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傍晚时光,因为有晚霞,橘红色,不深,不浅。柔和而美好。把我们那一片几乎全是土盖的房屋都染成微红色的了,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暖。
那条河,似乎是把我们这片房屋围绕了起来,又延伸到更远,不知道到底是多远。它的两岸,则生长了许多芦苇,长长的杆,叶子上有须,顺着摸起来是很柔软的,因此,大人们用它来扎成扫把,夏天是,芦苇是绿色而且柔软的,就采下一大捆来,扎成扫把的形状,扫起地来就像微风抚过,一丝细灰都不会放过,但是扫不起来重物,因为太软了。这时,就等待着芦苇失去水分,完全晾干,就可以很好的使用了。
这条河绕到了那片厕所区域后的沙地边,几乎把那片沙地围了起来,因此,沙地边也有大量的芦苇。我和妹妹总是喜欢到那片沙地边摘芦苇,那里的芦苇很粗大茂盛,或许是因为临近厕所的缘故吧,受了一些天然肥料的滋润。每次,我和妹妹采摘完后,就把它们一堆一堆的摆在空旷的沙地上,一根,一根的数起来,没有什么意义,但就是觉得无比自豪。有时,我会拿着一根芦苇在沙地上轻轻扫过,沙地上,就出现一道道的划痕,细腻,纤长……
秋季时,芦苇都枯黄了,变得很脆,那些芦苇须,很容易就会被抖掉,掉一地的碎屑,枯黄的,一点不好看。这样,就做不成扫把了,但可以拿回家烧火,保准一点就着,但却也一会儿就灭了。
我总是向往那马路另一边的人家,因为他们的房子都是砖头盖的,整整齐齐的砖头,用水泥砌的一丝缝也没有,多好啊,红红的一片,真好看。不过有晚霞的时候,颜色就显的深了,细比来,也还是微红的土房要更胜一筹。土房都是用土盖的,淡淡的黄色,偏白。我没见过怎么用土盖的,我只知道那墙壁很厚,是为了御寒。
我家的两间房屋,就是那种很厚的土墙壁,但冬天依旧很冷,需要烧炭,用一个小铁炉,一整个冬天,里面的炭火几乎从未断过,炉子的另一头,连着一块中空的砖墙壁或是铁皮墙,这是为了让炉火传到墙壁上可以扩大取暖面积,和东北或是陕西一带的炕一样,是同一个道理。那个年代,那个经济条件,很多都用不上暖气。因此,每到冬天,那些卖煤的人就十分走运了,每家每户,都要预背好一个冬季的煤。
挑煤,也是需要眼力的。真正的好煤,是黑的发亮的,好像可以反光一样。它的煤屑,是比较容易脱离的,这样,燃起来可以更彻底。这是爸爸告诉我的,可即使这样,还是会买到坏煤,坏煤也黑,只是黑的有些模糊,好像蒙了一层雾,看不大真切,而且极其坚硬,你使劲把它往下摔,它也不见得掉渣下来,如同石头一般。一堆一堆的煤炭里,难免遇到坏煤,善良的农民们只有自认倒霉了。只是那坏煤一丢到炉子里,根本燃不起来,只能冒出一身的黑烟,好像着魔了一样,还把原来旺盛的火苗,都差点给湮灭了,这时候,守在炉边的老人家,就开始骂起那卖煤的人来,如果是小孩,就会惊叫着说“又有一块石头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妈妈在炉子边上,总是纳着鞋底的,一双又一双,我的,妹妹的,爸爸的,她自己的。一直到春季,也还在纳,一针一针的,好像停不下来,直到地里的棉花需要下种时,才搁下了。冬天总是闲的,爸爸就会睡觉,睡不完的觉,睡醒了,就骑着自行车,出去到野地里去挖干草,可以卖钱的。干草是甜的,生甜生甜的,并不好吃,但可以卖钱,很多人去挖。我和妹妹,则看书,或写字,我会教妹妹认字,帮她补习课文。那时的我,十分热爱语文。冬天是单调的。但小时候,总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下雪的时候,小孩子总是最兴奋的。雪总是很厚的,但堆雪人还是有难度的,因此,都改为捏雪球了。一只手抓一大把雪,然后双手合拢,使劲的揉捏,柔软的就变得坚硬了,变得晶莹剔透,不再雪白。这样的雪球也不好玩,一砸就碎了,碎成一块一块的,剔透的,混在雪地里,就像染了一个污点一样,好在一会儿就融化了。这雪球容易伤人,但小孩子就喜欢那样捏,捏的满手是雪水,急忙跑回家烤火,满手的雪水,一滴一滴,滴在铁炉上,呲地一声,就干了,一点痕迹都不剩。我和妹妹喜欢拿着捏好的雪球,放在炉壁上,听着它融化,呲地一声,雪球很快就没有了,化成了一堆水,顺着炉壁流到地上,不一会儿,也干了。有时候,雪球化的太快,来不及收手,手指就碰在炉壁上了,那一处,就变得发白,又有些焦黄,火辣辣的。就又出门,抹一点雪在手指上,冰凉舒服。等雪干了,反而更疼了。
冬天过了,温暖的春天就要来了,一年的炎热,忙碌也跟着来了……
何时是归期,何处是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