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夜,有雨敲窗,风亦清凉,适合写字,翻书,做美好的梦,或者,与当下,过去,或明天,悄语乱吟。
东哥回来时,带回一件自购的粉色衬衫,曰:后日送考时穿。然后翻儿子衣柜,找那件印有“考的全会,蒙的都对”字样的T恤(那是去年在雪峰老师直播间买给儿子的),要明天送给他的学生。
某个时候,我是羡慕他的,教了三十二年学生,仍然从心底爱学生,爱学校,讨学生喜欢,那日做一小手术请假几天,据说回学校时,十八岁的小伙儿大姑娘巴掌拍得响声震天,也有情难自禁者涕泪横流,把只听听的我也好生感动一番。
而今年,是我干护士的第二十五年,我现在做得最多的梦,是还干多少年可以拿到那个光荣的退休证,我甚至想,如果没有取得那纸副高证书,也可以早几年,脱离那欲诉无言欲辩忘言的白色深海。
是职业错了,还是时代错了,或是制度错了,还是我错了?从高处看,一定是我错了,那么些人都能紧跟时代的步伐与潮流,踔厉奋发蓬勃向上歌舞升平,为嘛我不成,头上无角装劳什子众人皆醉她独醒的屌丝?!
我忘不了被强灌的那碗“努力奔跑才能看到更好的风景”的鸡汤,至今回味仍时时有反胃之感。行于红尘,每个人奔跑的姿势不同,每个人眼里的风景亦不尽同,我已不喜鸡汤好多年。昨日老爸试图用他超正的三观来教化我,原谅女儿四十有五,是非曲直自在心底,偶尔精神偏离一会儿,是中场休息,更是自我救赎。
有一点,我已习惯,科室乃至医院大部分男女老少,都喜欢喊我某姐,而不是某某,我喜欢这种不因时间空间或形式而疏离或改变的东西,我依然在用制度与流程约束我的丫头们,但这声某姐一定是可以喊上一辈子的,无论是否脱掉这身白衣。
是想说高考的,只是那些莫须有的情绪垃圾,有了,就允许在文字里释放一会儿。
芒种与高考,是特别契合的时节。多年寒窗,特别像农夫风雨兼程种瓜种果,挥洒最后一笔的六月,也是摘瓜采果的时节,夏茂绿肥,像极了饱满的青春,热烈盈实,永远生气腾腾。
儿子的高考不过去年今日,又仿佛是久远的从前,从昂扬地待考,安静地陪考,忐忑地等待,到兴奋地入学……终点与起点轮番更迭,我们被岁月裹挟着前行,不过是万户千家,永不重叠的生活剧本。
那天听课,说到好医生的标准:哲学家的思维,科学家的敏锐,艺术家的灵气,政治家的口才,菩萨般的心肠,健康的体魄。虽然知道为时尚早,仍在第一时间发给儿子。
似乎,是要先做个完人,才可以做个好医生。漫漫长路,要多久才能抵达理想的彼岸?一时间竟不知道与他一起做的学业选择是对是错。或者,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而我们,唯有支持,与祝福。
又有人曰: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当下世事,如此多艰,不如,先做个良人,那才有一切的可能,否则,都是虚妄。
芒种,时节正当时,祝福千万学子,都能踏往理想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