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梦 ,关于外婆,梦里却又没有外婆。
幼儿园初始时期甚至更早时期里我能记得的场景里都有外婆。懵懂时期的我是在外婆的照顾下长大的。那时候的天好像很蓝但我记得不是特别清楚,记得特别清楚的是那时的星空,满天的繁星多得像是要掉下来,每当夏夜和外婆坐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总是能伴着神话入睡。可能因此以至于到现在我都怀着一颗修仙的心。
那些日子都是彩色的,而那些时候的我也是彩色的。
忘记了外婆的温度,却记得外婆身上的味道,记得她的声音,也记得她的背影。
现在仔细想想,外婆的后半生几乎都是在照顾小孩,大姨家的好不容易长大了,二姨家的又出生了,刚顾完二姨家小孩,又去顾小舅家的,之后又是我家的,外婆陪了我大概三年左右,之后又因为小舅家的二胎走了,那时候爸妈太忙,在我刚满一岁的时候他们便把我放到幼儿园,那时候上课学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唯一的印象是下午铁门外外婆伸进来的手,至于为什么牢牢记住了这一幕,可能是因为在外婆离开我家后的两年再也没人向我在铁门外伸手接我回家,那时候我都是蹭邻居家接小朋友时一起回家的。
刚刚做了个关于外婆的梦,梦里外婆并没有活过来。
我梦到了一个墓地,那里每一个坟墓都有着圣托里尼的蓝色小房顶,天边的霞光很美,天空之下是很多城堡,而外婆将会沉睡在那里 。小时候外婆跟我讲,人去世后灵魂会深入天堂,家人先你一步走是为了到那个世界去为你打拼生活,等你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幸福的在一起了。但后来小学自然科学课的老师却告诉我们,天外是各种陌生的星系,那些星星根本不是神仙的脚。
后来啊。我长大了,我渐渐忘了那些神话传说,却依然做着一个仙人梦,可能是自欺欺人,但是还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我依然相信外婆真的在天上,虽然现在空气不好,没有星空,但北极星不是一直都在嘛。
亲戚缘薄说得可能就是我这种人,我对亲戚虽然很喜欢,但是都很难以亲近,这在我家却很正常。我家的人好像都和其他亲人亲近不起来,也包括我们家自己几口人。很后悔初中去看外婆那次我只是一直看着她,却没和她多说说话。那个小镇夏夜的繁星好像低的可以摘下来,二姨家的小院很舒服,四合院里方方正正的天挂满了星辰,房檐下坐着我们一群人,外婆的女儿们围着她讲那些过去的事,我在旁边静静的听,外婆笑起来很可爱,她在小时候摔跤将门牙给摔断了,后来妈妈给外婆镶了个金牙,每次外婆笑起来总是能看到那丝一闪而过的银光,就像星星。
外婆走的那天,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但是教室里却令人冷得发抖。我在不允许自己哭的学校哭得昏天黑地。那次我逃了人生前十四年来第一次课。我们做了一晚上火车加一个早上的大巴车到了那个曾经一群人看星星的小镇。站在外婆的棺木前我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我拒绝了她们问我要不要看外婆最后一眼的询问。我不想外婆留在我记忆力的脸是冰冷的,我宁愿一辈子记得那个带着星光的笑。外婆下葬前一晚我陪着爸妈守在灵前直到第二天清晨准备下葬,有一道孝子过棺的流程本来孙辈是不用参加的,我跟在小姨身后跪走做完了整套流程。那个葬礼其实大多流程都忘了,我记得那个小镇的人多信鬼神。外婆下葬后她唯一的儿子一进门就口吐白沫抽搐两下晕了过去,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报应。
在那个当下那儿的人第一时间居然是叫“先生”(和巫医类似,多为算命卜卦传授神鬼之说的术士。)我看着那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对着那个躺在地上抽搐的人施法,无话可说。
外婆的一生其实挺不幸的,自小便是童养媳,没有对于娘家的记忆,后来嫁了外公过了十几年幸福日子,又年轻丧夫。一个人养着四个女儿一个儿子,终于养大了,儿子却娶了个不太友善的女人。可能那个时代的女性从出生在小山村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了不幸的一生。
也许在那个梦里,绚烂彩霞下城堡旁的那片圣托里尼的蓝色小房子里,外婆早已忘了我们这一世的苦难,也许她又再次遇到了那个给了她前半生温暖和爱的男人。虽然再相遇时你已白发苍苍,但我还是能遇到你,这样挺好的对吗。“看,我提前来的这么多年为你打下的江山,建筑的小家你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