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契机
向晚气呶呶地一个人回家,进屋就倒到床上去。大约是太困了,居然躺下就睡着了。
她梦见他买了饼干,把邻近的一排同学每人都分了一块儿。向晚也得到一块儿,吃了,清清楚楚是老婆饼的味道。然后他又单独给了她一块儿,满脸笑容地。她不要,他偏给,没办法,她又接过来……
然后她醒了,觉得脸上似乎还挂了一个梦中的微笑,可是肚子里却是饿得咕咕叫了。看来真是饿了,连梦里也要吃。还要请他给吃的?回想他那灿烂的年轻的笑容,那样真切,泪水不禁盈湿了眼眶。
看窗外,阳光灿烂,再回头,看墙上的钟表已经快到十点了。向晚打了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连忙从床上跳起来。昨天说好的,今天水电工就要开工了,自己这房东怎么还在家睡懒觉呢?快速地整理自己,也来不及打扫房间,就跑下楼。一边跑一边给齐艺打电话。
“你好,齐经理,今天水电工到位了吗?真对不起,我这当房东的竟然迟到了。”向晚饱含歉意地说。
齐艺在那边笑着说,“也凑巧了,我这边的电工手上有点儿活没忙完,也要晚些时候过去。有可能得十二点多吧。”
“这样啊,早知道我就不用这么急了。”向晚松了口气,才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怎么?你老公呢?他为什么不张罗?全指靠你吗?”齐艺在那边惊讶地问。
提起沈民浩,向晚才得空想起来了凌晨时发生的事,想起了沈民洁,不免心情又受到了影响,“他姐姐家发生了点事故,他去帮忙了。近期家里这边全得指靠我了。我又啥也不懂,真是急人。”
“这样啊?不过你不必着急。在我公司装修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保证工程万无一失的。”齐艺的声音似乎一下子愉快了许多,“向晚,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迟到了?也是过去帮忙了吗?”
“也是也不是,半夜的时候,过去一趟,早上回来,竟然睡着了,刚刚爬起来。想起今天工人要进楼,急得我都冒汗了。”
齐艺便哈哈笑了,“这么说,现在你还没吃早饭喽?”
“呵呵,哪里有心思吃饭了呀,我光想着快点到新房那儿,以免人家进不去呢。”
“那这样吧,向晚。你是不是才离开家?现在,就在你家楼下等我,我开车过去,然后带你一起去新楼。我得跟水电工好好交待一下,你们女人对这些都是一窍不通的,我让他们细点儿心,可别出了什么差头,将来你老公埋怨你。”
“也好,那太谢谢你了。”
向晚没拒绝齐艺的好意。她真的是一窍不通,什么水路电路的,谁知道都是怎么回事?齐艺能不辞辛劳,帮忙过问一下,安排一下,她真是求之不得。至于人情,能欠就能还。欠多少也有机会还。于是,便不去开她的自行车,就站在门口的花坛边上等。一边等一边想起沈民浩来,这个该死的家伙,家里装修,都不知道打个电话打听一下?自己早上赌气回家,他也不惦记?转而又想到,懒猪一样的沈民浩,怎么可能做饭给孩子吃?退一步讲,就算他做了,那孩子能吃得下吗?这两个人的早饭是怎么解决的?不会是一起出去高消费去了吧?
想打电话关心一下,又觉得委屈,该谁关心谁才对啊?哼,不理他,看他什么时候求到我头上。再想起沈民洁早上的态度和语言,更是让她火冒三丈,想着想着,不觉气得小脸儿通红,胸脯一起一伏。无意中,竟把一棵花丛中伸出的杂草捻得粉碎。
齐艺开车慢慢过来,在她面前停下。向晚心里想着窝火事,眼睛望天,竟然没注意。车里的齐艺看到了向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绷着脸,撅着嘴,好像在跟谁斗着气儿,不免觉得好笑,把头伸出车窗外,笑道,“嗨,跟谁赌气呢?”
向晚吓了一跳,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开门上车,发现齐艺正笑咪咪地瞧着自己,脸上更红了。
“因为老公不关注装修,跟他生气呢?”齐艺笑呵呵地望着她。
“嗨,一言难尽。”向晚向他一笑。
“哦,一言难尽?你这么好的女人,谁要是对你不好,可真是天理难容。”齐艺叹道。
向晚轻轻摇摇头,“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我和我爱人还挺好的。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有生孩子,觉得对不起他们家,老人也受不住没孙子的压力。问题就在这儿,没法解决。”
齐艺从孙明星那儿知道向晚没孩子。他家也有老人,也深知孙子、孩子对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无须多言,他也能料想到这个女人在其家庭中所承担的压力有多重。
“明白。不过我想,也许就是没到时候呢,你这么好,会当上母亲的。”他真诚地说。
“谢谢。”向晚低下头,半晌,抬起头来,脸上又挂了平和的微笑,“瞧,说那干嘛?我还得谢谢你,齐经理。你这么忙,还要来接我,帮我张罗那么琐碎的事情,真是对不住。我得怎么感谢你才好呢?想想我都不能为你做点儿什么,真是羞愧。”
齐艺侧头看了看她,“叫我齐艺吧,别再叫我齐经理,这就算是对我的感谢了。”
“你的要求也太简单了吧?那怎么成?”向晚笑。
“你叫我的名字,就说明把我当成了朋友。我想交你这个朋友,这就是我对你的要求。你当了我的朋友,我帮我朋友装修,这不顺理成章了?”
向晚微笑着看着他,“你的性格真好。你一定有很多朋友吧?”
齐艺点点头,“各行各业,是不少。都称得上是哥们儿,有事相求都是两肋插刀的。”
“真好。”向晚由衷地说。
“不过,女性朋友不多。”齐艺把车打转了方向,上了一条侧街。
向晚发现了方向不对,连忙喊,“齐经理,直行。还没到拐弯时候呢。”
齐艺也不看她,“我又没说去你家。我早上就喝了一杯豆浆,早都饿扁了。你不是也没吃饭吗?正好一起吃点儿饭,吃完饭,工人也差不多到位了。另外,你犯规了,不许再叫我齐经理。”
提到吃饭,向晚才又觉得肚子里已经空得微痛了。索性就跟他去吧,人家也没吃饭呢,正好自己能有个机会表示表示。
“那好吧,就去吃饭。我请你,你说,想吃什么?”
齐艺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你有多少钱啊,老想着请我?还是留着装修用吧,我请你好了。”
“那不行,就算你吃山珍海味,也不至于把我装修的钱吃光了。现在你帮我这么多,我无以为报,吃顿饭总可以吧?”向晚认真地说。
齐艺点点头,“说得也是,那好吧,就你请我。不过,最近胃里不太舒服,我想吃软的东西。前面有一家新开的粥铺,挺不错。你喜欢吗?”
向晚抿嘴笑了,“反正一说我请客,你赶紧就捡便宜的说。我不管,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要是你违心说了自己不喜欢的,那就你吃亏。”
齐艺哈哈大笑了,这个女人真可爱,不势利,不油滑,本真模样,透着乖巧灵秀。
齐艺把车停在稻花香粥铺,带着向晚进去。向晚几乎没来过粥铺,在她看来,把它当早点太奢侈;当正餐,又觉得还不如吃干米饭炒菜。如今齐艺要来,她也就全力奉陪。柜台上摆了二十几种粥,还有几十种小菜和点心。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要点儿这个,要点儿那个,摆了一桌子。
“哈哈,这么多,能吃完吗?”齐艺说。
“能呀,别看盘子多,东西可不多。我还要至少尝三种粥呢,”向晚端了一碗甜荞麦粥,不以为然地说。
“反正不限量,尽管吃就是了。”齐艺仿佛受了她的鼓舞,也大口吃起来。
一边吃,向晚一边在心里慨叹,真是没有花钱的不是。这里的粥真的比普通的早餐点儿的粥好吃一千倍。换了一样,似乎比刚才那碗更好吃。又向齐艺推荐。齐艺不示弱,她吃哪样,他就跟着舀哪样。两个人走马灯似的在柜台前转,直吃得齐艺满头大汗。
“哈哈,我实在吃不动了,你自己吃吧。”他把背靠在椅子上喘着气儿。
“我也吃不下了,我吃了三种。”
“我比你多吃一种。”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向晚把身子往前探一探,小声说,“你说,这里的服务员会不会笑话咱俩?”
“他敢?他们自己说不限量的,还敢笑话我们吃得多?”齐艺一瞪眼,然后又忍俊不禁了。
向晚买了单,齐艺也没跟她抢,然后随她出了门。上了车,才说,“向晚,你不是说想要感谢我吗?我为你找到途径了。”
“呵呵,是吗,什么呀?”
“天天陪我吃中午饭,好吗?跟你在一起,实在太开心了。不过,得说好了,以后得我请,可不能让你花钱。让女人花钱吃饭的男人,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管别人干嘛?他们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但是你没听说过一个理论吗?人家说了,一男一女一起吃饭,要是两个人抢着花钱,那就是朋友关系;若是男人花钱,那就是情人关系;若是女人花钱,就肯定是夫妻关系了。”
齐艺说完,笑咪咪地看着向晚。向晚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便红了,争辩道,“那更不能让你花钱了,那不就说明……”
齐艺见她反应挺快,小脸绯红,就赶紧替她解围,“这样好了,以后再吃饭,咱们两个抢着花钱,这总行了吧?谁抢上算谁的。”
向晚扑哧一声笑了。她也承认,这个齐艺同样给她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装修房子,顺便捡了个好朋友,这买卖划算得很嘛。
吃完了饭,齐艺把向晚送到新楼。水工电工已经到了,正在楼下等着,见齐艺亲自拉着房主过来,都热情地打招呼。
“水路电路,都用咱们最好的材料,明白吗?你们一定要精心对待,有一点点闪失,我也得拿你们是问。”齐艺向工人们说。
“那是一定,齐经理亲自过问了,给我们几个胆也不敢糊弄呢。”一个工人陪着笑脸说。
“这活儿也没法糊弄,咱捡最好的料使就成了。”另一人又说道。
向晚连连道着谢,心里着实地感激齐艺。齐艺四周看了一遍,向工人们交待了一些细节和要注意的问题,才对向晚说,“给他们一把钥匙,没时间的话你就不用天天过来了。等水电工布完线路和管道,钥匙会交到公司,我们会直接把它转交给瓦工。你就放心好了,所有施工环节保准万无一失,我拍胸脯向你保证。”
“我相信你,”向晚微笑说,“我每天下班都会过来看一眼,只是我来可不是看着工人看活的,看我也看不懂。我只是想亲眼见证我的房子一点一点地变化,最后成为像图上那样的漂亮居室。”
“呵呵,那好啊,如果我有时间,就陪你过来见证它的变化。”齐艺还没说完话,电话便响了起来。原来公司有重要的事要他回去。他只好抱歉地对向晚说,“我不能陪你了,我得回公司一趟。要不你和我一起走,我直接给你送回家?”
“不了,你快忙去吧,”向晚连忙推辞,“我再呆会儿,然后可能去我亲戚家看看。”
齐艺便不再说什么,下楼走了。工人们见他走了,才都轻松起来,说说笑笑,有的四处查看,有的开始在墙上凿洞,空气里便开始飞溅灰尘和粉末。
“房东,我看你还是回家吧,过一会儿呛得更狠了。”一个工人说。
一个稍年长点儿的过来,也说,“总经理亲自到现场过问,我干了这么久的活,可是头一遭。你想想,我们哪里敢怠慢?你就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就别在这儿呛着了。”
向晚便不敢再多呆,倒不是怕呛,她担心工人们认为她是在看着他们,反倒不好。于是连连道谢,回身下楼。想了想,又买了一捆矿泉水,气喘吁吁地搬了上去。
“我也没有别的能力,大家渴了,就喝点水吧。”她笑吟吟地说。
工人们便都乐了,“女房东真讲究,谢谢啊。”
向晚得到了夸奖,更是开心,下了楼,看了看表,才两点多。沈民浩那家伙中午吃了什么?不会和明明一起泡方便面吧?想想便有些心疼起来,可是他还是没有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这未免太过分。不理他?在楼下做了好几回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心疼占了上风,她决定主动给沈民浩打电话。
“喂,民浩,有没有吃中午饭?要不要我现在过去,给你们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向晚开口就直奔正题。
不想沈民浩居然跟她开起玩笑来,“你不是说不来二姐家的吗?”
向晚懒得跟他较劲,就说,“是你你不生气呀?我发泄发泄有什么错?到底我还不是惦记你?”
沈民浩笑道,“我知道。只是你不用来了,二姐家的邻居关系处得特别好,今天上午来给收拾了卫生。我和明明补完课以后一起吃的肯得基,晚上,邻居姐姐一定要我们去她家吃呢。”
“哼,我就看你求不求我,我就不信你们天天吃肯德基,天天去邻居家蹭饭?告诉你,这回,你不求我我还真不不去了,反正也不受欢迎。”
向晚气鼓鼓地挂了电话。还没等把电话放进包里,沈民浩又把电话打过来,“老婆,别生气,好不好?咱家房子咋样了?进工人了吗?”
“你还知道惦记咱家房子呀?”向晚没好气儿地说,“水电工都正在干活呢。”
“你就多费点儿心吧,好吗?我这里明明死活缠着我。不是有孙明星和齐经理吗?你有不明白的就问他们,好不好?等我得空,一定请他们吃饭,把这人情补上。”
向晚再次挂了电话,想起自己家里还乱成一锅粥呢,被子没叠,一周的衣服没洗,地也没有擦,就赶紧找公共汽车回家。她却没想到,沈民浩跟她撒了大谎。
向晚负气走了以后,沈民浩也困意难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正做着美梦,一阵门铃声把他惊醒。连忙下地,从猫眼里往外看,竟然是李丹青来了。他连忙开门,见李丹青手上提了一大堆蔬菜水果。
“丹青你好,你怎么来了?”沈民浩惊讶地让她进屋。
“是沈姐嘱咐我来的呀。”李丹青泰然自若,“她告诉我,姐夫在外面出了事,她得去照应,让我来帮忙打扫卫生,给孩子做饭,辅导作业。”
沈民浩摸摸后脑勺,讪笑着,“呵呵,瞧我二姐真是溺爱孩子,出趟门儿,给孩子找俩保姆。”
李丹青瞧着他笑了,“这么说,你也是受命来的?”
“哈哈,是啊,不过我二姐可没说让我打扫卫生和做饭,光说让我照顾明明的。”
“那你就光照顾孩子好了,我来打扫卫生和做饭。”李丹青说着,就挽袖子准备干活。
沈民浩自然知道这又是二姐的特意安排,可是自己却似乎很是乐意接受这样的新鲜刺激,不自觉地想要被她‘摆弄’。见李丹青拿扫箒,急忙抢过来说,“明明还没起床,哪儿能都让你干呢?我们一起干吧。”
李丹青也没推辞,就把扫箒给了他,自己拿了抹布擦家具上的灰。
“怎么你今天没班吗?”她边擦边问。
“我休班,呵呵。”沈民浩不敢主动找话,只好问一句答一句。
“家里没什么事呀?”
“呃……今天还真有事儿,房子装修头一天。”沈民浩说着抬头看了看李丹青的反应,见她似乎无动于衷,便陪着笑脸说,“要不过一会儿你先看着明明?我回去看看,向晚她一个女人家,也不懂。”
李丹青微微一笑,“这个我可管不起,我只是负责过来帮忙的,没权利给你准假。过会儿明明起床,问他好了,他是这个家的主人。”
沈民浩见她这样说,在心里想二姐的脾气古怪,也许李丹青怕一个人带明明,万一有什么闪失,自己担责任,毕竟她是外人。这样想来,也就不挑她的理,笑说,“那好吧,一会儿我向明明请假。”
两个人差不多把卫生搞得差不多了,明明也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了。沈民浩让明明洗脸刷牙,李丹青则去厨房做早餐。
三个人一起吃煎蛋和牛奶,沈民浩看着外甥说,“明明,吃完饭你和李阿姨在家写作业,舅舅回家一趟,行不行?”
“不行,我妈说了,除了上学,一分钟你也不能离开我。”明明一点儿没犹豫。
“哟,小东西,你愿意被我看得死死的呀?”沈民浩拿筷子敲了一下他。
“反正你不能离开我。”明明坚决地说。
“那要不……吃完饭让你李阿姨看家,我带你去舅舅家的新房子看看怎么样?”
不等明明表态,李丹青立刻把话接了过去,“那可不行,施工的地方还能带孩子过去?万一有什么闪失,你担待得起吗?你二姐的脾气你也知道的,另者姐夫在外面又出了事,你可不能给她添乱了。不是有你爱人呢吗?我觉得有一个人在家就可以了。”
沈民浩觉得李丹青说得有道理,是不应该带孩子去。想说惦记向晚,又怕让李丹青觉得向晚没能力,离了男人啥也不能干,让她觉得自己找的老婆都比不上她。也就顺着说,“也是,其实向晚她一个人完全能料理得来,就是我觉得新奇嘛,想看看那些活都是咋干的。”
“嗨,有什么好看的?全是灰全是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还有那噪音,说话都听不见。我自己的房子就是我自己张罗的,经历过一次,再都不想参与了。”
沈民浩听说李丹青也是自己一个人张罗的装修,又有孙明星齐艺这样的熟人,也就对向晚放下心来,觉得向晚也不比她们差,应该没问题。吃完饭,就辅导明明写作业,明明又缠着他玩象棋,又陪他看了一集动画片,不知不觉,竟就来到中午。
李丹青先是一直坐在他身边,和他合力对付张明明,等看动画片的时候,她便进了厨房。这时候,正张罗着往餐桌上摆饭,腰里系着沈民洁的花围裙,忙得不亦乐乎。
“沈民浩同学,张明明同学,洗手吃饭了。”她用她专业的声音喊道,声音里充满愉悦。
当三个人一起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李丹青不停地给两个大小男人夹菜,又非得让沈民浩喝一瓶啤酒,又一个劲儿问她做的菜好不好吃。两个人便齐声夸奖,逗得她银玲般地笑,笑得沈民浩心头痒痒的,酥酥的。后来,张明明突然说,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咱们仨是一家的呢。李丹青便笑得更欢畅了,拍了拍明明的头说,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大儿子,可乐死了呢。你舅舅也会这么想,是不是?
沈民浩稀里糊涂地跟着笑着,迷迷糊糊地喝着,突然觉得若是一家三口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更惬意呢?没有孩子的二人世界,是不是过于冷清?吃完饭,李丹青包揽了所有的活,逼着爷俩去睡午觉。向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沈民浩刚刚睡醒,正躺在床上回忆这不平凡的一天。
他哪里敢跟向晚说实话,只好编了几句骗她。善意的谎言,相信向晚可以原谅他,他在心底里不安地想。
Chapter13情动
齐艺觉得他繁忙机械的生活被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他又开始觉得自己年轻了,精神焕发,力量无穷。
这一切变化当然是源于认识了向晚。
齐艺成家立业都比同龄人要早。别人上中学的时候,他已经在建筑界摸爬滚打,而别人念大学的时候,他便已经结婚生子。过早步入社会和过早成家让他比同龄人都要成熟许多。虽然文化不高,但凭出色的交际能力和过人的胆识成功地打开了自己事业的新局面,在装潢行业还处于打散工的不成熟阶段,成立了自己的装潢公司,从建筑材料的批发代理到各种设计人员的培训,从工人的成套整合到与灯具家具地板橱柜等厂家的直接挂钩运营,他把装潢这个行业做得有声有色,腰包鼓起来,本人也在业界享有盛誉。公司的模式也给了忙碌的城市居民一个新的影响,花钱买省心,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因而他的事业做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红火。
而其间又花费了齐艺多少精力呢!他需要经常踩市场,看行情,他需要和方方面面的人物打交道,拼饭局。事业越来越大,他留给自己的空间却越来越小,于很多方面,他都快麻木了,用孙明星的话说,他简直成了一台赚钱机器。
妻子邱晓芸还算通情达理,自怀上二的以后,就彻底脱离了公司,当起全职太太,在家里照料老的和小的。齐艺也给她开放最大的个人空间,钱随便她花,家里有保姆打扫卫生和做饭,她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两个孩子,陪老人开心。
邱晓芸也安心当起全职太太,甚至还和老太太商量辞了保姆,自己负责卫生,老妈负责做饭。说是有外人在家,总觉得不舒服。这老少三代相处得十分融洽,尤其是生了二胎儿子,邱晓芸在家里的地位更是稳若泰山,如鱼如水。
家庭的安定让齐艺更放心大胆地在外面闯荡,最近又新开了一家门市店,专门代理名牌地板和套装门,生意相当红火。而把太多的精力投入到事业当中,也让他忽略了个人情感这一面。邱晓芸自从生了儿子,便几乎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孩子那边去了,对夫妻二人的情事似乎再也没有热衷过。齐艺回不回家,她也不在乎,回了家,向不向她求欢她也不在乎。甚至如果齐艺不主动,她根本都想不到夫妻之间还可以有这样的事要做。
也许是人到中年的缘故——这是齐艺自己认为的,三十七岁的他由于过早踏入社会,早把自己当成了中年人,似乎做生意挣钱成了他唯一的目标,女色方面几乎连想也不想。他做生意,靠的是实力和互利互惠原则,只有生意谈成了才请饭局,那些声色场所,他是从来不去的。
孙明星是他行业以外的唯一朋友,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两个人无话不谈。孙明星与他不同,事业无成,大专毕业后就在卫生局混个闲职。工作轻闲,想法儿就多,再加上天性好色,与好朋友聊天的内容也总是与女色有关。无奈自己没本事,长得又差强人意,风花雪月的事总是与他不挨边儿。这样想着,就总觉得齐艺太亏。家业有成,人长得又体面,虽然文化不高,但人家可是拥有庞大家产的齐经理。
“你不觉得你的生活过得太枯燥吗?钱是好东西,但是就为钱活着,你不觉得没意义吗?”他怂恿。
齐艺就笑,“那我怎么活着有意义?”
“你得活得滋润点儿,有的是钱,身边的小姑娘围着你团团转,你就不想享享齐人之福?”他坏笑。
孙明星说完这话就挨了一拳,齐艺骂道,“你真是不安好心,破坏我家庭团结来了?”
“不是不是,”孙明星嬉笑着,“我在替嫂子探你的底儿呢。不过,我是真觉得你亏,最不济也得找个红颜知己是不是?跟你说,身边若有红颜知己相辅相帮,你的脾气会变小,性格会变柔和,看事情会换个眼光,绝对对你的事业有帮助。试想哪个成功男人外面没有红颜知己?像人家曹雪岩有好几个呢,嘿嘿。要不我介绍给你一个?”
开头齐艺就当笑话听,可是孙明星那家伙偏偏总提这个话题,说来说去,真就把他的心说动了。尤其是某一天和邱晓芸吵了一架,出了家门和客户谈事儿的时候,又动了火气,差点儿把生意搞砸。回到公司又莫名奇妙地把员工骂了一顿。回办公室闷了一下午,胡思乱想之间,他突然想起孙明星的话,认真地琢磨了半天,觉得如果此时可以有一个红颜知己陪他说说话,耐心倾听他,安慰他,真是一个慰藉。他甚至觉得如果此时可以有一个怀抱让他安然地入睡该有多好!
纵观身边的女性,合作者,客户,还有手下的职员,竟然没有一个称他心如他意的。不是太过凌利就是太过庸俗,而那些刚毕业的设计人员,分明是一群黄毛丫头,她们能懂个什么,怎么可能与自己有共同语言?当有一次喝酒时对孙明星吐露了这意思以后,孙明星喜出望外,对他说,你终于给我报答你的机会了,我身边就有一个人选,包你一见钟情。
说实话,对孙明星这个人,他还是很难相信,总觉得他不靠谱。但是人家毕竟是大学毕业,身边的女性都是有文化的,也或许真就有一颗珍珠藏在卫生局那个深宅大院呢?不知不觉,齐艺对此渐渐来了兴趣,他倒真的想见一见,孙明星满口盛赞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当他第一次见到向晚,真的一下子就理解为什么孙明星如此褒奖她了。这个女人绝对是让男人心动的那种类型,身材苗条有致,气质温柔妩媚,但眼神却很清澈,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气质也许是与生俱来或后天培养的,但眼神却直接代表着她的内心世界。一看便知,这个女人纯净得很,绝对没有被社会上的污烟瘴气所污染。
再以后的相处,一起喝酒,他发现,这个女人居然一点儿没有对男人的警觉。这说明,这女人的生活圈子极窄,从来没有受过引诱和骚扰。而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又是那么的明朗阳光,大方得体。直到一起喝粥的时候,齐艺觉得,他真的已经爱上了她。一点儿也不装腔作势,一点儿也不矫揉造作,容貌又那么柔美,声音又那么婉转的女人——他理想中的女人,终于让他遇见了。
那天,他坐在办公室里想了许久,想和向晚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爱情又在心底里萌芽了。刚好天赐良机,她要装修,正好求到自己头上,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出来,她对他有多么感激,他若向她要求什么,能做到的,她一定会全力做到。他刚好可以就此机会拉近与她的关系。但是,毕竟自己有家,人家也是有夫之妇,该怎么去处理才好呢?
后来,他的目光落在桌上一家六口的全家福上,心里不免抖了一抖,自己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在作孽?如果真的在外面搞女人,怎么对得起照片上的那五口人?他决定回家,回家去看看,回家去感受温情,看看自己蠢蠢欲动的情怀能不能在家的温情之下消溶?
他回了家,一家六口热热闹闹地一起吃饭,女儿和儿子的快乐天真感染了他,让他忘却了外面的一切诱惑。可是,晚上,老的小的都安顿了下来,看媳妇洗完澡后在梳妆台前涂抹润肤露,那丰腴的体态和腰间的赘肉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兴趣。脑海里竟闪动了向晚苗条的形态。强抑了自己的情动,尽量让自己回归现实,过来伸手搂了妻子的肩,轻声说,“快点儿,我等你呢。”
不想,邱晓芸却一脸的不自在,“齐艺,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要不……你先睡?睡醒一觉再说?”
齐艺听说妻子没感觉,竟然一下子有了解脱的感觉,脱巴脱巴就睡了,一觉就睡到大天亮。起来以后也没吃早饭就开车来到公司。向晚的形象便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闪回,他觉得,他已经不能自拔。他要行动,他要改变现状,他不想再当一个赚钱机器,像木头人一样的生活。
装修进行快一周了,正在铺地热。活干得很顺利,铺完地热,打好地面,养养生,就该进木工了。这点向晚很满意。只是沈民洁也出门一周了,还没回来。这期间,她和沈民浩几乎没有见过什么面。
听沈民浩说,他上班的时候,明明去上学,然后放学他去接他。两个人‘共进退’。为了和孩子同步,他把夜班都和同事们串了。这些年从来都是他替别人上班,如今他有事,同事们也都全力支持。这一点向晚信。沈民浩是个从来不斤斤计较的人,热情明朗,在科里人缘儿好得很。只是,他一个人带着孩子,真的就不需要自己帮忙吗?这么多天了,就没遇到一点儿困难?向晚真的是万分疑惑。
沈民洁不喜欢自己,也明确地表示出不欢迎自己去她家的意思。这一点向晚心里有数。但是,她心疼沈民浩,也觉得那孩子可怜,只要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提出要她过去洗衣做饭,她就会放下一切成见过去帮他们。可事实上,这两个大小男人谁也没有提出过这个要求。一周过去了,似乎他们过得很惬意,人家根本都不需要她。中间她也见过一次沈民浩,身上穿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儿也不像离开女人混日子的样子。
自尊心让她克制住自己想要去看他们的冲动。既然人家不需要自己,自己还自讨没趣干嘛?自己又不是没事做。除了要上班,装修这边可是大事,天天牵扯她的心,不想他们,把心思放在装修上,也就罢了。看着新房的厨房卫生间的墙已经贴上了漂亮的瓷砖,地上铺满了红色的管道,她的心充满欣喜,等瓦工活干完,希望就要来了。听说木工活和油工活加一起才和瓦工活的工期一样长。按此计算,一点不耽误的话,一个月以后,崭新漂亮的新房就会完整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沈民洁最好一个月也别回来,沈民浩最好一个月也别过来看,哼!看到时候怎么收拾他?一点贡献也不做,就想坐享其成?想得美!晚上躺在床上想起沈民浩时,她就会这样气气地想。
气归气,高兴的事还是胜过这样的不快的。所有的瓷砖都是在齐艺的门市店买的,他给了她批发价儿。并且告诉她,地板,门窗,橱柜,灯具,家具他全包了,都给她批发价,她自己选样子就成。全部加起来省下的钱足够她买件貂皮大衣。向晚如何不知道齐艺对她的照顾?可以说,他接了这个活,几乎是一分没挣,倒贴了不少工夫来陪她。齐艺说了,没别的,就是为了交她这个朋友。
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之间,向晚觉得该好好报答他。生活中,难得碰上这样的朋友,有朋友若此,真是人生一大幸事。以后沈民浩有时间了,得让他们认识,推心置腹地交个朋友。
齐艺看得没错。向晚工作这些年来,一直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又早都放弃了中学同学的交往,因而交际圈子十分的狭窄。虽然容貌秀美,但因为过于保守,爱人又是同一系统的,果真就从来没受到过异性的骚扰。她的环境里,孙明星就算是最接近的异性了。而孙明星虽然嘴上浑,却真不干偷鸡摸狗的丑事,在向晚心里,从来也没把他当成什么需要警惕的异性看待过。
因而这个女人对异性骚扰这个问题早都迟钝了。齐艺是孙明星的朋友,在她心里,她便直接把他和孙明星划了等号。尤其是齐艺对她的好,她觉得和孙明星对她的关照就是一样的,同时又充满了深深的感激。每次齐艺约她吃饭,她都尽量去赴约。看齐艺吃得兴高采烈的样子,她便觉得很开心,一点点也没觉察到齐艺的动机。
班还是要上的,只是她的心早飞去了新房子,如同孙悟空使的定身法,留在办公室里的只是个空空的躯壳。孙明星看到了向晚的变化,也从齐艺那里得知了两个人愈来愈近的关系,不免心里更是痒痒的,想着法的,想在口舌上占向晚点儿便宜。
周虹不知实情,作为同事,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关心关心。
“向晚,活干到哪儿了?”
“铺地热呢。”向晚乐呵呵地答。
“铺几根管?”
“九根。”向晚利索地答。
孙明星在旁边就笑了,“瞧瞧,现在向晚啥都明白了,成装潢专家了。都是齐艺教你的吧?”
“可不,每次见面的时候,他都给我讲这方面的知识,我呀,还真都听明白了。以后你们俩谁家装修,找我给你们当顾问好了,哈哈。”向晚快乐地说。
孙明星做出故作惊讶的样子,“你们经常见面吗?他可是个大忙人,就连我这个铁哥们,也很难经常见到他的。看来,他对你还真是上心啊。”
向晚脸上便微微发红了,“胡说什么呢?大家就是交个朋友嘛。他跟我说了,他最近找了个副手,在帮他协调公司的大事小情,他不想搞得太累,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想歇歇。再说了,他对我好,还不是看在你孙哥的面子上?没有你的关系,人家哪只眼能看到我呀?我家沈民浩还说了呢,等装修完毕,可得好好感谢孙哥你呢。”
孙明星看着向晚的眼睛,看那一对水晶葡萄里面并无闪烁其词,虚张声势。知道这个傻女人还没意识到齐艺的‘不安好心’,还以为他对她好是因为他孙明星的面子。他不免在心里暗笑,凭谁的面子,齐艺也不可能亲自监督,天天请女房东吃饭啊。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这傻女子竟然真的没看出来?换了别人,他孙明星就一定会在中间插一杠子,落不下好也不能让对方得了便宜。可是,对方是他哥们,是自己把这女人推到人家面前的,是自己不怀好意地想让他们好上的。如今眼看着事情似乎要成真,心里面竟如打翻了醋瓶子,眼睁睁地吃起干醋来。
“嗨,感谢我干什么?我也没出什么力。”他酸溜溜地说。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没有孙哥你,我怎么可能认识齐艺?就算我碰巧找到了他的公司,人家知道我是谁?还能这样照顾我呀?说到底就是你孙哥的面子,周虹你说是不是?”
周虹连连点头,笑道,“老孙功不可没,这个没说的。只是,把向晚这样的美人介绍给你朋友,你不泛酸啊?”
这话说到孙明星的心坎上,半真半假地说,“肠子都悔青了我,这干醋给我吃的呀。”
向晚忍俊不禁,捂着嘴笑起来,“你们可别胡扯了,让人家听了多不好。本来没什么事,可别被人误会了,扯出什么闲事来。”
孙明星不忍再戏弄向晚,心里也知道不能拆老朋友的台,也就就此作罢,把话题引到别的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