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珞珈坠河了。
这在梓阳县城传开了,速度之快让人始料未及,几乎与县公安局出警同时。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下乡村村民伍百顺,他一早到长清河边遛达,见草丛里有一个棕色牛皮钱包,不知是谁落下的——打开来:一张身份证+三张百元钞票,除此之外,啥都没有。
伍百顺心想:这是开门见喜呀!
可是,伍百顺是个“名侦探柯南”迷,别看他三十七八岁了,一样喜欢看动漫。他仔细端详着身份证:喻珞珈,人长挺斯文,像个当官做学问的样。再看地址,省城的——省城的谁会跑到这儿来落钱包呢?
不对,会不会是凶杀案?伍百顺脑海一闪过这个念头,马上就自己确认了。他想像中,这个叫喻珞珈的人,肯定是被人杀害后,到河边来抛尸灭迹的,因为水是最好的“消失剂”。
于是,他拨打了110报警。与此同时,将钱包放归原位,拍照发了个朋友圈,把他的猜想——不,是推测,一并附上。
就在县刑侦大队队长王可心到来之时,网上已传遍了长清河发生凶杀案,甚至消息已经到了省城。王可心是梓阳县有名的警花,人长得不但漂亮,工作也十分出色,破获过影响全国的981奸杀案。
伍百顺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分开用手拦着的警察,抢前一步向王可心自报家门。
王可心显然对现场有点失望,因为得到的报警是凶杀案,可到来一看就一钱包。
“是你报的警?”王可心对伍百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等他回答,又问道:“被害人尸体在哪儿?”
“我不知道啊!”伍百顺懵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这得你们警察找呀!”
“你就捡到一个钱包,敢报凶杀案?”王可心有点怒了,感觉被这小子耍了。
“怎么可以这么讲,我可是分析过的,这个叫喻珞珈的,是省城人,不会平白无故跑个两三百里到我们这儿丢钱包。”伍百顺理直气壮地说。
正在这时,一个警察跑过来,小声对王可心说:“刚查了,喻珞珈失踪三天了。”
没想到被耳尖的伍百顺听到了:“我说没错吧?肯定是被人杀害了!”
“行了!”王可心刚要说,手机响了:李强烈,省公安厅副厅长,分管刑侦工作。
话筒里传来李强烈厚重的声音:“你马上到省厅来一下,把喻珞珈的钱包和见证人一起带来!”
“是!”王可心愣了: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开口,伍百顺先开言了:“我得回家跟媳妇说一声,否则,哪儿都不去!”
伍百顺有他的小心思:县刑侦大队美女队长开着警车,带他在村兜一圈,多威风啊!再说,也省得媳妇老说他不干正经事。
“……”王可心犹疑了一会儿,可她又不能强制,只得答应下来。
一队警车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开进了下乡村,把村民们都给吓住了,尽管他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结果,就看见伍百顺那小子下车跟他媳妇道别,以为他终于犯了什么事,这回可真回不来了。
王可心只坐了自己的车,带着伍百顺及喻珞珈的钱包直奔省城。一路上,她还是疑惑重重:省厅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事?喻珞珈到底是什么重要人物,引起省厅这样重视?
她禁不住打电话给局里,向分管副局长杨庆余汇报,杨庆余只回了句:“知道了,你去吧!”就挂了。
她又给队里打电话,让他们进一步查一查喻珞珈的信息。很快,队里回话了:“上面说了,这事由省厅负责,我们不用管!”
并坐在后排的伍百顺偷听到了,心里窃喜:看来,这是一个大案要案!
“王队,手机什么时候给我?我有事,要打电话!”伍百顺故意这样说,想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想法。
“等案子结了再说吧。”王可心轻描淡写地回答。
“什么意思?我就捡了个钱包,报了个警,怎么扯到案子了?”伍百顺不服气地问。
“谁能保证你不是嫌疑人呢?”王可心调侃道,而她心里压根儿不这么认为。
2
伍百顺的媳妇柳琳娜送走了丈夫,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她家伍百顺捡了钱包,报了案,应该是立了功,怎么着是一件高兴的事。可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百顺会不会一去不复返呢?
要真是这样,她可怎么办?一双儿女正上小学,哥哥四年级,妹妹二年级,早上都上学去了,孩子们都不知道发生的这事。
柳琳娜把这事打电话告诉了她哥柳智敏,柳智敏在县城有个门面,专门卖建材的。听了妹妹的担心,他也犹疑了起来:“不会吧?这大白天把人带走了,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谁会干出其他事来?”
“可是,打百顺的手机打不通,关机了,哥,你能说没事?”柳琳娜这话讲出来,她自己反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我找老战友朱一龙打听打听?”柳智敏这才觉得事不可小觑,朱一龙是他当年部队的老乡,转业时,他进了镇政府当干部,自己白手起家做起了生意。
尽管柳智敏有朱一龙的手机号,可他仍然认为当面说的好。恰好镇政府离县城不远,骑摩托二三十分钟就到了。
柳智敏把朱一龙叫到镇政府对面的茶楼坐了,说明了来意,朱一龙一口答应帮忙打听——当即打电话给镇派出所陈所长,对方让稍等,回头回话。
朱一龙和柳智敏边喝茶边聊:“这事按你说的,的确有点蹊跷!报个捡钱包的案,怎么会惊动县公安局刑侦大队?”
“谁说不是,关键把人带走了,联系不上。”柳智敏说着,有些焦急了。
正这时,朱一龙的手机响了,陈所长回话:王队带上伍百顺去了省城,具体什么情况,便不知了。
省城?他们俩更迷糊了,这事闹得肯定不小,否则省里怎么会插手?而且陈所长一再叮嘱,知情人再三告诫:不许外传!
得知这一消息,柳琳娜更加确信自己的预感了:完了,百顺这回……
3
王可心满心狐疑地被带到李强烈的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声“报告”,李强烈让她“进来”。
坐硕大办公桌后的李强烈并没让王可心坐,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身材魁梧健壮,王可心竟然还不认识。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到任的省厅刑侦总队队长江山同志。”李强烈依然声音厚重地说。
王可心立刻转身向江山敬礼:“江队好!”江山回敬礼,并没说什么。
“我跟邢磊同志、庆余同志都打了招呼,这段时间你归江山同志直接领导,全力协办喻珞珈失踪一案。”李强烈丝毫没有寒暄,单刀直入地说:“喻珞珈是省委书记唐正东同志的秘书,失踪已经三个月了,目前除了那个钱包外,任何线索都没有,省政法委调派江山同志过来,目的很明确:一个月内必须破案!”
王可心心里震了一下,她没想到此案关系如此重大,更没料到自己会转入此中。她望了一眼江山,见他面色凝重,毫无表情,即便李强烈向他俩下达了任务。
“今晚你们就组织力量对长清河上下游进行打捞,省厅会协调各方,梓阳县公安局全力配合——至于纪律,我就不说了。”李强烈说完,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报告,见证人伍百顺怎么办?”王可心仍然认为,伍百顺就只捡了个钱包,与此案应毫无关联。
“这还用我说吗?你们自己去处理!”李强烈不耐烦地说,在王可心看来,这位顶头上司估计压力不小。
王可心跟着江山出来,不是进了他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来到刑侦总队审讯室,被审讯的正是伍百顺。
“我都说了,我捡到钱包就报了警,没有看到人!”伍百顺显然已经被问烦了,看到王可心和江山进来,连忙说:“不信,你们问王队!”
王可心欲言又止,因为有江山在,她不可反客为主。
“你认识喻珞珈吗?”江山终于开口了,这是今天王可心听到他说的第一句话,连刚才在李强烈办公室,他都只是用态度回应。
“当然不认识,认识的话,钱包我不就还给他了?”伍百顺也不是省油的灯,找准机会把话找了回去。
“好了,回头我们现场再聊。”江山也不多问一句话。
“你是谁?不是厅长叫我来的吗?”伍百顺反侦察的瘾又犯了:“我拾金不昧,你们应该奖励我才对,不是这么审问我,我抗议!”不管他说什么,旁边的警察果断地将他带走了。
“江队……”王可心刚想替伍百顺说句话,可一看江山的脸色,马上就收住了。
4
柳琳娜晚上招呼孩子们睡了,想着自己的丈夫仍没消息,便有些烦躁,坐卧不安,索性出了家门,到长清河边散散心。
她这一走不打紧,发现河两岸灯光闪烁,岸上是警车、救援车等各种车辆,河里还有一些小船在游荡……
隐约中她仿佛听看到了伍百顺的身影,听到了伍百顺的声音,她像被棒喝了一下一样突然惊醒,大喊着“百顺”朝前奔去。
尽管有两三名警察过来拦阻,但还是被柳琳娜避开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伍百顺也听到了媳妇的呼喊,挣脱身旁的警察跑了过来。
夫妻俩见了面时,江山和王可心也赶了过来,不约而来的还有县公安局局长邢磊、副局长杨庆余。
“我没事的,你别哭!”伍百顺安慰媳妇道,“不信,你问王队,我是来帮他们勘察现场的。”
王可心点了点头,在她心里,伍百顺还真算不上嫌疑犯。
“这位女同志,你是伍百顺的媳妇,对吧?”杨庆余插话道,“我们现在在工作,请配合一下,回去吧!”说完,他示意旁边的警察将人带离。
伍百顺怕媳妇生事,家里孩子没人照顾,跟着说道:“听领导的,赶紧走,我们都忙着呢!”临了,不忘补充一句:“放心,过两天我就回了。”
柳琳娜被迫离开了河岸,稍微安心地回家了。
“你再想想,捡钱包的时候,有什么发现没有?”江山转而问伍百顺,这时口气缓和多了。
“那倒没有,不过,我怀疑……这个案子不简单,你说他在省城里待着,怎么会跑到长清河边来?”伍百顺很想破这个案子,所以帮着分析起来。
“这也是我们想问你的。”王可心明白,江山这话还是怀疑伍百顺。
“我想有两种可能:一是自杀,二是他杀。”伍百顺还沉浸在自己的案情分析之中。
“他为什么要自杀?”江山问。
“肯定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伍百顺答。
“那他杀呢?”江山继续问。
“谋财害命——不对,钱包里有三百块钱。”伍百顺仍在分析:“应该是仇杀——可钱包为什么还留着身份证?不销声匿迹。”
“对呀,你看还有没有种可能,误杀?”江山眼睛一直盯着伍百顺,从来都没离开过,这点王可心观察得很仔细。
“要是单从钱包来说,还真有这种可能。”伍百顺表示赞同,接着分析:“误杀了人,慌不择路,跑了,所以……”
“那尸体在哪儿?地上的血迹呢?还有凶器是什么?”江山追问道,可他有点怀疑眼前这个人跟案子有关了,毕竟他没跑,反而报警了。
“这个得你们警察查了,或许丢在河里,也不是不可能。”伍百顺分析不下去了,他也想看看今晚能打捞上什么。
5
今晚统筹打捞工作的,现场是江山,全面指挥的是李强烈。长清河除过境梓阳县下乡村,还涉及上游武林县上河村,以及下游乐城县宛平村,除此之外,不在打捞范围之内。
梓阳县公安局局长邢磊过去同江山有过交集,他们都是省警校毕业的,只不过江山比他早三届,所以为显亲切,他直呼江山“师兄”。
“师兄,这打捞不是一时半会儿,我们到车上坐坐吧!”对邢磊的这个请求,江山不好拒绝,只得随他上车。
伍百顺见状,回头跟王可心说:“王队,要不,我们也上车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虽然这么说,但是王可心还是带伍百顺上了自己的车。
邢磊掏出一支烟递给江山:“师兄,喻珞珈虽说是省委唐书记的秘书,可也不至于惊动您这位老刑侦吧?”
江山自己掏出火机点着了烟,邢磊只得将拿出的火机又放回口袋。江山吸了一口,沉默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这个……不是你梓阳县考虑的事吧?”
“那是那是!”邢磊连忙说,“有师兄在,什么案子破不了呢!”
“我也没什么隐瞒的,我和你一样,按上级的命令行事,不该问的,从来不问。”江山话轻音重,邢磊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王可心上了车,看着窗外闪亮的灯光,脑袋里开始复忆今天的事了。
“王队,这个喻珞珈到底是什么人?连省公安厅都出动了!”伍百顺感觉做梦一样,好像进入了侦探小说的书页,正兴奋着呢!
“这是该你问的吗?”王可心斥责道。
“什么意思?不是我报警,你们能发现吗?”伍百顺不甘示弱,“要我说啊,他失踪肯定不止三天。”
“谁告诉你三天了?别瞎说!”王可心没有好话回他。
“你跟领导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你敢不承认?”伍百顺争辩道。
“……”王可心不想理他,也不能说什么。
“要不这样吧,你现在放我走,我就不说话了!”伍百顺这么说,却并不想走,他还没弄清楚到底咋回事呢!
“这个我做不了主。”王可心语气缓和地说。
“我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走?!”伍百顺故意抬高声音,想让不远处的江山他们听到。
“是不是嫌疑人,也不是我说了算,你自己说了更不算!”王可心想压住伍百顺的气势。
“这么说,你们怀疑我?想羁押我?”伍百顺趁势闹了起来,“我抗议!严重抗议!你们非法拘禁!”
这时,江山和邢磊都走了过来。伍百顺马上打开车门,跳了下来:“领导,我抗议你们非法拘禁我!”
邢磊正要上前说什么,被江山拦住了:“谁限制你自由了?”
“王队,她不让我走。”伍百顺指着已经下车的王可心说。
没等王可心说话,江山又道:“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伍百顺有些半信半疑:“那我走了?”说完挪动脚,准备走。
王可心拦住了:“案子还没完,你不能走!”
伍百顺看了看江山,江山又发话了:“放他走!”
王可心只好闪开,让伍百顺大摇大摆地走了。
6
王可心望着伍百顺渐行渐远的背影,正在想江山为什么这时放他走?江山的手机响了,接听完电话,他对王可心说道:“走,我们到上河村去!”
邢磊和杨庆余见此,知道那边有情况,可那是武林县的地盘,他们就不好过去了,连忙说:“我们去看看打捞情况。”便走开了。
王可心坐上江山的车,他们直奔上河村而去。
伍百顺说是走,可他越走越不想走,因为案子还没弄清楚,而况今晚这阵势,怕是重大案件,他得好好瞅瞅。于是,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埋伏了起来。
江山他们开了二十来分钟车,很快到了长清河上河村段打捞现场,武林县县委书记明朝阳、县公安局局长马超越等都在等他们。下车寒暄了几句,马超越汇报道:“刚刚捞出了一具男尸,初步判断三十多岁,由于尸体腐蚀得厉害,具体情况请江队定夺!”
“我们先过去看看再说吧!”江山说完,跟着带路的警察就走,王可心赶紧跟上去。明朝阳、马超越等快步向前。
打开裹尸布,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王可心差点要吐了——当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勘察尸体,只是刚才一路颠簸的厉害,因为江山抄的是老路。
“面目已经看不清了,从衣服残留和骨骼看,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死亡时间大约二周前,准确信息得解剖后才能拿到。”现场的法医介绍道,他是武林县公安局的。
“尸体我们要送到省厅检查。”江山对明朝阳和马超越说,“我来时李厅一再交代,今晚的行动必须严格保密,希望武林县理解!”
“理解!理解!当然理解!”明朝阳立刻表态道,“超越,吩咐下去,今晚参与打捞的全体人员,务必人人签订保密承诺书!”
“那由我们的车送过去?”马超越问道。
“不用了,马局,李厅已经派车过来了。”江山离开了尸体,又向明朝阳道谢道:“明书记,太感谢您了,请回去休息吧!后面的事由马局和我负责就行。”
明朝阳想来也是,便说:“好,我明早有会,那就先行一步了!”
送走了武林县县委书记明朝阳,江山叫王可心跟他上车,再赶回下乡村河段去。
在车上,王可心疑惑地问:“江队,尸体都已经找到了,我们不收工?”
“你敢说死者就是喻珞珈?”江山反问道,见王可心不回话,又接着说:“钱包是在下游发现的,人在上游死亡,合乎常理吗?”
“那干嘛费这么大劲跑上游来打捞?”王可心问道。
“我们现在是要在最大范围内找到蛛丝马迹的线索,然后才能作出初步判断。”江山回答道。
“那您为什么把见证人伍百顺放走了?您不觉得他更有嫌疑吗?”王可心追问道。
“你不是一开始就否定了这个问题吗?”江山笑了,这是王可心第一次见他笑。
“您……怎么知道?”王可心有点好奇了。
“都写在你脸上呢!”说完,江山竟然笑出声来了。
7
伍百顺躲在草丛里,尽管隔得有点远,可仍然看到江山和王可心他们驾车出去,想到肯定有什么线索了。
初夏的天不冷不热,伍百顺决定在这待一晚得了,免得错过这惊心动魄的情节。可睡意来了,由不得他,他很快就迷糊着了。
伍百顺做了个梦,梦见警察打捞上来一具男尸,他凑过去看,俨然就是喻珞珈本人,面目清晰可见,表情淡然安祥,好像睡着一样。突然,伍百顺看到:喻珞珈睁开了眼……
他打了个哆嗦,醒了!
这时,他听到不远处有动静,一个黑影正盯着打捞现场用手机偷拍。他马上意识到,这人肯定跟案子有关!他得拍下来,作为线索提供给警方。
可是他摸遍了全身,没找到手机——他想起来了,手机被警察收走了,还没还他呢!
这时,又来了一个女的,跟黑影嘀咕了两句,他们便迅速离开了。
伍百顺想跟上去,但又怕被发现,遭他们灭口——只得按兵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伍百顺见江山他们回来了,想都没想冲了过去……
“哎!江队,那不是伍百顺吗?”王可心首先发现了奔跑过来的伍百顺,但他很快被警察给截住了。
江山瞅了一眼,并没惊讶,只是对拦截的警察喊道:“放他过来!”
伍百顺气喘吁吁地跑到江山他们面前,还没站稳就说:“赶紧,赶紧抓嫌犯!”
王可心听了乐了:“抓什么抓,你不是来了吗?”
“一男一女,在那边偷拍,赶紧去抓呀!”伍百顺没理会王可心,终于把话讲完。
江山对赶过来的警察说:“小孟,你带几个人去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带回来再说,快去!”
“是!”小孟敬了个礼,便带人去追。
“伍百顺,你把话说清楚,他们是什么人?”王可心问道。
“我哪知道啊,一男一女,只看到影子,隔我有一段距离——再说,我是睡着了,从梦中惊醒后才看到的。”伍百顺心终于平静下来了。
“他们有什么特征没有?”江山插问道。
“男的长发,女的短发,大概一米七左右的身材,听他们嘀咕的声音,不像本地口音。”说到这儿,伍百顺自己也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山和王可心更想知道这两人是干嘛的?他们怎么知道今晚的行动?看来,他们蹲守了不是一时半会,离开,说明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得到的信息了。
不出江山所料,小孟他们空手而归,奇怪的是,竟然没发现任何踪迹。江山心想:如果伍百顺没有说谎,那只能说那两人反侦察能力很强,他们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可惜刚发现就断了。
“江队,要不要查一下各重要路口的监控?”王可心建议道。
“算了,他们能不留痕迹地来去,难道还不知怎么避开监控吗?”江山想的是,还是先把今晚的事做完,后面再一步步来,这个案子显然没这么简单!
“既然你都回来了,那就请继续配合我们工作哦!”王可心转而对伍百顺说。
“配合可以,你们得把手机还我,刚才要是手机在,我把他们照片就拍下来了,这要省多大的事啊!”伍百顺有些委屈地说。
王可心望了一眼江山,态度十分明确:“这不行!我们必须遵守纪律。”
“什么纪律?我又不是犯罪嫌疑人,你们别忘了,是我报的警,是我提供的线索,我是功臣!”伍百顺知道自己一时脱不了干系,有点后悔跑回来了。
“小孟,你带伍百顺去车上好好休息一下吧!”江山向小孟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把伍百顺带走了。
“江队,现在我们怎么办?”王可心问江山。
“什么怎么办?各自回车休息!”说完,江山上自己的车去了。
8
通宵打捞结果出来了,一共捞出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男尸自不用说了,女尸从年龄上判断四五十岁,在乐城县宛平村河段捞出的,直接交由乐城县公安局负责调查。
江山他们回到省公安厅,李强烈立即主持了案情分析会,主要是省刑侦总队部分参案人员和王可心。
“老江,你先说说吧!”李强烈声音略带疲惫,他昨晚也一夜未眠。
“好,我先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其他同志等会补充。”江山说话斩钉截铁,“首先,喻珞珈失踪一案扑朔迷离,他为什么会出走?到底去哪里了?现在是生是死?我们都不得而知。我们仅仅知道他失踪三个月了,我们之前做了那么多调查,都一无所获,连一点痕迹都没有,连其妻子和父母都没有提供任何有效信息。直到昨天下乡村村民伍百顺捡到喻珞珈的钱包,我们才有了一点点线索。有些同志问,我们为什么对外——这还是在办案过程中遇到内部人士,宣称失踪三天,因为此案兹事体大,我们不仅不知道真相,更没法说出真相!”
说着,江山环顾了一下参会人员:“说实话,我从警二三十年了,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心里没底,心里慌得很!为什么?压力山大!李厅昨晚也一夜未眠,据我所知,案发以来,在座的各位都没好好休息过!我临危受命,更感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见李强烈摆了摆手,江山重回正题:“就说昨晚打捞上的男尸吧,体格和年龄特征同喻珞珈有些相似,但理性和直觉告诉我,应该不是同一人。尸体是在上游武林县上河村段找到的,钱包是在其下游梓阳县下乡村段捡到的,而且没有任何水渍的痕迹——那么,如果男尸是喻珞珈,怎么解释他钱包的出现,常理是顺水漂下来,可它不是!”
“江队,有没有可能,有人在上游捡到了钱包,在下乡村段时丢了?”插话的是省刑侦总队副队长章华安。
“他为什么要丢了呢?他为什么不将钱包里三百块钱拿了之后再丢呢?”江山分析道,“还有,据伍百顺说,昨天夜里有一男一女在偷拍我们打捞,而那两人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说明他们具备反侦察能力,他们是谁?与案子有关吗?”
说完,江山停住了,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连一丝响动都没有。
“还是等尸检结果出来再说吧!”王可心没想到自己会发言,她更没想到李强烈第一时间附和了她,并说:“具体的事情,你们自己再去讨论,今天我还有会,散会!”
王可心以为是自己唐突发言,导致案件分析会草草结束,心里总还有点自责。
回到办公室,江山安慰她道:“这个案子其实是从昨天开始的,今天我们只能说点意见,至于要破案,我估计还早着呢!不过,我判断,上面最多也只会给我们三个月时间,我们得抓紧啊!”
“是!”王可心立正敬礼道:“一切听从江队安排!”
“这样吧,我们晚点去喻珞珈家里走一趟,进一步感受一下,看看能有什么收获吧!”
王可心也正有此意,她想还得从源头查起。
9
喻珞珈家住省委大院,想进去,颇费周折,江山他们还是通过省公安厅联络的,因为这个案子处在保密当中,他们还不能公开身份进入,所以全都着便装。
除了王可心,江山还带了小孟,小孟全名孟超,是一个十分机灵的小伙子,特别能够领会江山的意图。
省委家属区在省委大院的后半部分,这里须刷卡进入,江山他们手持省委办公厅开的纸条,门卫见了直接放行。
进入小区,最明显的感觉是:静谧。一路走过来,大概有9栋红砖楼,约6层高,外表看上去很坚实。能住在这里的人,肯定不一般。
喻珞珈家在最后一栋,3单元602室,没有防盗门和防盗网,按响门铃,开门的正是他妻子梅雨晴,她在省政府办公厅上班,现是某处室副处长。
落座下来,江山开门见山道:“梅处,我们三个今天来,主要想了解一下喻珞珈同志失踪前后的情况。”
“上回来的同志不是已经问过吗?”梅雨晴说话很冷静,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内心强大的女人,当然,毕竟一直担任着领导职务。
“是这样的,因为案件事关重大,组织上将我们三人调来,组成了内部专案组。”江山解释道。
“什么是内部专案组?”梅雨晴叫保姆倒了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您也知道,喻珞珈同志身份特殊,上级要求我们秘而不宣的进行调查,也就是说,除了省公安厅主要领导和分管领导,专案组处于完全保密状态。”江山觉得很有必要说明,毕竟梅雨晴不是别人,她既是喻珞珈的爱人,也是省政府办公厅的领导。
“唉!怎么说呢,珞珈失踪前,表现没有任何异常,这也是我疑惑的一点。俗话说,知夫莫若妻,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真遇到什么事,他是一定会跟我说的,毕竟政治上我比他成熟。”江山相信梅雨晴没有瞎说,从她现在的表现来看,绝非一般人可比。
“那他对你们的女儿也没什么异样表现吗?”江山继续询问道。
“这个我也问了洋洋,她说爸爸没对她说什么,而且她还问我,爸爸到哪儿去了?”梅雨晴说到孩子,有点黯然神伤:“我没法告诉女儿真相,只好说他爸爸这次有重要工作,单位派他外出了,可能要很长时间回来——女儿又问我,那为什么爸爸手机打不通,我说这次工作涉及机密,到哪儿做什么,都得保密,女儿这才释然。”
说完,梅雨晴望着江山:“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让我也释然呢?”
“对不起!我们还需要时间,或许更长。但我可以告诉您的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喻珞珈同志已经死亡。我个人认为,他应该还活着。”
“那他在哪里?你们告诉我!”听了江山的话,梅雨晴不禁激动了,眼神里充满了对丈夫回归的渴盼。
“这……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今天来,带来了他的钱包,想请您确认一下。”说着,江山示意孟超从公文包中取出来。
尽管钱包放在透明塑料袋中,可梅雨晴一眼就认出了丈夫的钱包,这还是去年生日时她送给丈夫的礼物呢!她再也忍不住了,哽咽了起来,接着痛哭不已,好像有一块石头在心里压了很久很久。
10
王可心见梅雨晴哭得这般伤心,情不自禁地过去抱了抱她:“我们都相信,他还活着,活着就好!”
“可活着,为什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梅雨晴当然希望丈夫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仿佛只要活着,一切都不是事儿。
“梅处,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喻珞珈同志钱包里只放着三百块钱?”江山想转移下梅雨晴的注意力。
“那三张一百元的钞票,是我给他让人从乡下带点新米、红薯什么的,他们办公室有同志经常跑农村调查。”梅雨晴的解释让江山确定,这个案子肯定不涉及抢劫。
“可以让我们看看喻珞珈同志的卧室和书房吗?”江山想来一次不容易,还得找点线索才是,特别是喻珞珈的头发、皮屑,好做DNA检测,与打捞起的男尸比对。
“你们自己随便看吧,只要能早点知道他的情况。”梅雨晴终于平复了心情,手握着王可心的手说。
江山示意王可心留着陪下梅雨晴,他和孟超随保姆走进卧室。孟超趴在床下,仔细搜寻角落里的发丝——事情都过去三个月了,能不能找到还真不好说。
幸运的是,在靠墙的床腿下,孟超找到了三根短发,其中一根还是白发,他判断这个应该是喻珞珈的,因为梅雨晴和她七岁的女儿喻洋留的是长发,很容易分辨出来。
江山环顾不大不小的卧室,特别是墙上挂的喻珞珈夫妻的结婚照:一个温文儒雅,帅气;一个美丽大方,漂亮——真正的郎才女貌,颇有几分夫妻相。
江山的感觉,这应该是一个十分幸福的家庭,更何况两人社会地位都不低——而这又增加了他的疑惑:喻珞珈为什么会悄无声息地失踪?他到底因为什么连老婆孩子都不顾?
转到他的书房,书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隶书:曲径通幽。说明男主人内心深广,能经得起风雨——最起码不会自杀。
“就凭这个,你能确定?”江山在心里暗问自己。
江山原以为,喻珞珈是大领导的秘书,书房里应挂着他同一些大领导的合影。可是,奇怪的是一张也没有,全是他们夫妻和宝贝女儿的一些特写镜头。他打开书桌抽屉,里面放着的竟是一些电池之类的家用小物件,还有梅花起子和老虎钳等,简直就是一个小工具盒。
这些表明:喻珞珈一直过着普通而简约的生活,除了家庭生活,大抵没什么兴趣爱好。
喻珞珈的女儿不在家,不用说,上学去了。江山初步判断:这次来,只能说加深了对喻珞珈家庭的了解,取得了做DNA的物证,别的,还得回去细细想一想。
江山和孟超回到客厅时,王可心与梅雨晴已然聊得挺热络了,彼此还加了微信。王可心承诺:一有喻珞珈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梅姐,她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了。
这让江山对王可心不禁刮目相看,心想有王可心相助,案子应该有希望侦破。
11
从省委大院出来,王可心建议道:“江队,我们是不是也该找喻珞珈的领导和同事了解下情况?”
江山没有反驳,而是说:“想法挺好,你看可能吗?”
“这有什么不可能?我们是调查案子,他们应该配合。”孟超一般不插言的,可这样隔靴挠痒的,怎么破案?
“呵呵,你小子也有想法了?”江山也没觉得不可以,但得向厅里报告,厅里也得向省委报告,毕竟涉及的不是普通部门。
“江队如果不好说,我去向李厅报告!”王可心明知这样越级的事不能做,却故意将江山的军。
“那好,你去说吧!”没想到江山就势一歪,把难题推给了王可心,“你是个女同志,说不定领导能通融通融。”
怎么办?能怎么办?王可心只好赶鸭子上架,回厅里找李强烈。
“什么?找省委领导了解情况?”李强烈吃惊地望着王可心:“我看你们昏了头了!”
“不是省委领导,是省委办公厅的领导!”王可心解释道。
“那有区别吗?亏你自己还是个领导干部!”李强烈忽然想起了什么:“江山呢?叫他自己来说!”
“是!”江山推门而入,原来他早站在门外,就等着李强烈喊他。
“这也是你的意见?”李强烈问江山。
“是。”江山一口应承道。
啪!李强然拍案而起,怒斥道:“你以为你是谁?!包公断案吗?!”
王可心虽然也算见过世面,可哪见过这阵势啊!当时她就吓着了,目瞪口呆地望着李强烈。
李强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火了,于是压下怒火说:“这个你们想都不要想!我也办不到!”
江山高声答道:“知道了!”话毕,敬礼,转身带王可心出去了。
惹这么大祸,王可心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江山扇自己几耳光——可那可能吗?
到了办公室,王可心一个劲地向江山道歉:“对不起,江队!真对不起!对不起!”
江山没怒反而笑了:“我说王队啊,也就你敢摸摸老虎的胡须啊!不过,我还得感谢你,让我在领导的面前也硬了一回!”
王可心知道江山在拿自己打趣,她也了解过江山,从警二三十年,素有“虎胆英雄”之称,从没怕过谁。
“您就别取笑我了,我现在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王可心的话是真诚的,只是她不知道江山并没笑她。
“你不知道咱们李厅,他比我还拗,越是办不成的事,他越会尽力办到,等着吧!”江山撂下这话后,不再说什么了。
孟超将收集到的发丝和皮屑送法医处了,刚回办公室,急切地想知道江山他们去见李强烈的结果,但进办公室后发现情况不对:王可心好象激动过,江山却平静如水。
“心姐,你跟梅雨晴都聊了些什么?”孟超凑到王可心面前问道。
“噢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江队,我一并向您汇报一下,梅雨晴主题跟我聊了她和喻珞珈的相识,他们俩是人大毕业的。毕业后,喻珞珈随梅雨晴进了省直机关,接着结婚生女,一切都过得很顺利,属于那种不起波澜的生活。”
“那就更奇怪了,喻珞珈为什么会失踪呢?没有理由啊!”孟超诧异地说。
“这样吧,我们三人各写一个案情分析,然后坐到一起来讨论讨论,再看下一步怎么办。”江山安排道,他觉得“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不无道理。
12
“江队,明天是周末,案情分析不会急着交吧?”孟超想放松一下,因为这段时间整理人弄得太紧张了。
“是啊,我也得回趟家看看父母了,否则两个老人又得啰嗦了。”王可心无奈地说,她家就在省城,可她最不想回了,一回去她爸妈又得催婚了:“都三十好几的人,还晃,再晃就没人要了!”
王可心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当年在大学时就是校花一朵,追她的人都排成队了。可惜,她相中的人后来出了国,一去便了无音讯。于是,她痴心地等呀,一等十年过去了,她现今都三十四五了,岁月却没有改变她的容颜。
孟超正热恋着,女朋友开店,卖的都是美少女时装,自己打扮得时尚妖艳,所以他不敢在兄弟们面前显露,怕那哥儿几个拿他开涮。
江山家庭稳定,老婆是法官,政法系统的,儿子读高中,省重点,还有一年高考。这些年,夫妻俩都忙于工作,孩子完全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跟他们夫妻有其名而已。
“好吧,下周一下午我们碰头,周一上午你们还可以完善下案情分析。”江山答应给他们俩放假,并没有答应给自己一样的待遇。
“那伍百顺呢?”王可心想起伍百顺还“羁押”着,“是不是也放他假?”
“等尸检结果出来再说吧!”江山答道:“现在回来了,他放不放,我说了不算!”
可不管怎么样,王可心和孟超今天总算按时下班了,出一楼大厅时,碰到李强烈出去,以为他们俩又是去调查呢!
江山找食堂炒了几个硬菜,打包带到询问室,让人把伍百顺带来,他想和这个报案人小酌几杯。
“江队,您这是设的什么局?”伍百顺警惕性挺高,不知江山意欲何为。
“没什么,周末了,他们都下班回家了,我和你聊聊天。”江山自己很放松,希望伍百顺也一样。
“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问?”伍百顺试探道。
“当然!”江山肯定道。
“那行,把你手机借我,我给我老婆报报平安!”江山没想到,伍百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犹疑了一下,掏出手机,拨通了柳琳娜的电话,同时开了外放。
“喂,谁啊?”伍百顺听出是柳琳娜的声音。
“是我,媳妇,你猜,我现在在干嘛?”伍百顺故弄玄虚地说。
“百顺,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柳琳娜没有理会伍百顺的话。
“办完案我就回来了!”伍百顺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
“我哥说了,你回来后还是到他那去帮忙,别老在外面晃!”柳琳娜叮嘱道。
“行了,我现在在办大事,跟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的江队长在喝酒,讨论案子。”伍百顺说着,反问江山道:“江队长,你说是不是啊?”
“是!”听江山肯定的回答,伍百顺又对着手机说:“好了,媳妇!不说了,我挂了!”
江山没有马上挂电话,而是等柳琳娜说完“早点回家”,才按了键。
13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伍百顺开始有点飘了:“要说这案子也简单,谁跟他有仇,谁就最有嫌疑!”
“那你说说,谁是仇人?”江山问。
“当然是走得近的人!日久生恨嘛!”伍百顺觉得自己思路不错。
“那我问你,他到底是死还是活?”江山端着酒杯自饮道。
“这个嘛,肯定死了,不然怎么可能三个月一点消息没有。”伍百顺倒不含糊,直接给下了结论。
“人呢?”江山问。
“你们不是打捞上来了吗?”伍百顺喝着,忽然醒了:“不对!要是打捞出来的是喻珞珈,你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好,那你就说说钱包的事。”江山转移话题道。
“有一种可能,钱包是他故意扔那儿的。”伍百顺说出了他的猜测。
“可为什么要把身份证留下呢?没有身份证,到哪儿都不方便啊!”江山边吃边聊,伍百顺也一样。
“第一,告诉你们他是谁;笫二嘛,不想让人找到——有身份证是方便,可总归会留下线索吧!”伍百顺越来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江山问。
“不知道!”伍百顺回应道:“我还是那句话,他肯定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对了,他是大人物吗?”
“……”虽然是喝酒,江山头脑始终还是清醒的。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不是一般人,不然怎敢劳动你江队长大驾,你也不可能请我喝酒。”伍百顺也没醉,“我向你保证,我跟此案没有任何关系,就是捡到了钱包——不信,你们可以测谎!”
“……”江山笑而不答,他现在什么结论都没有,因为他的思路还是有些混乱,否则怎么会坐在这里跟嫌疑人喝酒。
当然,伍百顺的嫌疑有多大,江山心里也有数,只不过不能说而已。他望望窗外,月正圆,照着夜晚如同白昼。
“你们还是怀疑我,我呢,身正不怕影斜,随你们调查,我相信真相总会水落石出。”伍百顺对自己似乎挺有信心的。
“历史上冤假错案还少吗?”江山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马上想收回去:“不过,你别怕,在你身上不会的。”
尽管江山这么说,可伍百顺还是打了个寒颤:“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显然,伍百顺开始有心事了,这点江山也觉察到了。
“江队长,我什么时候可以……”伍百顺知道江山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没把话说开。
“快了,尸检结果出来后吧!”江山觉得这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伍百顺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你放心,有什么事我会配合的。”伍百顺想让江山放心,其实是自己心里开始担心了。
“喝酒,喝酒!”江山举起杯子说道。
“不过,江队长,你们还得想办法找到那一男一女,那么晚跑去偷拍,肯定与案子有关!”伍百顺心想,只有警方找到真正的嫌疑人,他们才会完全放下对自己的怀疑。
伍百顺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喝完酒的,只知道自己是被人扶到床上的,可那人一走,他一夜未眠。
14
王可心开车刚离开省公安厅大院,手机就响了,话筒里传一个洪亮的男声:“可心,你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想你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是我什么人?”王可心没好气地说。
“你不是不知道,我是身不由己,我做梦都想与你比翼齐飞!”对方态度仿佛很诚恳。
“这些话我听着恶心!我不是十年前刚出校门的女大学生,请收起你那一套!”说完,王可心挂了电话。
对方倒没什么,又打过来:“可心,我们见过面吧!我在老地方等你!”
这一回,对方自觉挂了电话。王可心手握方向盘,在十字路口,忍不住还是往右拐了。
十年前的老咖啡屋依然还在,就好像青春从来没有离开过王可心一样。小巷的街头,位置突出显眼,几乎成了这条老街的标志。
同样是靠玻璃窗,同样灯光昏黄,还是那个衣冠楚楚的人,坐在卡座的老位置:“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男的显然很高兴。
“你说说,我们这算什么?情人?”王可心叹口气,落坐道:“就像你我杯中的咖啡,以为还是原来的味道,其实早就不是了!”
男的苦笑着说:“我对你的心,可从来没变过!”
“吴之凡,你不觉得这话挺虚伪吗?你活得累不累?”王可心端起杯子,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叫吴之凡的男人,可以说是王可心的初恋,也可以说是“生无可恋”之人。当初,在学校追求王可心的时候,那种狂热如同太阳一般,可面对毕业后的选择,他像法律条文一样冰冷:跟官三代的同学立马结了婚,到省城市检察院才两年,便提拔到城区法院任院长,三年后回任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后五年任市政法委书记、省政法委常务副书记,主持日常工作。
“这些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过着什么日子!”吴副书记叹了口气,好像挺委屈的。这些年,他一边家里红旗不倒,一边同王可心保持着暧昧关系,真正不简单。
“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人就没法活了。”王可心说话不温不火,绵里藏针。
“我现在就是想离开那个冰冷的家,也不现实啊!”王可心知道,吴之凡所说的现实,他妻子曹颖的爷爷,省委主要领导离休;曹颖的父亲,还在国家部委呢!这样的现实,吴之凡又于之奈何?
“别说了,我不想扯这些!”王可心转而问:“说吧!今晚约我来什么事?”
“可心,我们俩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吴之凡之前的囧态一扫而光,“你知道你们现在调查的是什么人吗?”
“省委书记唐正东的秘书。”王可心答道。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派江山去调查这个案子?”吴之凡狡黠地问。
“不是正常工作安排吗?这有什么?”王可心毫不在意。
“这有什么?你呀,政治上还那么不成熟!”吴之凡故作深沉道,“江山是唐正东的人,你是我吴之凡的人,明白了?”
“谁是你的人?”王可心娇嗔道,“我王可心,只属于我自己!”
“我给你交个底吧!省得你不明就里。”吴之凡走过来,坐在王可心身旁,就势将她揽入怀中:“唐正东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王可心挣脱开吴之凡,说:“你们的事,我不管!”
“傻吧!这事你们办好了——我都想好了,一定把你推上省高法的领导岗位!”吴之凡再次将王可心抱在怀里,尽情地亲吻。
15
伍百顺没想到晚上同江山喝完酒后,第二天他就回家了。柳琳娜当然高兴,急急忙忙催促伍百顺到她哥哥那儿去做事,怕他再生出什么事来。
柳智敏的建材生意还不错,买房装修的人多,他信誉又好,从不卖假货,价钱公道,所以回头客和慕名而来的人不少。
伍百顺来了,主要给他打个下手,进货出货送货什么的,可以帮他理顺。一两个月下来,生意做得越加顺风顺水了。
这天,伍百顺正在看门店,有两个人来选陶瓷面盆,一男一女。开始伍百顺并没注意什么,可瞄了一眼他们俩的侧影时,他忽然心里一惊,仿佛似曾相识,可确实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那两人选了个花样普通,品质却很好的面盆,也不讨价还价,自己叫了个电麻木就拖走了。伍百顺本来想告诉他们,他可以送货上门的,可对方好像没考虑过。
又过了几天,天正下着雨,伍百顺在店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突然一辆蓝色斯柯达车停在店前,开门下来的正是身着便装的王可心。
“……”伍百顺心里一惊,心想:“又出什么事了?”
“伍百顺,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王可心走上前来说道。
“哪能呢!王队,您可是请都请不来的。”伍百顺赶忙往里让道:“不对!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有大事!”
“没事,就是顺道过来看看。”王可心说着,自己坐在了出单算账的桌前。
“那案子破了?”伍百顺边倒茶边试探着问。
“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对了,你有没有什么线索?”王可心好像是随口问一问。
说到这里,伍百顺突然一惊:“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王可心吓了一跳:“什么毛病?一惊一乍的!”
“王队,你不说案子,我差点忘了,前些天店里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买陶瓷面盆,我当时觉得他们身影在哪儿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现在想起来了,是那天晚上偷拍的两个人,我敢肯定,就是他们!”伍百顺一口气说下来,还有点喘。
“你没看错?”王可心眼里也闪着光,问道。
“没错,就是他们!我保证!”伍百顺拍拍胸脯说。
“人呢?”王可心追问道。
“我哪知道!”伍百顺有点泄气了,想着该用手机拍个照就好了。
“你店里有监控吗?”王可心提醒道。
“没有。我老哥做生意,从来是诚信第一。”伍百顺无不自豪地说。
“那你有他们联系方式和地址吗?”王可心哪有心思听他的生意经。
“他们没让我送货,自己叫电麻木带走的。”伍百顺答道。
“那开电麻木的你认识吗?”王可心继续问。
“当然,郭瘸子嘛!”伍百顺其实也想到了,问问郭瘸子,不就知道那一男一女住哪儿了。
“走,上车,我们找他去!”王可心早已起身了,径直往自己的车走去。
16
伍百顺指引着王可心将车开到电麻木的集散地——梓阳县城的一个小广场处,赶巧郭瘸子在候客。郭瘸子实际三十多岁,可看上去像打了霜的茄子,五十岁开外。
“郭瘸子,你那天从我店里拉了两个客人,一男一女,买了个陶瓷面盆,记得不?”伍百顺兴冲冲地上前问道。
“记得。”郭瘸子不紧不慢地答道。
“他们住哪儿?”伍百顺满怀希望地问。
“我哪知道啊!”郭瘸子说话仍然要紧不慢。
“我可跟你说,这个是县公安局的王队长,她们在调查一个案子,那两个人是嫌疑人,你得讲老实话!”伍百顺怕郭瘸子不说实话,直接把旁边的王可心搬出来了。
王可心配合地点了个头,郭瘸子这才在驾驶座上摆正了屁股:“我真不知道!”
“你不是送他们回家了吗?”伍百顺寻思着,这还不明白?
“他们没让我送到家。”郭瘸子分辩道。
“那你送他们到哪儿了?”伍百顺好奇地问。
“他们让我开到城东的桥边,下车后,坐小车走了。”郭瘸子也想知道什么案子,便问:“他们犯什么事了?偷盗?”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我只问你,他们坐什么牌照的车?向哪个方向走的?”伍百顺像是自己在办案一样,问得很详细。
“这个没记住,反正是往城外跑了。”郭瘸子见伍百顺这么说自己,也没好气道:“这关你鸟事!”
“郭师傅,你能帮着想想吗,车牌号多少?什么颜色的车?还有,两人长啥模样?”王可心插问道。
“……”郭瘸子挠挠头,说:“我只记得末号是7,本地的,黑色,其他的实在想不起来了……”
“那人呢?”伍百顺忙问。
“你不是见过吗?”郭瘸子好像还在生伍百顺的气。
“郭师傅,还是请你回忆回忆!”王可心态度温和地说道。
“男的个头高,长什么样,我没注意到。女的个头不矮,长得眉清目秀的,好看!”郭瘸子说着来劲了。
“你就色鬼一个,见了漂亮的不眨眼!”伍百顺也没好气地说。
“你不喜欢漂亮姑娘?”说着,郭瘸子瞟了一眼王可心。
“你个死瘸子!欠揍了!”伍百顺故意凶道,他想,有王可心在,他怕谁!
王可心哪有心思听这些,“走,我们上车!”
于是,她将车一路开到城东的桥边。奇怪的是,桥头的交通摄像头明显是坏的,这更增加了她对那两人的猜疑。
伍百顺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感觉十分懊恼:自己怎么就放走了这么重要的嫌疑人呢?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侦探小说是白看了,再怎么着,案子没有结,自己得保持高度警惕才是。
他心里决定:不管怎么样,自己得帮助江山、王可心他们破了此案,谁让自己当初捡到那个钱包呢!
柳琳娜正在厨房里做饭,孩子们都放学回家了,饿了。伍百顺也饿了。
王可心呢?
17
尸检结果出来了,DNA与喻珞珈的相似度仅57.3%,线索中断了,男尸死亡的案子交由武林县公安局负责,江山他们还是集中精力办喻珞珈案。
这天,案情分析会在江山办公室隔壁的小会议室召开了,会议由江山主持,这是他们专案组自己的分析会,所以没请李强烈参加。
孟超先发言:“两位领导,我呢只能说说看法,谈不上分析,所以……”
“别废话了,赶紧奔正题!”江山打断孟超的话说。
“好,我认为这个案子有以下几点疑点:一,喻珞珈为什么会失踪?像他那样的人,如果没有大事发生,不会这样不明不白消失的;二,喻珞珈到底跳河没跳?不能因为伍百顺在河边捡到他的钱包,我们就认为他跳河了——他为什么要跳河?再说了,我们打捞的情况,已经否定了这个猜测;三,谁说喻珞珈死了?虽然失踪了三个月,这并不等于他已经死亡,说不定他正躲在哪个地方,不想让人找到呢!”
等了半天,见孟超不说话,江山问道:“这就说完了?”
“说完了!”孟超斩钉截铁的说,“补充一点,我认为喻珞珈还活着!”
“王队,你说说吧!”江山转向王可心,王可心打开笔记本,说:“我基本同意小孟的一些观点,特别是喻珞珈活着的看法,毕竟我们还没有找到他死亡的证据。据此,我建议:一,全面复查喻珞珈失踪案,必须走访相关当事人,摸清他出走的原因;二,增加办案力量,就我们现在三人组,远远不够,我们需要做大面积的调查,这要人去做;三,把伍百顺作为编外人员纳入进来,他或许对破案有帮助。我先想到的就这些!”
江山听完了,并未急着讲话,而是摸出一根烟来,点着了,慢慢吸起来。
“说了半天,这就是你们的专业水平?”江山终于开口道,“首先,大家别忘了,喻珞珈失踪案带有政治性,这就要求我们必须保证所有调查要秘密进行,不得声张,更不可大张旗鼓;其次,无论喻珞珈生死如何,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找到;第三,三人组是由省政法委决定的,你我他都是上级领导钦点的,责任重大,希望大家全力以赴,不要顾盼左右!”
说完,江山径直走了,回办公室继续抽他的烟,搞得王可心和孟超莫名其妙。
“心姐,这是什么状况?”孟超问。
“我哪知道啊!”王可心也郁闷了。
“我们干脆自由行动吧!”孟超建议道,王可心明白,他的意思是各自调查去。
“这恐怕得征得江队同意吧?”王可心提醒道。
“信不信,他就这意思。”孟超肯定地说。
王可心不完全相信,她回到办公室,江山正悠闲地吞云吐雾。
“江队,我们可不可以换种方式,譬如说,先分散调查,然后……”王可心试探着问,没想到江山没等她说完,一口答应了。
看来还是孟超了解江山啊!王可心心想。
18
正当江山他们为案子焦头烂额的时候,李强烈告诉他们,下午有重要领导要召见专案组三人,届时有专车过来接他们。
王可心猜测:不会是吴之凡吧?这家伙想干什么?
她找了个空,从办公室出来,在走廊里的一个角落打电话给吴之凡:“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电话那头吴之凡不解地问。
“你找我们去,搞得那么神秘干嘛?”王可心更怀疑吴之凡的动机了。
“谁找你们了?你们包括哪些人?”吴之凡不紧不慢地问。
“真不是你?”王可心有了初步判断后,说了句:“那算了!”便直接挂了电话。
回到办公室,孟超正和江山讨论:这位重要领导到底是谁?
“心姐,你分析谁会这时候召见我们?”孟超见王可心进来,将视线马上转移了过来。
“该不会是喻珞珈的领导吧?”王可心随口答道。
“办公厅主任?”孟超兴奋道,“要不省委书记唐正东?”
“别扯淡了!”江山制止说,他怕孟超又说出更出格的话来。
孟超闭嘴了,办公室的氛围出奇的静谧,大家都各怀心思地在想:这人到底是谁?
“报告!”门外的声音惊醒了三人。
“进来!”江山叫道。
进来的是厅长闵子骞的秘书汪涛:“江队,厅长请您去一趟!”
江山拿起帽子便走了,办公室只剩下王可心和孟超,他们越发猜疑起来。
“心姐,厅长都惊动了,看来真是省委书记唐正东啊!”孟超十分肯定地说:“可是,他召见我们干嘛?不会兴师问罪吧?!”
“问什么罪?我们又没做什么!”王可心否定道。
“这不是明摆着,嫌我们办案太慢,工作不力嘛!”孟超说着,感觉有些紧张了。
“这无头苍蝇似的案子,快得了吗?”王可心也就这么一说,可想一想一晃都快两个月了,案子还一点眉目也没有,谁能说不慢呢!
“心姐,江队这回够受了!厅长不狠狠批他才怪!”孟超开始替江山担心起来了。
于是,办公室开始弥漫起一种不祥之兆,仿佛大难临头一般,王可心和孟超都沉默不语,心里头都在自责:怎么这么没用!一点进展都没有!丢脸死了!
这时,江山回来了,脸黑沉沉的,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掏出烟来,点了几次火,才见点着,一个劲地猛吸起来。
孟超吓得头都不敢抬,生怕被江山看到自己哪儿不顺,冲自己发泄。
王可心沉不住气了,竟然走上前问:“江队,挨厅长批了?”
江山吐了一口烟道:“没。”
“那厅长说什么了?”王可心不甘心,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想知道?”江山反而显得很轻松,办公室的氛围也发生了改变。
“嗯!”王可心和孟超几乎异口同声道。
“厅长说了三句话:一是‘你们辛苦了’;二是‘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三是‘希望你们再接再厉’。”江山慢慢道来,语气像烟一样淡然。
“没了?”孟超禁不住问。
“没了!”江山斩钉截铁地答道。
“这是什么意思嘛?”孟挠了挠头发。
“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王可心接过话道,“不是批评的批评,比批评更厉害!”
“不明白,厅长说的都是大实话!我们确实很辛苦,确实很不容易,确实在努力啊!”孟超说着有些激动了。
“屁!”江山突然拍案而起,“谁不辛苦?谁不容易?谁又没努力?!可结果呢?!”
孟超和王可心吓了一跳,没想到此刻江山爆怒了。
“……”二人不语了,就等着江山批自己。
而江山没有继续,过了一会儿,语气平和地说:“大家准备一下,领导的车马上过来接我们了。”
“是!”二人高声答道。
19
下午四点整,从省委大院来了辆黑色小轿车,专门来接江山他们的。江山他们上了车,司机只管开车,跟他们没有任何寒暄,王可心和孟超觉得氛围很压抑。
从省公安厅到省委大院,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不是距离远,而是红绿灯太多。
进了省委大院,车直接开到一栋三层的老房子门口停下,有一个中年男子早在门口等候了。
“请跟我来!”中年男子说着,带着江山一行人进入大堂,上了二楼一个不大的接待室落座。
“请稍候!”说完,中年男子便关门出去了。
三人仔细打量这屋子,除了装修老旧点外,其实沙发茶几等家具挺考究,品位不一般。
正当三人想从紧张中放松的时候,门开了,走进来一位五六十岁的领导,步伐自带威严。三人几乎同时认出来了:正是省委书记唐正东!
江山等赶紧起立,敬礼!
唐正东走到正座沙发前,用厚重的男中音说道:“坐!”
“是!”三人同时答道。
“江山同志,我想先听听你们办案的进展情况!”唐正东语气和蔼地说。
“尊敬的唐书记,按照省委和省厅的部署……”江山刚说到这里,就被唐正东给打断了:“江山同志,对于这起案件,省委没有什么部署,你们就当一件普通案子来办,不要有什么压力!”
“是!”江山又起身敬了个礼,唐正东示意他坐下,他接着说:“案件发生后,我们成立了专案组,虽然就我们三人,但是厅里从闵厅长到李副厅长都非常重视,全力支持我们办案。我们目前一是搜集到了喻珞珈同志的钱包和身份证;二是对长清河上下游进行了全面打捞,没有发现喻珞珈同志的尸体;三是对所有可疑点进行了调查,包括走访了喻珞珈同志的家,还没有得到有力的线索。整个案子进展不大,主要是我的问题。”
“你的什么问题呀?”唐正东问。
“我能力不足,让组织和领导失望了!”江山坦诚道。
“其他两位同志对案子有什么想法啊?”唐正东转向王可心,“听说你是警界里的巾帼英雄,说说看!”
“是!”王可心按捺住内心的紧张,接着说:“尊敬的唐书记,我个人认为,喻珞珈同志未必坠河,也许他还活着……”
“在哪里呢?”唐正东问。
“这个……我只是凭感觉,确实没有证据。”王可心低下了头。
“孟超同志,你的想法呢?”唐正东转而问道。
孟超没想到唐正东能叫出他的名字,既高兴又惊讶,壮着胆子道:“报告首长!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确实不能确认喻珞珈同志坠河了!”
“好!办案就要讲证据,无论案子涉及到谁,我们都要以法律为准绳,以事实为依据,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唐正东开始讲话了:“喻珞珈同志是我的秘书不假,可这是工作的需要,没有特权也没有任何不同,你们要放下包袱,沉下心来,像对待之前办的所有案子一样,不要有区别,他的失踪,要把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到,广泛调查,深入研究,最终要做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他家人一个交代!一个大活人,不能说没就没了,更不能说不管了!”
江山三人边听边在本子上记,生怕有错漏。
“这样吧!回头我跟之凡同志讲一下,从公检法三家,再加上纪委,抽调人员若干,重组专案组,加强力量,务必尽早给家属一个交代!”
“是!”江山等人同时站起,敬礼!
20
唐正东说要加强办案力量,江山没想到第二天就到位了:省高检第二检察部(重大刑事犯罪检察部)副主任梁康,省高法刑事审判第一庭副庭长齐天,省纪委第九审查调查室副主任万芳,三人上午报到,下午省公安厅就给专案组调整到了一个大办公室,由会议室改造而成。同时,王可心调任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副队长,成了江山名副其实的副手。
重组的专案组第一次会议,由省公安厅厅长闵子骞主持,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沙田井、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胡子文参加,省政法委常务副书记吴之凡到会讲话。
吴之凡说:“省委书记唐正东同志非常重视此案,我们要从讲政治的高度认识这一问题。喻珞珈同志是一位优秀的党员干部,他的失踪,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们不排除刑事案件的可能性,这一因素很大!正东书记一再强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我们办案的根本遵循!之所以重组专案组,不仅是力量的加强,更是思路的调整。大半年过去了,我们的工作还没有眉目,为什么?就是因为没有很好地贯彻落实正东书记的指示精神!我在这儿宣布一个决定:专案组由王可心同志具体负责,江山同志指导——这也是正东书记的意见!”
听到这儿,王可心吓了一跳,本能地站了起来:“报告!我不同意!”
与会人员更没想到,一是专案组负责人调整,大家事先不知;二是让副职领导正职,闻所未闻;三是王可心的反应,让大家眼前一亮。
“王可心同志,这是组织的决定,你可以保留意见,但必须执行!”吴之凡态度很坚决,“当然,你还是要接受江山同志的指导,毕竟他办案经历丰富,经验难得!江山同志,你表个态吧!”
“坚决服从组织安排!”江山起身敬礼道。
王可心余愤未消,却很无奈地落座了。
吴之凡接着又回到讲政治上,把人事调整和办案要求又详细地讲了一遍,总体上是传达省委唐正东书记的指示精神:迅速破案!
省高法沙田井院长、省检胡子文检察长均表态全力支持专案组工作,省公安厅闵子骞厅长最后表示,“省厅坚决服从这次人事调整,认真落实省委和省政法委领导的指示精神,全力以赴把案子办好,交出一份满意答卷!”
会后,闵子骞继续召开专案组会议,由李强烈主持。会上,闵子骞强调,“大家一定要统一思想,专案组在江山指导、王可心领导下迅速开展工作,办案思路要打开,方法要创新,举措要有力,要坚决打好这次‘战役’,不胜不休!”
李强烈让江山将前期案件办理情况作了介绍,梁康、齐天、万芳纷纷表态发言,一是坚决服从组织安排;二是在江山指导、王可心领导下,创造性开展工作,尽早完成办案任务。
最后,李强烈让王可心讲话,王可心有点诚惶诚恐:“我……我首先服从组织安排,在江山同志指导下,尽职尽责工作……”
“可心同志,现在不是让你表态,是让你部署工作,专案组下步怎么做,才能完成省委和省政法委下达的任务。”李强烈打断了王可心的话,进而强调道。
“李厅,太突然了,我……我还没想好。”王可心说的是大实话,她感觉有点梦幻。
“行!你们大家先把上级精神消化消化,研究好后把方案报我和闵厅长!”李强烈说完,示意散会,江山和王可心留一下。
江山和王可心原以为李强烈会解释这次调整的事,没想到他单刀直入,说的是案子:“依我看,这个案子还是从调查伍佰顺开始吧!”
江山和王可心愣住了:这算怎么回事?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李强烈说完起身径直离开了会议室,头也没回。
2024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