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太阳虽暖,却也抵不过寒风贴面地吹。几乎没有人坐在街上的空地里晒太阳。
大家都躲在风吹不到的地方。生了盆火,看着屋外的阳光。
因在屋内,并未用柴生火,而是用买的空心煤炭。这种煤炭不仅好引燃,而且还耐烧。尽管价钱偏贵,但几乎街上的每家每户都会备些。
此时街上有一家商铺,铺里放了两排冰柜,每排有五个。中间空了一块儿地,似乎是专门留给客人停歇用的。夏天常常有人好奇地过来问商铺主人,是否在卖冰棍。
商铺主人是个好脾气的四十来岁的妇女。保养得好,脸上白白净净,虽有些些皱纹,但看起来仍像三十来岁。
她总是笑着给那些来买冰棍的人说:“咱这儿不买冰棍勒!买冻货。冰棍在街的对面有的买哦!”
此时店铺空出的地方成弧形坐着三个人。四周零散的摆放着许多板凳。板凳中间是一口废弃的炒锅,放在地上,锅内燃着一些空心煤炭。
那三人便伸出手来在火上慢慢烘,时不时搓搓小肚腿子。应该是烫着了。
除了那三人外,还有一只黑狗静静地坐在锅旁。前爪立着,屁股朝着火炭,背着身子。
黑狗看着也就是一般的土狗,身形也是那些个样子。只是全身漆黑,如染了墨,没有一缕其它颜色的毛。
背上的毛发油亮油亮的,顺顺地沿着脊背覆盖。一看就是养得极好。
黑狗几乎没这么动。
边上的一人觉得奇怪,锅内火势旺,离得较远的自己都觉有些烫人,这黑狗却呆呆地不曾挪动。随即伸手探了探狗尾巴上方的皮毛,觉得还好,便不再理它,看起书来。
黑狗惊觉有人碰它尾部,像个处子般颤了颤绷紧了身子。却没有回头,眼眸低垂。
“它懒得很勒,”商铺主人对烤火的两人说,“才一岁就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没精气神。”说完好笑地瞧了瞧在她右手边的黑狗。眼神是看自家孩子的那种眼神。温柔宠溺。
黑狗听到主人在说它,也不挪动,只是仰了仰头想去看看主人,后发现见不着,就歪了脑袋往右边转了一百八十度,斜眼瞅瞅主人。眼皮耷拉,似睡非睡。
大概是转累了颈,缓缓转正了头,又往左边转去,一样斜斜地瞅着主人。
憨态可掬的样子逗乐了看着的人。
“你看这狗都懒得转身,前爪和屁股都没有挪动。”
黑狗一脸懒散样,也不叫唤。只是慢腾腾地瞥了说话人一眼。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却悄悄地挪了挪屁股。
不知是因为听懂了话语,还是因为温度太热的原因。反正它挪了挪身,但依然也是背对着火。
前爪直挺挺地立着,像一个醉汉杵着两根竹竿以支撑身体。两个眼睛眨巴着,速度越来越缓,眼看就要覆住眼睛……
忽然一人手机响起,铃声有些尖锐,刺破了当下的宁静,也惊醒了黑狗。
只见它头一震,浑身挺直,眼睛刷地一下亮了起来,似回光返照。直愣着头听了听,没有叫唤。听着没有陌生人侵袭,便放了心,松了身子骨甩了甩了头。搭在脑边的两个大耳朵甩得啪啪直响。一阵灰扑了起来,随着热气上升,又很快沉了下来。
黑狗眼皮又渐渐垂下,索性将自己的头放在了一个半高的板凳上。多了一物支撑,就能睡得安稳的样子。
烤火的三人安安静静玩着自己的手机。一人接着电话走了又有两人来了,都是熟人。
怕是睡不着,黑狗便用前脚挪着步子,以屁股为圆点慢慢转过身,向着它的主人。
愣是不愿意多动丝毫。
主人随手拍了拍黑狗的头。黑狗头上缺了一撮毛,露出了白白的皮肤,是被别人拿刀剃掉的。又因在脑中央的缘故,看起来就像是多了一个眼睛。
“真是二郎神的二郎犬呵!”一人笑道。
“鬼了个二郎犬,这是咱家的‘德芙’。也不知道这是哪个狗孙子弄的……”主人用手指点了点德芙没毛的地方,随后又用手抚了抚它的头。
“德芙聪明得很,跟狗精似的。”
大概是被夸了,德芙神情有些得意,晃着眼珠瞧了瞧坐着的每个人。
别人瞧着倒好像是挑了挑眉,逗得大家哈哈乐。
此时煤炭上已经覆了层烧过的灰,看不着烧的橘红的地方。火势就像落山的太阳,就快没了声息。
德芙岔开两只前脚,身子慢慢伏下去,头摆在两脚中间。
在暖暖的地方,终于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