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冥医
乔家村地理位置偏僻而且在普通人眼里还格外诡异。当时在路上肖瑞就深深感慨了一下中国居然还有没有被通讯信号覆盖的地方。没有信号，卫星导航也就使不上了，然后肖瑞他们就光荣的迷路了，而且乔家村附近有很多墓地，一个个坟头散落大白天的也让人毛骨悚然。
虽然肖瑞靠着科学的马思思主义坚定信仰和曾经作为侦察兵练出来的方向感，大体方向没错，走了多少弯路就不知道了。
肖瑞他们很走运的在筋疲力尽的时候遇到了出来寻子的乔一帆，跟着乔一帆来的乔家村的时候，乔家村白墙青瓦，还有居民几乎都是穿着道袍，女人们盘着长发，男人们也扎着发髻，打着绑腿，肖瑞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肖瑞跟乔六儿借了一个这里稍微有点现代文明痕迹的东西——这里为数不多的几部固定电话——这还是乔安飞外出求学，安茹为了方便联系儿子让乔一帆安装的，因为乔家村位置偏僻，单独扯一根电线到这里没少花钱。
肖瑞为了节省时间，打算回去的时候坐飞机。本想先要到乔六儿和乔灵犀的身份信息，方便订机票，但是乔六儿说乔灵犀没有身份证。肖瑞下巴差点儿掉下来，连身份证都没有，黑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杜医生让请的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连身份证都没有……没有身份证是坐不了飞机了，火车也坐不了了，肖瑞估算了一下，如果从这里开车去B市，少说要三天两夜，而且他们的车在县城就抛锚了，现在还不知道情况怎样。肖瑞出门前听杜医生说，二少爷的病突然恶化，肖瑞需要打电话跟谭少爷请示一下，调一架专机。
在肖瑞的张罗下，乔灵犀和乔六儿终于在一天一夜之后站在了B市的土地之上，不过这里的景象并不繁华，是一个废旧仓库改成的民用停机坪，远远看过去，除了这里稍微明亮整齐一些，四周看起来很荒芜。
肖瑞解释说：“这里是首都，私人飞机进出审批比较严格，所以在这里中转一下。”
下了飞机换成汽车，汽车在高速上飞驰，三十分钟左右，乔六儿才慢慢看到了跟S市夜晚一样的景象，灯火琉璃，车水马龙。
汽车在一家宾馆前停下，肖瑞待着乔灵犀和乔六儿走了进去。
肖瑞去办理住宿手续，留下两个保镖。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的站在离乔灵犀和乔六儿不远不近的地方，即给他们保留了私人空间，又能及时做出应急响应。乔六儿没有穿道袍，衣着跟普通人一样，羽绒服牛仔裤运动鞋，背着一个双肩包，看起来像个学生。乔灵犀的打扮却稍稍引人注目，不过很快就被两位黑衣墨镜严肃无比的保镖给屏蔽。
“姑祖母，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乔六儿扶着乔灵犀在酒店大厅的休息区坐下。
“什么地方？”乔灵犀问。
“B市是我们的首都，是全国经济政治文化最繁荣的地方。姑祖母你是第一次来吗？”
乔灵犀点点头。
“我是第二次，我曾跟着我们老师来这里参加过一个活动，有很多外国人也在。外国人……姑祖母见过外国人吗？看，那边沙发喝咖啡的那个就是，这个是白种人，还有黑种人，皮肤黑得发亮……”乔灵犀能看出来乔六儿的兴奋。
乔灵犀顺着乔六儿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周围有一些陌生人正在看她，只好又收回了视线。
“八卦镜？”乔六儿正四处瞧的时候突然看见大厅正对大门的地方挂着一小块八卦镜。八卦镜镶嵌在一个大镜面里，经过天花板和地板的反射并不是很明显。
“门悬八卦，既能辟邪又能吸财，怪不得生意这么好。”乔六儿虽然生在乔家村，但是他命格特殊，不适合学习修炼道法。尽管这样乔六儿依然没有偷懒，有时间就跟着乔灵犀练功打坐，焚香诵诰。乔灵犀没有特意教过他风水玄学和冥医之术，但是乔六儿天资聪慧，有喜欢看书，遇到问题往往一点就通，只不过缺少实战，经验不足。
“六儿，你再仔细看看。”乔灵犀看了一眼大厅的布局，然后说。
“不是吗？我再看看……啊，我看错了。虽然这里只有一个八卦镜，但是经过天花板和地板反射，这里有好多八卦镜，不是好多，是四个，东南西北方各一个，而且不是悬在门口，而是位于堂口，其实不能辟邪，坤位供奉的是财神，门神是貔貅，这意思是无论你是神是鬼，来自何方，都要留下买路财，否则有进无出！好狠毒啊，这还是公共场所！”六儿自己被自己吓出了冷汗。
“其实也没这么厉害，布局的人还是留了后路。东南西北方都是通往楼上的楼梯或者……电梯，这里的几处入口和出口都建在了偏位上，所以说如果只是出入则无碍，只不过此处地面花纹阴阳交错，形成漩涡，中间为花坛，五行中土能生金，来的人比较容易破财。”
听了乔灵犀解释，乔六儿才放下了心，不过还是抱怨了几句：“一个宾馆而已，还只是大厅，风水布局都那么讲究了，不知道这楼里还藏着什么阵法呢，做个生意费尽心机的想挣钱，真是想疯了。”
乔灵犀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个风水阵摆的很精心，但是口气却是大了点，就如乔六儿所说无论是人是鬼是神，都会逃不过这八卦镜。如若真的遇到一个比较心气比较高或是心眼比较小的神鬼免不了看不顺眼，徒招灾祸。
肖瑞便带乔灵犀和乔六儿来到。
“乔小姐，乔先生，今天先在这里休息，杜医生正在赶过来的路上，请二位稍等。”肖瑞把乔灵犀和乔六儿带到18层的贵宾包房，两位保镖留在了房门外。
“姑祖母，你说这次咱们遇到的是什么人？很危险吗？还有保镖是保护咱们的还是看守咱们的？”乔六儿四处看了看，房间里还算干净敞亮，没有多余的摆设和布置，让他安心不少。
乔灵犀没说话，只是拉开窗帘，看了看这个城市的夜晚，她许久未来过这种熙熙攘攘的城市来过了。
“姑祖母，这里有两间房，您睡这间吧，这间向阳，里面床大一些……姑祖母，您在看什么？”乔六儿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然后把行李放好，看见乔灵犀拉开窗帘正在往外看。
“六儿，你是喜欢这种城市还是喜欢乔家村那种山野之地？”乔灵犀一眼看着外面。
“这还用问，必须是乔家村啊。我现在虽然在外面上学，但是毕业之后我就会回去的。”乔六儿笑嘻嘻的说，“姑祖母，你可能不知道，这种城市生活节奏特别快，时间也过的特别快，很多事情来不及看清楚想明白就过去了。我刚去S市的时候，还会觉得什么都很新鲜，但是时间久了就会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如在乔家村跟着姑祖母坐禅打坐心里踏实。”
乔六儿十六岁以后过继给乔一帆，住在东院。乔一帆便送他到了县城上学，乔六儿的表现跟当年的乔安飞一样耀眼，但是乔六儿比乔安飞好像更招人喜欢。在老师的建议下，十六岁才进校门上初中的乔六儿参加了中考，连跳三级，直接进了高中，仅仅入学一年，老师就发现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参加高中毕业考试，乔六儿果然没让老师失望，于是第二年参加高考也是理所当然了，成绩一出来，老师们要不是对位于在一大片坟地中间的乔家村有阴影，都想亲自去家访了。但是由于老师帮他填的志愿表，录取他的学校离乔家村太远，乔六儿便谢绝了老师的好意，收拾东西回了乔家村，也没跟家人提及此事。后来不知道怎么被乔安飞知道了，乔安飞很罕见的给乔家村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臭骂了乔六儿一顿，说什么S大是多少人想考都考不上的学校，他和乔六儿是他们镇上多少年来唯二的考上的两位，乔安飞当年考上S大之后求着父亲才去上的，乔六儿居然说不去就不去，非要会村里待着……乔六儿都感觉到乔安飞能从电话里伸出一只手来揍他一顿。
最后乔六儿还是去了，大伯母说乔安飞一个人在那里，六儿去了可以有个照应，想家了就跟老师请假回来住几天。修道之人也有入世修行一说，眼界与见识对增加修为也很重要。于是赶在开学报到前，乔安飞带着乔六儿去学校报了到，成了S大的一名大学生。
乔六儿也没后悔去上学，在大学里他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认识了一些人，跟伯母说的一样，增长了见识，眼光也比之前不过每次老师问他将来想干什么的时候乔六儿总是说回老家，老师以为他是说回家乡搞建设，觉得他学习又好觉悟又高人员也很不错，还推荐他入了党。
乔灵犀看了看他，笑了笑：“过一会儿，肖先生回来，你记得跟肖先生借部电话，跟你伯父报个平安，估计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擅自进幽闭室，还把你大伯母藏到了西院。”
“啊？！姑祖母你怎么知道的？！”乔六儿吃了一惊。
“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乔灵犀被乔六儿的表情逗笑了，“你大伯虽然是乔家的族长，东院更是由你伯父做主，东院里没有长辈，你东院的叔叔婶婶们想帮你藏着都藏不住。只有西院，西院还有你祖母在，你大伯纵使再生气，也须给你祖母几分颜面。我不问家事，但是你祖母还是会替你大伯母说几句话的。”
“嘻嘻，姑祖母，我怎么什么都瞒不了你，”乔六儿挠挠头，“人人都说我聪慧，我始终觉得我还不及你的一半。”
叮咚~
正说着门铃响了，乔六儿去开门。
肖瑞带着一个头发花白但是仍然西装革履穿着整齐的老者走了进来。虽然肖瑞已经把很多事情跟他说了，他也知道民间有很多奇人异事，但是他见到乔灵犀的时候还是表现出了震惊。
杜详川愣了半天之后，终于想起来下面要做什么，于是双手交错行了一个拱手礼。他的拱手礼很不标准，不过乔灵犀还是微微点头弯腰还了礼。
“你就是杜家后人？”乔灵犀打量了他一下，询问道。
“是，晚辈杜详川。”杜详川收回放在乔六儿身上的视线。
“杜文忠杜大夫是你什么人？”乔灵犀问。
“是我祖父。”
“祖父？面相上你确有几分像他。这个桃木哨是他交给你的？”乔灵犀看了看他，伸出手问。
杜详川看了看乔灵犀手里的桃木哨，原来这东西叫做桃木哨。
“是。”
“五十多年前，我将此物交于杜文忠，感激他当年对乔家村人的搭救之恩，凭此物可以随时来乔家村找我。”乔灵犀顿了顿又说：“你既得此物，说明你已知道我的身份。”
“晚辈略有所闻，您是稀世神医，祖父曾受您指点，医术增进，受益匪浅。”
“我不是什么神医。与你祖父虽同为医者，却有差别。能够指点他的医术，并不是我的医术比他好，而是我活得太久，见过的比他多而已。”
活得太久……杜详川听到这里忍不住又看了看乔灵犀。说实话，祖父对乔灵犀的提及并不太多，只是临终前曾嘱托杜详川代他将此物还与主人，还说了什么医者父母心，救人乃是天职本分，不应求回报，有生之年能得贵人指点，已经是他的荣耀。但是眼前这位音容笑貌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小姑娘，真的是当年那位指点祖父医术的贵人？那个时候杜详川太小，左不过四五岁，印象太模糊，只是见到这同样这种半面脸的面纱时才回忆起一些细节，当年他印象中也有一块这样的面纱。
“我是冥医，医幽冥阴物，尊道贵德，道法自然。”乔灵犀又说道。
“是，前辈的意思晚辈明白。只是身为医生，既然知道还有一线希望，如果不试一试就放弃，恐怕于心有愧。”杜详川明白乔灵犀话里的意思，冥医属于道家，道法自然，主张万物发展顺其自然，如果此人寿数已尽，她是不会医治的。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术可暂行一世，道则流芳千古。杜医生有如此医德实属难得。”
“前辈过奖，这是病人的一些资料，请前辈过目。”杜详川从手里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双手递给乔灵犀。
“杜医生请坐。”乔灵犀也是双手接过来，坐在了沙发上，将资料放在膝盖上翻看。
杜详川坐在一旁等着乔灵犀看完。
刚翻到第一页，看到病人病历上写着的出生年月乔灵犀微微停顿了一下：四柱纯阴。乔灵犀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乔六儿。
乔灵犀看的很认真，速度不快。可能是上面的印刷字都是中文简体，还有很多英文，她需要一些时间理解。
杜详川看乔灵犀在一张片上停留了很久，照片上是一个人的身体，没有露出头部，但是四肢和躯干上布满了一块一块黑色的斑块。
乔灵犀问：“病人昏迷不醒已经有半年之久？”
“是。病人此前一直在国外，半年前回国还很健康，体检备案上也没有任何异常。回国三天后，便昏迷不醒，没有任何前兆，昏迷后最初也没有发烧、抽搐、不安等表象，一个礼拜之后，胳膊上突然出现黑斑，然后是双腿，但是胸前腹部还有背后这些地方却没有。”
“所以你认为他是中了尸毒？”乔灵犀微微停顿又问。
“是。祖父书中曾有过关于尸毒的病例，病人发病状况跟祖父书中描述的大致相同。”
“杜医生可曾听说过七腐僵尸？”
“七腐僵尸？”杜医生想了想，摇了摇头：“请前辈赐教。”
“七腐僵尸是指四肢，双眼，舌头七处腐烂，但躯干却保存完好的尸体。一般尸体腐烂是从腹部开始，七腐僵尸与此刚好相反，四肢腐烂，躯干完好但会僵硬无比，故称七腐僵尸。如果中的是一般尸毒，斑的颜色青中带灰，只有七腐僵尸的尸毒，因为毒性强烈，斑的颜色是黑色，一般会从四肢开始，而且只长在四肢、双眼、舌头七处，胸前腹部后背这些地方则不会出现，并且随着黑斑加剧，四肢、双眼和舌头便会腐烂。”乔灵犀说着似乎陷入沉思。
“可据我们所知，他并未接触过七腐僵尸。”杜医生回答，接着又说：“正如前辈所说的一样，三天前，病人身上的黑斑开始冒出血水，似有溃烂之相……”
因为那一堆资料上没有写四肢腐烂这一项，乔灵犀却知道，那么说，二少爷真的是中了尸毒……七腐僵尸的尸毒……三天前肖瑞出发去乔家村寻找乔灵犀，杜详川本来想稳妥一些，先遣人调查一下再让肖瑞过去，不过病人三天前病情开始恶化，各种生命体征下降，已经用上了呼吸机，于是他便下了决心，让肖瑞立刻去乔家村。当知道乔灵犀已经找到并在来的路上时，杜详川便准备了这些资料，里面故意把病人这一项的病症删除了，乔灵犀说的准确，也让他心里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
“三日之前才开始腐烂？如果他真的中的是七腐僵尸的尸毒，不会半年之后才会有溃烂现象。”乔灵犀又看了看那张照片说，“可是这些黑斑又确实像七腐僵尸尸毒所为……明日一早，如果病人方便的话，杜医生，肖先生，能否安排我当面会诊一次？”乔灵犀问。
“当然方便，明天一早我安排车来接接您会诊。”杜详川见乔灵犀愿意会诊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杜详川走后，乔灵犀又看了看那厚厚的一踏资料，而后就放在了桌子上。
乔六儿好奇的拿着翻了翻，可翻了半天他也没看出什么来，就觉的这个病人挺可怜的，才半年，这诊疗书就这么厚厚的一沓了，而且上面写满了各种名字很长很晦涩的名词。
这就是尸毒吗？乔六儿看着照片心里想，他这是第一次见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