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淡影》:无法触碰的回忆


《远山淡影》

1.

读完整部作品,犹如它的标题,留下远远的空间距离感,淡淡模糊的影子萦绕在脑海。故事的最后也没有告诉读者一个完整的结局,甚至介绍故事来龙去脉的说明性文字也很少,只有让读者们去猜想。

作者石黑一雄说:“我喜欢回忆,是因为回忆是审视自己生活的过滤器。回忆模糊不清,就给自我欺骗提供了机会。作为一个作家,我更关心的是人们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实际发生了什么。”

石黑一雄关心的不是外部的现实世界,而是人复杂的内心世界。通过扭曲的回忆所反映的微妙的东西可以帮助人们窥探这个世界: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件事?他对这件事是什么感觉?他说他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要说给我们听,那么读者能相信他多少?等等。

那么,石黑笔下这部《远山淡影》的主人公的回忆就是如此:扭曲、矛盾、挣扎。

在经历了那一切(战争)之后,日子显得平静安详。空气中处处感觉到变化。


2.

书中一开始就是故事矛盾激发的地方:景子自杀了。

但是在接下来的故事中并没有解释她为什么自杀,甚至连亲人对这件事的心理活动的笔墨都少之又少。转而主人公悦子回忆以前认识的一个友人佐知子,以及和她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

读到这里,我们便会思考:为什么会突然讲到另外一件事去了呢?景子是怎么死的呢?她和悦子之间的关系如何呢?

正是这一连串的疑惑,使读者饶有兴趣的读下去。

等到最后合上书,你会发现,其实悦子就是佐知子,景子就是万里子。但是悦子和佐知子的形象却大相径庭:悦子是一位恭顺、安分、传统家庭的妻子。而佐知子是一位一心想要去美国,口口声声说把女儿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并且立志要去过更好生活的人。但是读者却能体会到,去美国仿佛更符合佐知子的利益和心愿。

悦子在书中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佐知子和万里子之间发生的一切。随着母女矛盾一步一步的升级,最后才不显山不漏水的与前面叙述过的景象遥相重叠。

比如前一部份写到:

缆车没有马上开动,而是在站台上停留了几分钟,那个敦实的小男孩开始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在我身边,万里子跪在长椅上看窗外。

后面又写到:

那天景子很高兴。我们坐了缆车。

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就戳破了悦子精心设计的谎言。悦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书中有这样一句话:“回忆,我发现,可能是不可靠的东西。”这也许可以解释悦子这样做的原因。

一个生长于长崎并且安分守己的人,为什么后来离开丈夫、离开祖国?从字里行间我们也可以了解到女儿景子在异国他乡的生活,她不喜欢这个陌生的国度,后来自闭,甚至有些变态,最后在自己的房间上吊自杀了。

景子自杀的事触发了她心底的思考:当时离开日本的决定到底对与不对?悦子利用佐知子这样一个人来做掩护,想藏在别人的面具下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她的回忆主要集中在去与留的细节中。这也反映了悦子深知悲剧的根源,当悲剧不能用第一人称讲出来的时候,只能借助模糊的回忆来展开。


3.

小说时间的跨度,是悦子从现在短暂的五天里,回忆起大约二十年前在长崎的往事。仿佛将过去的点点滴滴都浓缩在这个短暂的回忆中。

故事空间的跨度,是从近现代的英国穿回遥远的战后的长崎,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

这样物理时空与心理时空的转换,给人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可能这本书需要再读一遍,才会对黑石的这种写作手法恍然大悟。

小说以战后的长崎为背景,书中虽然没有一处直接描写原子弹爆炸,但原子弹爆炸带来的影响却无处不在。每个人都在战争中失去了很多,包括后来对待生活的态度也各不相同。

人们的心也在变。相应了开始那句:

在经历了那一切(战争)之后,日子显得平静安详。空气中处处感觉到变化。

当石黑被问到,为什么写故事采用这样的手法时?

石黑说,曾经他在伦敦收留无家可归的慈善机构里做社工。因为很多人都颠沛流离,无处可去,大家的境遇也差不多。但是他们不会直接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故事,而是把故事安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讲出来,这样或许是出于人的一种自我防卫心理,同时也能避免一些尴尬。石黑觉得用这种方法写小说很有意思:某个人觉得自己的经历太过痛苦或不堪,难以启齿,于是借用别人的故事来讲自己的故事。

不得不说石黑的这部处女作品手法独特,甚至后来很多作品的风格也有很多类似的标志,如:第一人称叙述、回忆、讽刺与幽默等。

好的作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值得一读再读。探讨人性的主题也永远不会过时,希望更多的人能读到这样的好书。


4.

最后,通过这个故事,我们是否也看到了一些自己模糊的影子。在现在这个社会中,太多父母声称为孩子好,强加很多孩子不喜欢的东西在他们身上。

当然,孩子还没有成年,不成熟,认知度不够,父母提前为孩子做规划是可以的。可是过度的强加只会适得其反。就如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她13岁的儿子突然有一天跟她说:很多家长和青春期孩子不好相处,认为是孩子青春期叛逆,可是家长都不检讨自己,为啥有些孩子叛逆有些不叛逆?一个人不讨人喜欢肯定自己也问题,但是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承认!

我们总是站在成人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就算是年龄相当都有个体差异,更何况那些孩子。如果我们多一些理解,多一些换位思考,也许很多事就会呈现另一个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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