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第一天,今日暴雨,我和老公去送完孩子回来,路上行人急匆匆湿漉漉。老公看到骑电动车送孩子上学的父母,让女儿看。我说“这就是现实版的没有伞的孩子就要学会奔跑”。虽然坐在车上,可是我心中想着今天的时间安排,我想去体检,我还要去买菜给女儿做她想吃的可口的酸菜鱼。只可惜,雨太大,这一切都不太可行。因为老公停车不方便,我也害怕那种被雨淋湿后湿漉漉的感觉。但是,其实回家门的那一瞬间,我还是心有不甘。我讨厌老公对我的各种劝阻,昨晚是我第二次提说要去体检,也是老公第二次劝我“你急着干啥,明天有雨,你改天再去,反正你又放假了”我不服气的反驳,“我不,你不要管”那一刻,我很想自己说了算,快快完成体检这件事,知道了解我的身体情况。我的时间很紧张,我要按照自己的节奏一件一件快速完成。我反感他,因为他总跟我唱反调,总是阻止我打乱我的节奏。因为他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着急,多么急迫,多么想要快速做完这件事。因为我的心中还有无数件想做的事情在等着我。好不容易来个暑假,我要好好享受好好珍惜好好利用才对。
我原本打算到七八点,雨小一点,我给体检中心打个电话,确认好了,我再去体检,反正这个事我今天是一定要办的,老公他是阻挡不在我的,我才不听他的。
我刚躺床上,打算先睡个回笼觉,补个觉,我弟打来一个电话,说让我娃中午回家吃饭,我妈被车撞了。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心中的恐惧担心落地了,任何急躁也没有了,反而更加平静了。昨天,听陈珂瑜园长说她最近的糟心事,她哥哥去世,二孙子生病住院,儿媳妇爸爸骑车晨练回家路上被车撞了昏迷不醒两个礼拜。我听到的全是悲惨全是恐惧。甚至在今早送娃回来的路上,我给老公还说“昨天我看见一个妈妈带娃骑电动车把娃摔倒在地上,娃哇哇哭,我说,骑车太操心了,太危险了,太可怕了,骑自行车电动车都害怕,只有走路安全。”我心中那会还有一个潜台词“走路也不安全”因为去年我走路也被一个骑自行车很快的学生狠狠的撞了。那种恐惧那种后怕,还在。
我心中的不安全感,被这些事件通通勾起来了。然后我妈突发的意外事故,突然让我的心变得踏实起来。担心的事情落地了。突然我心中的急躁一切戛然而止,让我学会要慢下来。“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终止的方式”我弟说。在医院,我们姐弟俩无数次是“双臂交叉环绕抱胸”在楼道里对视,心中是无语,表情是沉默。眼睛缝针检查完,妈妈电话会响起,一个备注是篓嫂的人,弟弟眼中流露出来的是无奈,烦躁和厌恶,还要假装平静说“这人找你我先给你挂了”当这个电话,第二次响起时,弟让妈妈接,妈妈说“我感冒了在医院,你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听到了妈妈惯常的虚伪和掩饰。我想到了昨天中午我们午休时,她和一个女性在电话中的大声争吵和掰扯“你再这样,这媒我就不给你说了,你挂电话,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把一瞬间我听到的是愤怒,怒吼,控制和无礼与粗鲁。妈妈完全忽略了我和女儿,弟媳妇侄子都在午休,她只活在自己的社交里。她只活在自己的据理力争愤怒里。我很愤怒也会无语。好像面对那样的妈妈,你除了默默忍受,别无他法。
再回到今天早上交通事故事发时,她冒雨骑车去做免费的艾灸理疗的事。这是她最近几个月来一直热衷于迷恋着不可自拔的事情。甚至刚离休保安岗位的爸爸,也被她拉下了水,一早上五点就可以出门,奔赴于各个她能知道的艾灸理疗管。关于这个事情,我说过也阻止反对我,给她讲了各种里边的消费陷阱。可是,我的妈她压根就听不进去。她说“我再把那双鞋一领我就不去了”我知道骗子的骗人技术有多高明,高明到我无法想象,他们的读心术有多么高超,诱惑小恩小惠有多大,营销策略手段有多么高明,高明到让内心匮乏的老人,叔叔阿姨爸爸妈妈,着急上火马不停蹄团团转。他们急着奔赴各个免费馆去听课去理疗去领免费的各种小东西。从鸡蛋,牙膏,到项链,到吃的东西,我妈会热衷于向我们展示她领到的尊贵物品,而我和大侄子都是口径一致,觉得她上当了,领回到的是各种三无产品假货。知道这样的真心话会打击她,扎他的心,可是出于内心本能的厌恶和反感,无语,好像又促使我只会这一种表达。只为她能立即停下来,不再那么傻乎乎的被骗,被一个诱饵牵着走牵着跑,市中心很多到处团团转,公交步行自行车电动车各种辗转,就连一个雨天都不放过。因为她要划卡,划到多少天会领一个什么高档东西,比如一双鞋子。我妈就是一种被这样的偶尔牵制着。就算他们两个人很热很累很困倦,她们也会坚持,她安排我爸去更多的场次,因为她不得不早早赶回家要给我娃做午饭。其实,每当给她打电话,发现她在嘈杂环境下的艾灸理疗馆,我就已经很生气很失望很伤心了。我感受到的是“妈妈的不耐烦,暴躁,着急和对我的心不在焉,我会认为她给孩子做饭是在应付,我的孩子和我都打扰了她所迷恋热衷的被传销的圈子生活”迫不得已拨电话,然后三言两语没说就被要去挂电话,她是那么的不耐烦急躁和心不在焉,这种不被爱的感觉深深印扎在我的心底。
作为女儿,作为一个还要求妈妈给孩子和我做午饭的卑微的求助者依赖者,我只能忍着这一口气,不能对这个爱生气敏感多疑易怒的妈妈说话太多,省得激化矛盾。
可是我心里却一直担心着,妈妈这样急急火火回来做饭然后又快速奔赴下一个理疗馆的举动,着实让我担心。妈妈的一举一动会牵动我,我觉得她就是一个让人操心,不让人省心的主。就像那次她和爸爸从艾灸理疗馆报名,报团旅游去三原,我就捏了一把汗,害怕他们被骗,害怕他们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我就在想,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迷途知返,才能暂停下来,结果,上天就送来了这样一个特别的礼包。在雨天的早晨,通过眼睛流血,衣服淋湿,被骑车撞倒然后再送到医院去急诊缝针拍CT,等检查结果,让儿女双全齐上阵去陪伴的场景。上一次22年底,妈妈阳了之后呕吐脱水我们姐弟俩在医院陪伴着带去急诊做B超的场景。那种恐惧害怕还在,第一次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份担子,第一次意识到父母有可能也会死亡。那一次的某一个瞬间,妈妈在B超室门口叫着不应,我无比恐惧,我才知道死亡离我那么近。很庆幸,每一次关键时刻我的老公都是可以拿的出手的那个人,他上次被我喊来开车去送妈妈到医院。今天早上被我又叫去医院看啥情况。所幸他都挺配合,不至于让我一个人去面对那样的场景。
对于我的妈为什么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故,我却无法向老公启齿。路上还想劝他去了少说话,别插嘴说我妈。我也给自己做了充足的心里建设。可是,一到医院看见我妈那个狼狈可怜眼睛带伤的样子。我又发现自己内心开始失控了,忍了好久的对她想要说的“批评教训”在跟她在一起换衣服那个档口时机,还是一股脑儿脱口全出了。对她全是责备和抱怨,怪她下雨天还出门,走火入魔一般停不下来,说她这下长了记性和经验教训了。说她不让人省心,净添乱。之后是陪着做CT,再然后找各个部门大夫看如何治疗缓慢进程。时不时流鼻血,会让人觉得有点恐惧。我妈又冒出来一句“七窍流血恐怕不好”我讨厌死了妈妈话多恐惧又怕死的样子。
肋骨骨折,眼睛周围骨头骨折,医生让回家静养,先保守治疗。我们买完药带妈妈去吃饭,告别对方车主,我想让她吃完拉面就回家。她说:都行。后来又问:你到底想吃啥?(我语气中有不耐烦)她说:豆腐脑。(我以为她又开始任性,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摔了之后,脸牙嘴都疼,时不时还会流鼻血。她是觉得这样方便。我看到了她的卑微和可怜,和不敢直接表达。)再然后,饭桌上压抑了半天的我弟开始了对妈妈的批评数落,我也跟他在一起帮腔,足以见得我妈这么热衷于东北西跑领东西做艾灸带给儿女的伤痛和难过。
这次妈妈单独和儿和女吃饭带着伤被训话的经历,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我也是迫害者,煽风点火者,也是弟弟的帮凶和泄愤者。
在被我们轮流训话的过程中,我妈一声不吭,没有了往日的气愤暴怒。她是一个平静沉默不语的做错事的孩子。
回家路上,我骑我妈的自行车车在回顾我妈今天一天的经历。
见到我爸第一眼,说我妈被撞的事,叫我爸等会不要骂人,少说话。同时,当着我爸的面,我弟又开始训话叨叨,我爸一边吃饭一边听,又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在医院,那个司机在楼道对我妈说“姨,你以后下雨就不要出门了,下这么大雨你骑车跑出来干啥”那一刻,又是沉默。我们姐弟俩好像也是认同他对我妈的批评的话的,所以我们三沉默不语,就任由带着伤的我的妈,被人训斥被人批评。好像在心底我们也是很生气很责怪妈妈。就好像如果她雨天不出门,就不会发生这一切悲剧与不幸。
再后来是弟媳妇过来搞卫生买菜做饭,侄子送过来的冰袋叫了一声“婆你咋了”的安慰疗愈,还有我女儿打电话给我说“要请假回来看外婆”我突然发现我们姐弟和父母相处过程中狠毒无情模式与孙子外孙女对奶奶外婆的关心和滋养是不同的。我妈见了儿媳妇开始哭泣忏悔难过自责,说她“刚一放假就给儿媳妇添乱了”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的柔软。她压抑了一天的委屈和寒冷。 同时,我也看到了她的可怜。我的例假在今天这样的暴雨天也来了,凑个热闹,增加仪式感。今天的我爸爸,好像没有了往日的暴躁易怒挖苦嘲讽态度,对我妈也开始关心。看来一切真的都不是我以为的那样片面。
早上老公说要接爸爸去医院。弟弟反对,我也反对。我给老公的理由是“我爸不是你爸,他来医院不会照顾病人,可能还会火上浇油,跟我妈更加大吵一架,把我妈骂个狗血喷头,他来会添乱”甚至中午在给我爸买饭的那一瞬间,我都会有个很深的抱怨“人家爸爸妈妈自力更生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让儿女省心。哪像我们家这两位,一个撞了受伤要叫人照顾,一个还要叫人顿顿操心吃饭买饭的事。真的是够够的了”这是一个习惯了做乖孩子的我背后的委屈愤怒和压抑。对爸爸对妈妈合在一起很深很深的不满和失望。
然后,跟爸爸核对,他说“如果早上让他去医院,他会去”看来爸爸并不是我认为的那般冷血无情无用。只是我心底里很瞧不起他对他很失望很愤怒罢了。
我在反思今天这一天,或许我跟弟弟表面上看起来的很懂事很热心很孝顺的背后是很多很多的压抑和不满还有愤怒,还有对父母的想要掌控和改造而不得的挫败。我们会愤怒至极,是因为我们想要掌控。同时,我们对面前这两位长辈父母也缺乏应有的尊重理解和接纳。我们看似做了很多,其实我们自大了,也让父母伤心了。因为这一天,我俩承担太多,就把怒气委屈愤怒恐惧全部通通转发给我的爸爸妈妈了。因为他们的确做事的时候,有那么多不令我们满意,不合我们的意。他们让我们羞耻压抑恐惧焦虑厌烦,他们是不让我们满意的父母,他们不符合我们的期待。他们是给我们添乱的父母。因为他们并不能及时有效高质量的帮到我们。
我们才被迫强撑独立成长,去应对外面的风风雨雨。内心的那种绝望失落无助的痛苦都还在,一直在压抑。这种情绪被压抑太久,一有时间一有机会就会脱口而出的骂出来吼出来。
所幸,妈妈伤的不严重。所幸我还有一些反思能力。知道我对待妈妈爸爸的态度是不对的不好的,同时也接纳自己暂时没有做到,承认“到目前为止还做不到对妈妈的和善倾听理解共情与温柔”承认今天的我目前的我还很有局限,继续修炼。与其一位批评训斥妈妈,还不如好好沉下心来觉察修炼成长我自己。
下午雨过天晴,一切悲伤不幸痛苦霉运不幸好像又都统统过去了。又好像是我妈用牺牲她自己的方式提醒儿女们聚拢在一起围在她周围,让她感受那种被呵护被照顾被陪伴被重视被在乎的感觉。
万万没想到,我和弟媳妇暑假假期的的第一个福利彩蛋是因为妈妈受伤送来的。
希望妈妈康复,祝福家人健康平安。在医院走一圈,就更加坚定我对健康和平安的渴望。
妈妈的免费艾灸理疗领东西活动也用这样的方式终止了。我的急躁好像也治愈了。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我老公在我们家的作用和价值是“踩刹车的那个理性人物的代表”不像我爸爸那样畏畏缩缩没有主见,被我妈一股脑儿也拉进传销组织里。一打开柜子,看见我妈储存的各种牙膏牙刷洗发水,摆了一排排,估计都是参加活动一点点领回来的。她其实只是想更加节俭省钱的生活。她并没有什么错,她内心有个匮乏的坑洞,她身上有一股执着的精神一股风雨无阻都要坚持的热情,我爸的不作为不出面造就了我弟独自承受面对很多压力和事情。这都是我们这样一个独特的家庭环境带给我们的成长礼包。
我大姑父被车撞过两次,我小姑我舅妈都被车撞过,包括我弟媳妇也被车撞过,今天是我妈,好像是在轮回,又好像是在给我们发出一个个警示或警钟。收了生活送来的这枚彩蛋,带着慢节奏慢慢感受享用生活。陪伴妈妈度过她这段时间要静养让骨头再生长的艰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