

回来妈妈还很怕,给我讲,她早晨去买烧饼,看到班主任在那吃馄饨,两人还打招呼。班主任吃完馄饨给他上高中的儿子送米,请的摩的。妈妈骑自行车带弟弟回老家,方向一致。

妈妈说她看到摩的司机超过她,等她俩骑自行车上坡,必须下来时,出事了。

摩的在坡上和一辆大卡车相撞,摩的开得太快了,又是上坡,看不到对面的大卡车。因此撞上时,摩的司机的腿被压断了,躺在卡车轮胎下面,血流了很长。

我们班主任没出血,但他的脑袋摔坏了,脑浆涂得一地。

当天晚上我去上晚自习,班主任没来,班级里闹哄哄的。我跟大家说班主任不会来了,他出事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直到第二节课,临近自习结束,刚毕业的英语老师才走进教室,声音低沉的告诉大家,班主任出事了,正在医院抢救。乡里医院不行,又往县医院转。

但是,第二天,她又带来不好的消息,昨天夜里十点多,班主任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当时班主任还有个小儿子,也在我们班。学习很好,我和他座位离得近,但不怎么往来。班主任活着时,有一次因为他在姥爷过生日时,不肯给姥爷打电话。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狠狠打了他一顿。

班主任死后,感觉他整个人都弥漫一股黑色的气息,让人难以靠近。

我高中复读时又遇见过他一次,因为害怕,没打招呼。

班主任的死也许给我的打击很大,整个初中我都稀里糊涂的,等我意识到我的成绩时,我已经不知不觉沦为全班倒数。

初二新换的班主任管教严格,我不喜欢。初三的班主任我更是讨厌。

因此,初中我没考上高中。按理说,这种情况我应该踏上出去打工的道路,我初一时和我一个村的同桌就退学,出去打工了。

初二时我的新同桌又出去打工了。

初三我被调到最后面,坐的都是一些基本上被老师放弃的差生,可惜我不自知。几个女生坐着商议初中毕业出去打工的事我没去。

中考我才四百多分,只够上本地差的高中,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考上了县高中,妈妈看我说着可怜兮兮的,给我买分,我上了本地第二的高中。

但我的分数实在太低,买分也不一定有学校收留。那天,亲戚把高中校长、教导主任请到一桌吃饭,我也在,校长听说我爷爷的名字,当即决定收留我。

他说他当年结婚穷,办喜事是我爷爷掌勺,我爷爷没收钱,他想还当年的人情。

上了高中,面临新环境、新同学,虽然没怎么努力,我的学习成绩一路飙升。在校表彰大会上,被校长提出来特别表彰。

但是,高二我陷入对自我的怀疑中,现在想想,应该是自我意识的觉醒吧。这种迹象初中就有苗头了,初一我还跟同学们混在一起,睡觉前聊八卦,行为步调保持一致。

突然有一天我觉得庸俗,和我一起玩的人都好庸俗,我也很庸俗。

记得高二时,期中考试我语文单科第一,老师上课喊我回答问题,我不想回答,假装我不会,身子还扭了一下。事后回想,那绝对是我的黑历史。

高三我讨厌这,讨厌那,自命清高,整天想着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大家为什么长两个耳朵之类的问题,07年高考我考了五百多分,离本科线还差几分。也许是计划生育,那一届的考生特别多,大学录取率也非常高,我这成绩只够上专科。

我感觉掉价,那时大家的观念是,上专科是毕业后打工。跟初高中毕业打工的人一样。

我很伤心,这时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爸爸出事了,从建筑模板上摔下来,肋骨断了。作为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整个家瘫痪。

这时弟弟马上期末考试,妈妈让我瞒着他,他连夜搭车赶往爸爸身边。妈妈走的很急,家里什么也没留下,我照料弟弟期末考试结束,接着是漫长的暑假。

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喊我去学校填报专科志愿,我没去,觉得丢人。

这一错就错过了,学校开学了,高中学校的老师来找我去复读,我也没去。

弟弟中考结束后,我找了个时间,告诉他爸爸出事了,妈妈去陪爸爸了。弟弟骂我没良心,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这么平静。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整天就颓废了。我做好饭喊他吃,吃完他又上楼,我一个人收拾厨房,打扫卫生。以前上学,暑假补课,没闲余时间,终于有个完整的暑假了,妈妈不在家,我就主持家务,打扫卫生。吃饭洗碗,收拾得妥妥当当。我那时已经18岁了,弟弟14岁,我干这些也是理所当然。

妈妈不放心我和弟弟两个人在家,打电话给亲戚,让亲戚来看看我俩生活怎么样。亲戚来时我和弟弟正在包饺子,家里冰箱的东西快吃完了,还剩几根火腿,弟弟想吃饺子,我又不好拦着他,只好陪他干。我知道他一个人干不好事。我第一次和面,和的很成功,没有肉,我就把火腿肠切成丁,和素菜拌在一起,当饺子馅儿。

那是我第一次包饺子,很成功。

妈妈让我继续复读,不在那所高中了,去县城最好的高中复读。但是我的高考成绩不够县高中要求的分数,又是亲戚安排将我强插进去。

现在感觉那真是一段痛苦的经历,上课时老师赶我走,夜里睡觉,宿管也撵我走。我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中。

这样跟班上一段时间,学校让交钱,差一分三百块钱,我差三分,九百。这时妈妈从外回来了,爸爸又在家养伤,没有劳动能力。妈妈没地方弄钱,这九百块钱就回老家偷着卖山上的树。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梗,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配上县高中。

因此在县高中复读那一年,我整个状态很差,现在回想,可能是抑郁吧,经常无缘无故的哭,觉得天都是黑的。

我的数学成绩很好,150分,我能考140多,丢掉的分是疏忽大意。

我的语文和英语也不差,作文是我的强项,但我怕跑题,高考作文采取保守主义,规规矩矩的写。

我成绩差就差在文科综合,明明知识点我都会,就是粗心大意,文综满分300分,我考8、90分是经常的,好的时候考120多分。我在地理上稍微努力了一下,期中考试我文综选择题对答案是120分,我信心满满、满怀期待,觉得这次文综能及格。要求不高,180分。

但是,试卷发下来,我整个人都傻眼了,不及格!我的选择题虽然120分,但是阅卷老师批卷改错了,我把选择题按原本的分数算,加上后面的大题得分,竟然还是不及格!

文综大题,我竟然连60分都没拿到!

这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把那张试卷揉碎,塞进桌肚,不敢看。也不敢碰。高中,文综成了我的心病,我从没及格过。

我觉得地理、政治、历史单独分出来,我都不差,但就是奇了怪了,不及格!不及格!不及格!这像个魔咒,复读一年,我的高考分数反倒降低了,只考了490多,连500分都没有。

那年高考数学题比较简单,很多人考满分,我考142,因疏忽错了两道单选。竟然不是满分,我觉得无法原谅!

现在回想,你问我笨吗。我也不知道。见过很多人吐槽infp数学不行,但我不觉得。

高中数学也没下多大功夫,就是上课认真听,老师推公式时能记住,每张试卷固定那几个题型,同样的题做太多了,都不想写解题步骤。

我讨厌做重复的数学题。

上大学数学课是微积分,一下子感觉变难了,数学系的人吐槽你们还没学高等数学呢,那才叫真难。

大学教室大,最开始我还坐前面,好好听讲。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数学课男朋友给我发消息,问我干啥,我说上课,微积分。他说微积分了不起。从那时开始就沉迷于和男友聊QQ,上课坐在最后一排,睡觉,聊天。从此滑向堕落的深渊。

事情回到我第二年高考结束,也就是08年高考,再次失利。我被打入漆黑中,再也不想去学校了。高考结束后我就在姥姥家住着,也不上学,每天挺轻松的。

高三开学了,复读的人都去了。我没去。

弟弟妹妹们开学了,我也没去。

我甚至觉得就这样一辈子挺好,我逃到一个安全的角落,不用经历文综不及格那种惨烈的事了。

但是,弟弟妹妹上学回来告诉我,高中学校来了个美术老师,你可以去学画画。我的心又死灰复燃,记得妈妈带我去高中学校拜访那位美术老师时,拿了我平时画的画,老师很年轻,估计比我大不了几岁,从小学美术的。我很羡慕。老师看了我的画,就是按照惯例,夸这孩子很有天赋之类的,然后呢,老师说你文化课还有优势。

当我被骗去复读时,班主任和舅舅、妈妈一起跳出来,阻止我学美术。说你文化课这么高,学美术浪费。当时我很不理解,一想到我那可怜那差劲的四百多分,恨不得去死。

老师说跟他学画画的,文化课只考两三百分。好吧,我第一次了解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差劲的人。

但是,我还是没学成画画,因为在学校被排挤,占用文化课时间,这个年轻的美术老师灰溜溜的走了。我与自己的画画梦失之交臂。

这时同桌告诉我,城里职高开有美术课。我决定去职高,职高是我们当地不入流的高中,或者说不能叫高中,但是我想学画画想疯了。我告诉妈妈我想去职高。

妈妈第一反应当然是反对,他给那个美术老师打电话,斥责他,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在出租屋里,妈妈坐在那里,趾高气扬的说了一两个钟头的电话。

她给我买了好几串我爱吃的葡萄,我边吃边哭,妈妈挂完电话,逼着我跟她保证,不再学画画。我记得自己说出那句话时,一大颗眼泪滚了出来。

那之后,我觉得葡萄和滚落的泪珠是一样的。

因为学不成画画,心灰意冷吧,复读那一年我很少去学校,又加上身体不好,经常生病,那时弟弟妹妹也在上高中,妈妈给他们租房子陪读,我也一起。

我们住在一条满是垃圾的河边的矮房子里,夏天很多苍蝇。我和妹妹挤一张床,半夜我躲着偷偷看三毛的书,被姨妈拿来教育妹妹,你看你姐学习多认真,都回家了还看书。

有一回我看书被姨妈夺走,她批评我看闲书,我立马跳起来,超常发挥,一口气给她讲了一大堆道理,说得我姨妈哑口无言,乖乖把书还给我了。

我性格内向,

我的ne应该开发得挺早的,还没读书识字时,我就喜欢听故事,听完了讲给别人听。到处缠着老年人讲故事。我对故事的热爱可以说是真爱。

QQ流行时,腾讯阅读有充话费阅读的故事,我知道不是什么高质量的书,但是急于知道下文,傻里傻气的充了许多钱。

写到这里,其实我对自己的人生问题也有基本了解了,盲目自大,妈妈说我惯养出傲气,这种傲气不是一般女孩都有的。但是,高中,我经历学业上的失败,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落,陷入自责的误区。

09年复读我没怎么上课,破罐子破摔,大概这种心性,压力反倒少了。我考了个普通的二本。如今看往年的高考数据,报考人数最多的三年,07、08、09.而这恰恰是我复读的三年。

往后的高考人数呈断崖式下滑,录取人数却常年递增,有种感觉,现在考大学挺容易的。

高考报专业时又是一场大战,我想学广告学,或者心理学、设计方面的,舅舅和妈妈却强迫我当老师或者护士,说女孩子,将来有个稳定的工作就好了。

年轻时最讨厌的就是稳定,总觉得人生还有无限可能,再说,我讨厌医院,害怕看到人受伤。当老师呢,我这么内向,又不会讲话。站在讲台上不是逼死我。

最后在父母的威逼利诱下,我采取这种方案,报会计,虽然不喜欢数学,但我数学成绩不差,想着大学能选修别的什么。

结果,大学我才发现自己如此厌恶会计,报复性的堕落,一路滑向快乐的深渊。

大学,从高中禁止早恋的牢笼里放出来,我决心谈恋爱,大一班级组织去寺庙上香,团支书让大家为一位同学住院的母亲祈福,我上香时偷偷许愿,让我遇见真爱吧。

那时遇到的男生有几个,学生之间组织的老乡会,也莫名其妙的参加了,也有男生对我表白,但是没感觉。这个时候我QQ上遇到一个网友。他一开始就如同故事般吸引了我,让我陷入好奇的深渊。

聊了两天,发现我俩在同一个城市,坐18路公交就能直达。于是,认识的第一个周六,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要见我。

那时候还挺流行和网友见面,第一次和网友见面啊,我挺紧张的。为了缓解紧张情绪,就约了室友和老乡去打羽毛球,打了一会儿,他来了。

我就出去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高中读了五年,我的年龄比身边的人都大,送我上大学那天,妈妈就尖锐的指出这个问题,这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我恨自己年龄大。

因此,见网友之前,我隐瞒了年龄,我在这方面真是敏感又自卑。结果,我俩同年,都是1988年的人。

他说我骗了他,这也成为我俩恋爱后他拿来指责我的理由。

整个大学,我忙于恋爱,泡图书馆、看画画书,看文学书籍,整个学业完全荒废状态。

这场恋爱帮我走出高中以来的抑郁状态,有人问过我,你是怎么走出痛苦的,我说,让一种更痛的痛来覆盖它,你就会发现过去的痛都不算个啥子。

也许infp都是这样吧,无限放大自己的痛苦,觉得自己承受着世界最痛之痛。恋爱时经受离别、背叛、被家暴、被性侵。我觉得高中时经历的学业考试失败,怀疑否定自己都不算个啥。


三、我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


上大学的我还是个软弱的女孩,好说话,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伤害。好奇心过重,虚荣,拉不下面子。又骄傲,总觉得自己了不起。虽然常常陷入自卑的深渊,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但又不知哪里来的骄傲。

由于他是社会人士,我们俩恋爱初期,我遭受室友们的各种奚落、嘲笑,总之各种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其中一个室友还大声骂我,你知道班里男生怎么说你吗,野女人。

意思是我作为本班级的人,应该和班级里的男生谈恋爱。

这真是奇耻大辱,我就这样在各种流言蜚语中,度过了大学前三年。

现在,我仍没法给这段感情一个明确的定义,你问我爱他吗,我的答案是爱过。

我爱他的才华,我俩是在网上认识的,最开始是因文结缘,他说他喜欢我发在空间里的一篇日志,那是因为情绪低落,就此了断尘缘,写来世做一只丑鸟,和另一只鸟去衔沾露水的花,在树林里认真埋下愿望。

他找我聊天后,我去看了他的空间,瞬间被惊世的文字吸引,我一路被高捧着,在文字方面还挺自信的,但是看到他的文字后,我立马感觉,我的文笔在他之下。

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吧。和他交往后我就很少写文了,而是鼓励他写诗。

但他写出来的诗没有当初的好,我虽不才,还是能靠ne分辨出文字的好与坏。诗这种东西,真的是偶得,不是绞尽脑汁去想的。我也写过几首姑且称为诗的东西。体验过那种感觉,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突然从脑袋里冒出来了,你不写下来,它就一直烦你。

或者是一种冲动,你抓住它,它就变成一首诗,呈现在纸上。

你再去读它,还能找回当时的感觉。

我一直觉得人类的情感是共通的,但又有点郁闷,人和人之间怎样才能做到相互理解呢,如果没经历相同的事,怎样去理解呢。比喻说我,没生过小孩,怎样去理解一位母亲对孩子的情感呢。

相互理解后又能怎样呢?

大三,我就和他分手了。我们的恋情就像剥洋葱,最外面一层是契合,他理解我,我理解他,彼此如同找到了精神上的知音。我们聊书、聊自己对某本书的感悟,交换日记和诗。在文字上,总也聊不完。

而且他愿意陪我去做各种傻事,我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事,夜晚漫步于街道,白天迷恋的繁华和夜里的安静,真是新奇的体验。偷玫瑰、看月亮,树下接吻,识鸟兽虫鱼之名。

我似乎找回了童年的那种感觉,或许他给了我安全感,重新变得任性、放纵,像个小孩。

那时还不了解mbti,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格,或许也是infp呢。他给人的感觉温和,有礼貌,又像个孩子,孩里孩气的。他绝对是个情绪化的人,比我还多愁善感。大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他为啥生气。

重要的是,他长得还不错,文弱书生的感觉。虽然他力气很大,二头肌挺发达的。

我的第一次给了他,当时22岁吧。五月的最后一天,当时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心里超级怕。女孩子这么宝贵的东西。但现在想来,宝贵个屁!

但是一层层剥开洋葱,眼泪会流出来。有些事,真的很难说清楚。

像大多数人一样,我发现他有个前女友时,选择分手,被追回。一遍又一遍,我是个容易妥协的人。

被按在地上操,被当众羞辱,被拳打脚踢,被众人围观?

心理上的痛苦让我觉得自己不配做人,肉体上的痛苦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人。

大脑受伤时,医生说我的求生欲很强。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就算舍弃尊严、舍弃一切我也会选择活着的人吧。

刚到杭州闯荡时。一个人,举步维艰。我跟合租的女孩说,我心里只剩三个字“活下去”。她说不是生活吗?我说不是生活,是生存。

因为童年的性侵经历,朋友推荐我看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我看了,觉得她挺不幸的,把故事写出来,不过是让世人看见自己的痛苦,大家都同情她,她把自己困在笼子里了。并没有人引导她走出这个牢笼。

小时候妈妈给我讲一个故事,说女人原本是聪明的,不比男人差,有一个神仙下凡想考考女人的智慧。那天,他打田边,说要去女人家吃饭,叫她弄红心萝卜九样菜,六样饭。普通的农户人家,哪出得起这样的饭菜。

那天早晨老者来了,女人拿来韭菜炒鸡蛋,绿豆稀饭招待。老者很满意,说这女人太聪明了,临走送女人一个红肚兜。从此,女人的心智就被闷住了。

现在想来,这是给女人套上的道德枷锁。

明明男欢女爱,参与者是男人和女人,女人为此背上不贞洁的标签,男人却什么都不必背负。

几千年的时光,这枷锁已附着许多东西。女人被性侵,因道德不允许,不得不隐瞒。这是给女人下的牢笼。很多女人也是道德的维护者,让她们不能团结一致去反抗,而是陷入恶性循环。



作为一个infp,这是我婚前唯一的一段上床经历吧,以至于婚后遇到那种事,我不敢确信,真希望国家能科普性教育啊,让男孩女孩在发生性关系之前都能懂一点。别再靠色情片学习性知识。录像跟现实差距太大了。

大学实习几经波折,我最后去了山东当实习会计,前台,做账,管现金。

那是一家连锁的足浴中心。去之前,我被妈妈和舅舅狠狠羞辱了一番,说那是色情场所,大家都看不起你。

这给我很大的心理压力,再加上一个人在异乡,我和几个路上认识的朋友在济南分开后,我一个人去了东营。人生地不熟,不过好在又结识了新的朋友,日子过得还算顺。

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想家,想妈妈。第一次踏入社会。实习后,爸爸立即断了我的生活费,实习期间又没工资,要应对车费。

那时候肚子饿啊,足浴店管饭,一日三餐,我管钱,没人每日伙食费7块钱,三顿饭。每天厨师给我报人数,在我这里拿钱时,都恨死我了。

我也想多给点啊,但是我帐没法做。

就这样稀里糊涂在那里上了几个月的班,学校要写毕业论文,回来。

我走之前舅舅、妈妈们都认为我这一走就丢了,但我完好无损的回来,他们没说啥,叫我不要再去了。

现在想想,当时没回去真的很可惜,我上班的那家足浴店是正规公司,四层楼,在那里实习学到的东西比我四年大学在学校里学到的要多。

做账的基本知识都是在那学的。

四年大学学的都是理论,最后有个实习课程,还是手工做账,唯一能用得上的就是大学开的计算机课程,之前都没结束过电脑,有没去过网吧。第一次上计算机课,连开关机都不会。

计算机课好歹教会了我word、ppt、excel,让我在找工作时面临新的软件系统时,能快速上手。

写完毕业论文,舅舅让我去杭州,当时宿舍的人都说我很勇敢,一个人去大城市。其实,哪来的勇敢啊,不过是舅舅的话,我不敢不听。

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好无能啊,我上大学前,舅舅让我报会计,说以后能在他的单位给我安排工作,虽然本人不想去。大学实习舅舅让我自己找工作,我找到的工作舅舅又不满意,让我去英才网找大公司。

但是大公司的面试要求,我一看就知道自己不达标。舅舅还硬逼着我写简历,说你都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于是被强迫着写的简历都石沉大海,我不过是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无能、没用。

那时电视剧在放蜗居,我没看,也没时间看,妈妈通过电视了解到蚁族,说你们大学毕业生都是蚁族。

我真的觉得自己是只小蚂蚁。全家人倾几代之力,把我往上捧,让我读大学,但是读完大学我发现自己竟如此差劲!

我对外界了解的真的太少太少了。

2013年写完毕业论文,我一个人坐上去杭州的火车,当时有个表舅在那里,就暂时寄居在他家,和他妹妹一起,挤在出租屋的一张床上。他们一家五口人,一间屋,再加上我,更拥挤了,但那条件在当时算好的了。

他们一家在杭州打拼多年,五个人都有工作,我白天面试,晚上回来,大家都关心我,问我面试怎么样,找到工作了吗?

我快被逼急了。

刚来杭州时还怀揣梦想,以为是大城市,工作机会更多,我不想干会计了,我不喜欢会计。但是,大学刚毕业,我啥都不会,除了销售,基本上没公司愿意招这样的人。

我就胡乱的投简历,那时听说网文公司,找到一个很厉害编辑的联系方式,直接打电话过去。这可能耗费了我一生的勇气吧。

他让我发作品去,我当时也没电脑,没网,只好在破烂手机整理些自己写的还不错的句子发过去。

第二天,那个编辑回电话,先是委婉的拒绝我,说你写的文字不符合我们网文的要求,偏文学了。我请求他再给机会,说我还有其他的,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那天晚上,我借女孩的iPad,想要发一篇完整的文章过去,但是夜深了,和我挤一张床的女孩蹬我,叫我赶紧睡。网速又慢得出奇,发不出去。我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心想编辑都拒绝我了,我也该死心了,不再这样厚脸皮去打扰他。

面试来面试去,那时的公交费对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知道为什么公交这么贵,其它城市不都一元吗,杭州的三元、四元。面试公司的位置基本上靠百度地图导航过去。为了省钱,一两站时,我都步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杭州的公交一站有多远。

这样效率非常低,一天只能面试两三家公司,上午一家,下午一家。我坐公交多了,从那之后就晕公交。

面试当天没法回去吃饭,只能在外买,又没钱。肚子饿又没力气去面试。

最终我面试了一家茶社的公司,听名字还不错,我喜欢喝茶,想致力于茶文化。但这不过是梦破碎的过程,茶社说起来好听,不过是销售公司。我经过简单的培训,习得泡功夫茶的全套操作。然后就在西湖春天像前来吃饭的客人兜售茶水,问买不买茶。

和我一起的都是比我年轻的小姑娘,我是年龄最大的,也是学历最高的。但也是业绩最差的,有一天,我居然白白站了一天,一壶茶也没卖出去,晚上下班,被同时小姑娘嘲笑。

我也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不擅长销售,肢体语言也不丰富,长得不漂亮,眼睛也不亮。那时我在经历人生最痛苦的阶段,茶社给大家提供的有宿舍,比大学宿舍好点,几个人挤在一间房里,但是有个客厅,还有厨房,可以烧饭。但没人做饭。

我和刚开始的那家分店的小姑娘们相处不粗,后来被调到另一家分店,遭遇同事们的排挤,那真是一段痛苦的时光,下班了我不想回宿舍。一个人夜晚的街道上走,一直走到凌晨三四点,我见过夜晚各种各样的人。带着看客的心态去看他们,就有了不同的感受。

后来,某一天,我休息,一个人在宿舍。我收拾了行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茶社。因此也丢了一个月的工资,被那帮排挤我的同事瓜分了。

我什么都没说,这次失败的打击让我重拾本行工作,在亲戚家住了几天,又重新出发找工作,这回我把目标定低了一些,在杭州偏远的地方找到一家服装厂的统计工作。

说是统计,其实也是前台,公司下面各分店的营业额都上报给我,我做统计,又快速学会了公司的软件系统,打印衣服上吊牌的工作也交给了我。

我比较有耐心,根据公司之前各分店的库存和之后报给我的日常营业额,做出了公司各分店库存的表格。虽然信息不充分,但各分店一有缺货,打电话到总部,销售总监就找我,问我那家店有相应的型号,基本上打电话过去就能调到货。

后来公司又面临搬迁,我不仅做前台,还帮仓库打包。每天加班到八点多,拿着微薄的工资,被老板娘叫去各种打杂。老板娘是那种漂亮、嫉妒心强的女人。她应该是很爱老板吧。

我作为公司的小前台,年轻。她每天盯我像盯贼一样,我工作上路了,老板对我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她就各种找茬儿,看我像看小三儿一样。

她和公司的会计关系好,因为会计长得实在不堪入目,对她不构成威胁。但是,老板娘盯我的眼神儿真是可怕,时常把我叫到她办公室,有一次加班到八点多,叫我帮她邮寄一包东西,那边收货说少了一件昂贵的貂毛大衣。我说你交给我的就没有,老板娘不信,非要我赔。当时挺怕的,一千多的貂毛大衣,可怜我一个月工资才两千。去掉房租,我还吃什么。

好在那件衣服后来找到了,原来是被工人们拿去做样衣了,老板娘气才消。

现在想想,我这种软弱、被欺负,也不知道为自己辩解的性格,或许是infp的典型吧。

以前就有人说过,你就长了一张被欺负的脸,不欺负一下,觉得对不起你。

上大学时,我被性侵了,吓得魂不守舍,晚上跟室友说。结果引发众人的挤兑,好像我在炫耀自己长得漂亮,大家甚至问我,我怎么没遇到那种事呢。

现在想来,我之所以被欺负,大概是因为我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吧。

站在男性的角度想,肯定会选人群中最容易得手的一个,而不是人群中最漂亮的。

在这个公司刚干的有点起色,舅舅又要给我安排一份工作,说是能学到东西。我只好听从他的,自从报考专业一事后,我就不敢违抗父母的意志。知道自己争了也没用,还是会被打压下去。

就这样在舅舅的安排下,又跑到杭州附近的一个小县城,但是去了才知道是干文员,从杭州折腾到那里,我又丢了一个月的工资。公司不管吃住,自己租房子,又没被子盖,刚去时还是春天,春寒,小县城又偏僻,买不到被子。夜里被冻醒几次。去买了一床棉被,发现还是传说中的黑心棉。

现在回想真是艰苦,我还是靠大学和男友在外租房磨练出来的生活经验,很快支家过日子。买厨具、买桌子、凳子之类的家具,租的一小间房屋渐渐有了家的感觉。

很快我有对生活有了更高的追求,退了这边的安置房,租了一套小公寓。新装修的,还有健身、图书馆等公共设施。

房租也变高了。但是住这样的房子我开心,每天六点多起床拖地,我把屋子收拾得纤尘不染。七点出发去上班,五点下班,我有了大把大把的空余时间。觉得该利用这个时间干点事,报考教师资格证,结果,考试通知不及时,没赶到,我快气死了。

出租屋唯一的缺陷是没有网,这个我也不大在意,一部小破手机,上班时下载一些视频,恶补番剧。写点文字。坚持写日记。做运动。

我大学毕业后才接触二次元文化,一个人时,追了800多集的航海王,700集的火影,还有许多经典动漫,都恶补了一下。想着以后能在这个行业发展。那这些事就不是白做的。

空闲时间我还大量临摹动漫人物。

虽然新近一个公司,我快速学会了开发票系统,管理工人们工资、社保、餐票一系列杂事。后来又成为公司竞争的牺牲品,被调到仓库,又迅速的接手工厂里的一些材料收发,耗材之类的。总之,是繁琐又繁琐的事。

现在回想,我不过是在被欺负。我真的是个好性格的人,凭我的能力,我并非不能找不到好工作,但是,我只是被动的接受亲戚们的安排。

这时我年纪也大了,一个人又呆久了,亲戚给我介绍对象,相亲。当时稀里糊涂的,虽然追我的人也有,但总想着亲戚介绍的更靠谱。

两个见面,不讨厌,说话也能聊得来,就答应了。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顺从的来到苏州,结婚了。亲戚们都嘲笑,说我嫁得廉价,我父母都没从男方要彩礼,连婚礼都办的寒碜,像是凑合一样。

想想心酸。在好多人生大事上,我一开始就站在了被动挨打的位置,妥协、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被人瞧不起,踩压。欺负。

我之后又干了保险公司的销售,干了超市零食区域的员工,干了新媒体。无论什么工作,我都是现学现卖,也许这是我的优势,学东西快。在超市很快记清各种商品的价格、位置,后来老板交给我更重要的事。开始管理整个零食区域。

在超市上班的时候,我被老公各种嘲笑,当时我只是累了,不想再走那么远去上班,每天坐公交上班的话,我晕公交,半个小时的公交,我到公司后基本处于瘫痪状态。

但是,身边人各种打压,妈妈也说我没用,被人瞧不起。

现在回想,那时很艰难,真的难。我在超市上班时,又趁着休息到处面试,经历过过hr的各种冷嘲热讽。最终进了新媒体行业。

对我来说这也是个从零开始的行业,但是,我再次表现出超快的学习能力,再加上文字上的天赋吧,在小小工作室业绩表现冒尖。

然后又换了一家工作,最开始做文案,一再妥协,变成拍视频。又快速学会ps。Pr。我提出拍短视频,并拍了第一支短视频,上传,立马给公司带来收益。但是,业绩还是被别人抢,我在尔虞我诈的公司内部斗争中,我又变成一只被欺负的小羊羔。

虽然我和同事相处都不错,没矛盾。但我不快乐。我整夜整夜的失眠。

上班的同时,我并没有放弃学习。我报了画画班,我还学习板绘。2018年我突然辞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这样下去,我会崩溃。

尽管老板,各方领导挽留我,我还是义无反顾的辞职。


四、我第一次去握住命运


才开始我很焦虑,出去旅游,也没缓解这种焦虑。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我觉得自己无能,出生时应该是拿到了一手好牌,但是被自己打烂了。

我常常责怪自己。

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好责怪的,至少,我从没在堕落的滑坡上一路往下。无论何时,我都还是努力向上的。

被欺负也好,被人瞧不起也好,生活上的艰难我也应对了。我很怕社会上媒体鼓吹的各种论调,啃老、死宅、蛰居,我虽然两年没上班了,但我没花父母的钱。

而且这没上班的两年,我也不是每天躺在那里混吃等死。我虽是infp,但我觉得自己不算懒吧,我支撑着弟弟妹妹们在这个城市生根。租房、搬家、慢慢把出租屋打理出家的模样。

我也意识到,弟弟妹妹们其实很依赖我,妹妹跟我在一起后,工作才慢慢有了起色,她说下班能吃到跟家里时的饭菜,真幸福。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好,但是在我的鼓动下,给弟弟在苏州买了房。虽然媒体上大肆渲染各种无房论,接盘,房价会跌,我疑心那些做新媒体的小编都是复制粘贴的。

反正说那些话又不用负责的。

我说我们姊妹三个先有一个人买房,把根扎住,剩余的就好办了。

事实上也是这样的,妈妈和姨妈也带算往苏州转移,我们有房了,就能在这里落地生根。

本来写自己的人生经历,是想捋一捋infp的性格发展史的。结果越写越发现自己并非一无是处,作为利他主义者的nf,我虽然一事无成,但至少我成全了弟弟和妹妹。

我的家庭也越变越好,工作经验没有,只有被欺负的经验。我总是随机应变。

接受各种改变,又在各种险恶的环境中快速成长。

看看我的现状,三十多岁,没工作,但我也不是那么没用,至少我没有混吃等死,没像大多数人一样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我身边依然有关心我的人,前段时间作品在豆瓣发表,大家都给我助力,我又觉得自己很没用。又很感动,我一直靠大家的支撑活着。无论我干什么,大家都这么理解我,鼓励我,支持我。

现在想来,这些福报也是我自己修来的,写作和学习内观、画画,我一步步接近自己的本源,一步步寻找自己的优势。

说infp不适合商业社会,也许吧,但并不代表infp不能在商业社会干出成绩,如果我继续工作,也能维持自给自足的生活,还有余钱孝敬父母。

但是,我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我接受了自己是藤条的事实,之前我一直努力按树的方式生活,现在,我按藤条的方式生活。

说白了,树和藤条都是植物。都喜欢阳光和雨露。不过是树向上长,藤条匍匐在地。

作为infp,我不觉得我很丧。即使人生最痛苦的阶段,我依然是积极向上的,就像每个人天生就在完善自己的道路上走。

现在,虽没做父母,但我选择和父母和解,当年父母对我做过的事,限制和打压,不存在原谅不原谅,他们只是普通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做父母的也不是全能的。

而且这些事,根本原因还是我性格上的软弱。

我是一根柔弱的藤。

现在不说是督促自己,顺应天性而为。

在写作上,我努力,在画画上,我也努力。没有人天生就具有某一方面的才能,我需要的是,比一般人再努力那么一点点。


我只是不没说而已,我有目标。虽然迂回曲折,我也在接近自己的目标。虽然速度比别人慢,行动力比别人差,大概,我是春天迟迟不开的那朵花。

等到别人都开罢了,我才徐徐吐露芬芳。

没事儿,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来,人生还很长,我确实比不上那些先跑的人,确实被人瞧不起。我承认我很柔弱,但我一直在和自己的柔弱对抗,我是藤条植物,必须攀附什么才能生长。

但是我比任何人都要坚强,我不会像招摇的大树那样被折断,大树嘲笑我的柔弱无骨,看不起我的无能。

但是万物都有它们存在的理由。

树很强大,可以称为栋梁之才。藤条也可以长得橡树一样粗壮,匍匐成一大片,虽不是栋梁之才,但同样是一株迷人的植物。

世界上并非只有成为栋梁这一种价值。

树喜欢竞争,必须快速的长高,争夺阳光和雨水。

藤条天生柔弱无骨,它们降临在这世上,似乎违反大自然的规律,不依附什么就无法长高。

它们不停的在地上攀爬,寻找依附物。有时是一颗小树,一蓬绿植,一块岩石,找不到依附物时,它们也会在泥地上匍匐成一大片。

它们不像树那样,汲取养分,笔直的靠近太阳。这世界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是靠近太阳的,但藤条不一样,它们需要很多年的积累才能变得粗壮,它们也像树一样,冬天会枯萎,然后春天重新萌芽。

树可以长成千年古树,藤条也可以长成千年古藤。

如果人的灵魂在生下来之前就有一个胚胎,那我就是藤条种子,但我的父母渴望我长成一棵大树,他们按照成为树的方式来培育我,

事实证明,我是藤条,即使按照树的方式向上长,或是依附树生长,我始终都没法长成一棵树。

那么,就安安心心做一棵藤条吧。

我不是树。我不再追求像树一样活着,我同样枝叶蓬松,同样能开出美丽的花朵,同样能结出甘美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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