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一个周末,和朋友相约橘子洲一个叫“瓷米”的小店。店名别致,装修也别具一格。宽敞的玻璃房中间没有封顶,一棵绿枝繁茂的大树直入云天。其它封了玻璃顶的地方,自上垂下一盏盏玲珑精致的玻璃灯罩,轻轻摇曳出许多生趣。
我们坐下来,啜饮一杯咖啡。
环视户外,一树树银杏散落一地金黄,在依然碧绿的草地上绚烂。视野是如此开阔,心境也随着明亮的色彩温暖起来。
朋友的孩子是我的学生,聊天自然少不了孩子。
“臧,你知道吗?前天和同学聚会,他们都说,多么希望孩子回到一二年级的时候,想拥有孩子更多的时光。可我不想。”朋友深深地抿了一口咖啡,眉眼间一抹淡淡的不堪回首的酸楚。
我有所感,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一二年级的时候,是我和孩子最艰难的日子,学拼音,所有的字母都写反,写数字也是,邻里同班的孩子完成家庭作业半个小时,他却要花三个小时……陪他做作业,比我一天工作要辛苦得多……”在她的眼里,往事如同梦魇。
“这些当时怎么都不跟我说呀?那时我竟然没发现他与别的孩子哪里不同!”我责备着她,同时有些自责。
“哎,我以为是他的智力的问题,说又有什么用?”她感激地说,“幸亏有你,这几年时时关注学生的读写,又给他不断的鼓励,才能有今天的进步!否则,我都不知道怎样帮他越过这读写障碍,尽管是轻微的。”
“你真的认为孩子有读写障碍?” 这是我第二次听她说到“读写障碍”。第一次是孩子进入三年级时,她拿了一本有关“读写障碍”的杂志,告诉我,她觉得孩子有轻微的读写障碍,不爱阅读且阅读理解能力差。
“是啊,‘读写障碍’在英语国家高达百分之十以上,在中国也有百分之五左右,表现在:跳字漏行、增字、替换字、倒反念、混淆相似字、写同音异字、镜反字、字体歪斜大小不一、英文连字不空格、看不懂数学应用题、无法理解阅读内容……”看来她因为孩子对此研读了大量的资料。
这样的学习问题就是读写障碍?不由想起十多年前,我教过的一个学生,四年级了,名字都写不完全,读一篇课文要坑坑巴巴花上半节课的时间,提笔写字对他来说更如同受刑罚。当时只认为这个留守儿童缺乏家长督促和关爱,于是就利用很多休息时间帮他补课,仍然进步不明显。现在教的班上也有一个,情况稍微好一些,会认字读书,但不会写字。这两个孩子应该算是比较严重的读写障碍了!
这样的孩子,哪个语文老师没有碰到过呢?经常听到同事们的抱怨啊!很多时候,我们会认为是孩子不够努力,家长不够负责,常常加以指责、烦恼、焦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是孩子大脑中对汉字的形音捆绑加工能力落后,即便好不容易捆绑上了,转录的速度又比别人慢几毫秒!这不是态度问题,而是能力不够啊!孩子的独特与无奈我们有谁能懂?有谁了解他们成长的痛苦?“读写障碍”,这是一道被忽视的魔障!
玻璃房里,有客人在轻轻谈笑,房外那几棵金黄的银杏树旁,正在拍照的人们笑靥如花,有的为着上镜体态优美,脱下了大衣。我忽然感到一丝丝冬的寒意。
“来,看看这部电影《地球上的星星》”朋友打开了她的大屏幕手机。
这是一个描述一个读写障碍的孩子的动人故事。
小主人公伊桑注意力永远不在课堂上,所有数字和字母都写错,朗读课文,即使一句话也读不通顺!不管你才罚过他,还是刚教过他。他的注意力都在一些无用的东西上……伊桑聚精会神地用手指沾着颜料在一滴水里画着,看着红、黄、蓝色彩变化着,阳光般的笑容多么温情可爱。然而,父母和老师对家庭作业、分数和整洁更感兴趣。伊桑的生活在成人的世界中充满了否定。
终于,伊桑的父母下定决心把他送到管教更加严厉的寄宿学校。小伊桑哭着求爸爸,“我会努力的,我保证我以后会努力的,求你别把我送出去!” 看到这儿,我和朋友默默啜泣,孩子的乞求揪着我们的心,可终究动摇不了因失望透顶变得僵硬了的父亲的心。
在寄宿学校里,伊桑的生活里充满了指责、惩罚、嘲笑和否定。仿佛他是一个外星球的另类。伊桑,成了一颗迷路的“星星”。鲜活、可爱的他慢慢变得惊恐、苍白、麻木、……无论周围发生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美术老师发现他了伊桑,给了他无尽的关爱与鼓励。在读写方面伊桑不是不努力,不是懒惰,只是因为他不能。在美术方面,伊桑却相当聪明又才华!伊桑是幸运的,他遇到了一个懂他内心世界,明白他痛苦的老师,一颗迷失的星星,终于找寻到了自己的方向……
玻璃墙外,不知何时已经拉开夜幕,拍照的人们早已散去。灯光下的银杏树别有一种温暖的色彩,树枝伸向的夜空,群星闪烁,一种静静地、深深地、一点一滴地渗透到内心的温情和感动在心头漫漶开来。
如果,你遇见在地球上迷路的星星,请为他/她指引方向,用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