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见到我们,招了招手,我和高妹走上前,猴子的女朋友也转过来。我一看吓了一大跳,看她身材还算可以,虽然长得不高倒也形体匀称,小腿很细也蛮赞的,没想到这脸,本不是十分标致精细,偏偏化了个妖艳的浓妆,那不大的眼睛被化妆品描出老大的轮廓,却根本没一点神采。猴子对高妹说:“你好,美女。”那女子往猴子脑门上轻轻一拍,用尖利的嗓门嚷嚷道:“她是美女,我就是丑女喽。”
高妹只是笑笑,不作回应。猴子给我们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叫徐倩,在一个公司工作的。”我向她点点头,说:“你好啊。”猴子又对徐倩说:“这就是我常说起的那个姓朱的兄弟,还有她女朋友,叫······”他似乎忘记了,我补充说:“我女朋友她叫王瑾。”猴子女友点点头,用上海话对高妹说:“弄好。”
高妹则用普通话回应她:“你好。”猴子女友听高妹讲的是普通话,竟毫无遮拦地问道:“你是哪里人呀?”高妹目光有神,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是安徽人。”猴子来解围,说:“走走走,先进去再说,慢慢聊。”我们一前一后往里面走,我偷偷瞄了一眼高妹,神情举止没啥两样,落落大方,我稍稍安心下来,生怕她觉得自己被上海人看不起,吵着要走。
我们走进去,找了个靠里的位子坐下来,早有服务员过来,热情地说:“你们好,几位?”我正准备拿钱包,猴子早已拿出皮夹,抽出百元大钞给服务员,说了声:“四个人,再给我拿两副扑克牌过来。”我顺势也拿出50元给猴子,说:“怎么能让你请客,大家劈材吧。”猴子提高音量说:“兄弟,干嘛啦,拿回去拿回去,看不起我是哇?”
我执拗不过,和高妹解释:“这地方是19元每人,可以畅饮的,随便你呆多久,很划算。”服务员把找零钱拿过来,我们对她说:“这里所有的瓜子花生全部拿一盆过来。”猴子点了龙井茶,我点了珍珠奶茶,高妹和猴子女友两个女生则点了冰淇淋。东西很快上来了,高妹说:“哈,就那么小一点冰淇淋啊。”我笑着说:“你尽管吃,吃完了问他们继续要,管饱。”
猴子打趣道:“我们读书的时候过来,六个人打大怪路子, 一直可以玩到凌晨,连晚饭也不吃,就靠在这里不停地叫东西吃饱的。”我和猴子哈哈大笑,那些个美好的回忆重现于彼此的脑海,那欢乐的时光,真的是一去不回了。我无奈地说:“现在要凑满六个人出来打大怪路子,难啊!”
我对高妹说:“我们打八十分吧。”高妹点点头。猴子的女友果然不识好歹,一本正经问高妹:“伐晓得你们那里八十分的规则和阿拉上海的一样伐?”普通话夹杂着上海话,高妹是听懂了,微笑着说:“应该一样的吧,我们那也吃米饭,你们这也吃米饭,打牌也一样的。”我是听出来高妹在搓猴子女友了,猴子女友却好似没听出来,说:“那就好,规则一样就好。”猴子比较懂经,略含歉意地看着我。
我们交叉换了座位,分成两队,开始发牌打牌,打了几盘我便知道高妹是高手,几次跟牌都仿佛知道我手上有什么牌似得,连跳了两次级,眨眼便打到六了。猴子女友不开心了,想出了新花头,说:“5、10、K必打的。”高妹说:“没有呀,我们那规矩没这样的。”猴子女友撅起嘴说:“在我们这就要按我们的规矩来。”猴子在一旁劝,说:“跳就跳呗,玩玩开心嘛。”
我则劝自己的女人说:“就打5吧。”高妹淡淡地说:“无所谓呀,那就入乡随俗好来,玩你们上-海-人的玩法喽。”她将“上海人”三个字拉长了一个节拍,谁都能听出她的意思,猴子女友却一根筋,她笑着,乐滋滋的开始打5。我感激地看着高妹,把自己的奶茶递给她吃,却没想高妹手一推,说:“不要!”我自讨了个没趣,心中有些不快。突然手机又响了,一看又是矮妹,心想,靠,怎么又打电话,索性就不接。
猴子提醒:“兄弟,侬手机响了。”我把手机一摁,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事,骚扰电话,房产中介,哈哈哈。”高妹在一旁冷笑,也不点穿。过了没一会,恼人的电话又响了,一看是老爸的,于是起身,和猴子打了个招呼,到一旁接起来听。电话里,老爸劈头就问:“臭小子,你不是说周末在家做单位的事情吗?怎么我和你妈给你送衣服过来,你却不在家?”我隐约听见电话里老妈的催促声音:“老朱,问问他那个脚骨折的矮小姑娘是谁?”
我几乎要崩溃了,靠,他们怎么不打招呼就去了我家!我慌了神,对着电话说:“我…我下午临时有事出去了,一时半会赶不回来的,你们先回去吧,我改天回来。”老爸只是“哦”了一声,定不下主意,只是说:“你等一下。”过了片刻,电话里传来老妈的大嗓门:“小赤佬侬了该阿里的?”我说:“我在徐家汇,参加个同学聚会。”老妈说,“聚聚聚,聚什么聚,他们会给你介绍好工作伐啦?都是群狗肉朋友!”
我急了:“你话不能这么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老妈骂道,“怎么不能这么说?我问你,那个矮冬瓜样子的小姑娘是谁?”我说,“姆妈,人家在旁边你怎么能这么说,伤自尊…”话还没说完,老妈劈头盖脸地说:“侬急啥,我在厨房里。”我想,这还好,又宽慰了,况且上海话矮妹未必听得懂,心放了下来。我说,“姆妈,你要不先回去,我今晚就回来一趟,侬看 好不好?”老妈却只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个外地小姑娘到底是谁,怎么腿是断了的,还住你那里,你是不是和她在交男女朋友。”
我哭笑不得,加重语音:“姆妈!电话里面哪能说得清!”我急得恨不得钻进电话,从另一头伸手把母亲的嘴巴捂住,却又不能,只想着早点把电话挂了,老爸老妈能早点回去。老妈想了想,知道也没办法,说:“那么我先回去,你晚上一定要过来,我还有事情要问你!”我如释重负,说:“好好好,肯定过来。”老妈嘴里还是念叨着,“小赤佬现在不得了了,谈朋友偷偷摸摸,不行,这个我看不上的,那么矮,又是外地宁,还是个断脚!”我把电话猛地挂断,整个世界恢复一片宁静。
我回到座位,高妹见我面露愁容,起身走到我旁边,弯下腰,在我耳边问,“怎么了,是不是张洁在家出什么事了。”我也在她耳边,无奈地回答,“不是,是我爸妈突然来袭,看到矮妹在我家吓了一跳,打电话兴师问罪了。”高妹“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猴子的女友见状,不悦地问:“你们说什么悄悄话那么亲热,打牌打牌,不许通牌耍赖。”
猴子拉拉她的衣服,她闭上了嘴。我对高妹说,“你幸灾乐祸,我都急死了。”高妹还是开玩笑,说:“小媳妇第一次见到公婆,应该张洁比较紧张吧。”我彻底趴在地上了,自知输给了高妹,默不作声。高妹问,“那你怎么办?”我说:“让她们先回去了,我晚上早点走先要赶回去一趟安抚一下做个解释,你自己回浦东吧。”高妹点头说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我们继续打牌,我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昏招频频,被猴子她们反超了。猴子关切地问,“兄弟,没事吧,是不是家里有事?”我摇摇头说:“没事没事,不过我晚上可能要早点回去。”猴子说:“没事,有急事先去处理,以后也能聚”,他女朋友正赢得开心,也不管我急不急,只是嚷嚷:“你们不许逃啊,起码打三圈。”
又打了一会,膀胱充盈起来,我起身去厕所拉尿。边拉边拿起电话打给矮妹,很快,矮妹把电话接起来。我问:“我爸妈走了吗?”矮妹说:“走…走了。”我问,“那就好,她们没和你说什么吧?”矮妹轻轻地说,“大哥,你爸啥话都没说,可你妈,盯着我问了好多问题。”我追问,“那她都问了些什么?”矮妹结结巴巴地说:“问了我老家在…在哪,现在哪里上班,脚怎么回事,还问了......”我好奇地问,“还问了什么?”矮妹犹豫了半响,还是说了,“她还问我是不是和你住在一起了。”
好吧,这老太婆啥都问了,我也不慌了,平复心情问:“那你怎么回答的?”矮妹说,“我告诉她今天刚来,大哥你心好收留了我,让我暂住的。”我问,“那其他还有什么呢?”矮妹说:“其他没什么了,你妈说她要亲自去问你。”也许是有个女清洁工突然闯进男厕,我受到惊吓,倒吸一口气,把手机夹在脑袋和脖子中间,双腿微微一蹲,臀部上下摆动了几下,终于抖掉了残留的尿水,把家伙重塞回裤裆,拉上拉链。
我说:“你别担心什么了,我妈就是这个急躁脾气,没事的,我们清者自清。”矮妹哭丧着说,“大哥,给你添大麻烦了,我过几天就搬出去。”我吼道,“你急什么,我又没赶你走!”我把电话挂了,气呼呼的对着小便池吐了一口浓痰,狠狠地瞪了瞪那个没有公德心的女清洁工,心中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