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小学的时候自己调皮捣蛋，没有让母亲少费心。有一段时间学校里流行着一股叠纸飞机比赛，看看谁折的飞机飞得远。那时自己也开始学折飞机，可小学没有足够好的纸张，总不能拿着书本去撕吧？

于是我开始偷偷的在村子的路口，遇到一个比我小的孩子就要一张纸，一张可以叠飞机的好纸张。我也不是没有报酬，给我纸张我可以在放学的时候帮他们背一次书包。

本以为这样的买卖不错，自己也可以玩飞机，还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他们还答应了我都给了纸张，我叠的飞机飞得格外远，只是没人敢叫我背书包。可一个飞机一天也就玩坏了，不得已就这样我得经常给人背书包，要纸张。

后来有一天这事被母亲发现了，她逮住我就打，我被她打得嗷嗷直叫。过去犯过的错她没有打过我，可这次真的被她打坏了，屁股疼了好多天。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玩过纸飞机。后来，家里在姥姥家有了果园。那时大都是杏树和葡萄，大哥也到了结婚的年龄，母亲着急。

她和姥姥商量了很久，才有了那片果园。我记得最难忘的时刻就是抽空陪着母亲去给果树打农药。周末放假，母亲骑着三轮车，车子上有水桶，机器，很多水管，当然还有我。

从我家到姥姥家距离不远，也就十多里地。可那时的路很差，到处坑坑洼洼。母亲带着我， 颠颠簸簸的走着，为了不耽误干活，我们一大早就要赶路。

到了姥姥家有时都快八点多了，母亲下来，顾不得喝口开水就拿着水桶盛水。在姥姥家有三块地，一块杏园，两块葡萄园。指望着我和母亲两个人给果树施肥打药，肯定是干不了的。

幸好开始有父亲和大哥帮着，后来父亲走了，大哥也在学车。正好，葡萄树还有杏树慢慢的一点一点开始长大。母亲带着我，当时的农药都是打着欠条拿来的。

到了果园，母亲和我把机器抬下车，水桶就在车子上。她打开药袋子，开始配方，我最羡慕的就是母亲不用计量，就可以把各种药水按照不同的比例放在一起。然后拿着棍子，棍子一端绑着塑料袋，不停的在桶里搅拌，不一会儿水桶就变成了药桶。

母亲教会我机器，那时的机器是人工的，需要人工来回拉着，母亲就拿着药杆子开始施药。就这样，有时到了中午，活没有干好。她就和我说：“咱们再干一会儿，一会儿就干好了。”可就是这样一会儿，经常会等上老半天。

回到姥姥家午饭时间早都过啦，母亲就从厨房端一点剩菜，她说过：“菜不菜不要紧，只要有馒头吃就可以了。”我还信了母亲的话， 经常狼吞虎咽的吃了好几个馒头，她在旁边看着笑。有时菜少了，母亲就吃辣椒酱，她总说好吃，反正我一口都没吃过。

有一次姥姥偷偷塞给我一瓶酸奶，我打开一口气喝掉了。不曾想被母亲看到了，她转过身偷偷的摸着眼泪。我问她怎么了，她说眼睛进沙子了，然后走出了房间。后来在田里干活，母亲问我酸奶好不好喝，我说好喝，她就不再说话。

周六是干不完的，傍晚我们就要骑着车子往家赶路，一般都是母亲骑着。我坐在车子的时候，母亲喜欢唱一首戏，虽然我不懂，母亲说是豫剧里的哪一段，我记不清，可我知道真的好听。有时听着听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就这样，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还有父亲和大哥陪着母亲，等我读到了四年级，父亲走了，大哥也开始学车。这样大的几个果园，就母亲一个人到处张罗。她懂得如何管理果园，懂得如何打理，施肥打药样样会，冬天的时候还要给果园修枝剪叶。我只是周末的时候跑着过去，可平日里不知她如何扛过来的？从姥姥家到我家的那条路，母亲不知来来回回走了多少趟？

我读高中的时候，母亲从姥姥家回来了，她管理的果园开花结果了，不曾想姥姥不给我们了。母亲回来的时候，家还是那个家，只是墙头上多了几株笔直的荒草。让她开心的事儿我读了重点高中，每次回家她都会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她看着我吃，坐在一旁自己笑。

我们家田不多，母亲暂时忘了忧伤，自己亲自打理。几亩田不久就变了模样。后来又有好心人给了几亩田，她都要了过来。我担心她，不想看着她辛苦，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住校了，得吃饭，对，伙食费，伙食费可以省。早上我就吃一个小馒头，两毛，然后一碗咸汤；中午一个大馒头，然后花半份菜的钱非要厨房师傅多打一点菜，经常会遇到他们的白眼，可我不管，只要勺子里的菜是满的就行。

晚饭时间我不吃，就使劲的在教室里喝水，如今想想有点不好意思。我们教室的桶装水被我喝掉了多少我不记得了，反正一天到晚都在喝，大口的喝着。晚自习回来，我会第一个跑到小店，那里也有馒头，我要了一个馒头，一根辣条，捧着就啃了起来。

有时晚上到宿舍，室友有人煮泡面，我就和他们说多放点汤，给我留点。我就是这样整日思考着如何花最少的钱把肚子填饱，每天吃饭的账单还会偷偷的记在日记本上。一整月下来，看着自己给家里省了几十块却钱，心里甭提多高兴了，争取下个月再多省点。

每次回家母亲都会到镇子上买一些鸡骨头，就是人家把肉都剥掉了，剩下骨头来卖，便宜不少。家里南瓜多，冬瓜也还有，母亲还会手中制作我最喜欢的锅饼，放几个在汤里，我两大口就可以吃掉一个。

临回学校她还会从口袋里拿出她的手绢，一层一层的打开，里面有一个塑料袋裹着；慢慢的把袋子打开，里面叠着整齐不多的几张票子，票子上还有大大小小的硬币。她把票子给我，硬币留着，说一定好好读书，算是给家里争口气，那一刻我发誓我的身体会像触电一般抖了几下。

说实话读书我真的卖力气，可我坚持不了太久，肚子填不饱，实在是无法集中注意力。眼看着成绩直线下滑，各位老师见了我都会摇摇头。后来在楼梯口遇到了我的物理老师，我站在那儿靠着墙恭恭敬敬的向他问好，他视而不见的下楼了，还不忘送我一句真没出息。

不曾想读了高二，体育老师一直找我，他说可以教我，希望我可以成为一名运动员。我没有同意，后来他就不停的找我，早操时找我，白天上课时找我，晚自习也找我。我没有同意，直到后来他和我说体育生高考录取成绩不高，可以给我免掉所有的学费时，我心动了，站起来就跟他走。

我和母亲说了，她说喜欢就好，每个月还多给增加我不少生活费。可真的按照职业运动员的训练方法，我开始还不习惯。一个操场一口气跑了十圈，从来没有过，跑下来全身都是凉的。一场训练下来，和队友去吃饭，他们一人要了一只鸡；我口水都流了出来，跑到窗口要了六个馒头。在我看来，只要吃够馒头，身体就可以，直到有一天我晕倒在训练场上。

我睁开眼，在医务室，那位体育老师和我谈了心。他让我花钱补身体，吃排骨，吃鱼吃肉，不然训练强度我是受不了的，我一听就不干了，我不练了，很多人都说我意志力不坚强，朝三暮四，我认了。可让我问母亲要那么多钱，我真的做不到。

我又和她说了老师不好，虽然是违心话，可母亲信了。然后我又开始疯狂恶补各门知识。那一刻我好像被人看成了另类，可我管不了，母亲说了馒头吃多了就是用来争气的，我得好好的努力。

高三下学期，我确实风光了一把。第一次摸底考试自己的成绩从全年级一千多名，提到了五百多名。第二个月模考，我就考到了三百多名。趁着放假我回了一趟家，准备给母亲一个惊喜。还没到家，看到母亲在村子里帮着邻居盖房子，她头上包着毛巾，弓着腰用铁锹使劲的伴着灰，我赶紧过去喊了声妈，她抬起头笑着，把钥匙扔给我先让我回来。

我回来的路上蒙蒙的，到了家打开门，发现一个院子里都是藤条，对门婶婶说母亲白天忙着给人家干小工，晚上回来变藤条，都是为了供你读书。我傻傻的坐在那儿不知所措，我一定要考上。

后来高考，其实我并没有考上。那天晚上我抱着院子里的一棵树望着天上的月亮，难受的不知所措，失声哭了起来。母亲走过来和我聊：一次考试就这样了怎么能行呢？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尽力就好了。快回屋吧，别着凉了。

听了母亲的话，心里觉得更是内疚。再后来我还是读了大专，学了一技之长。多年以后的自己，也有了不错的工作。去年母亲和我说家里的黑白电视坏了，屏幕不出人了，我偷偷背着她买了一台网络电视寄回家。她抱怨我乱花钱，我说以后不会了。

大姐打电话和我说母亲可喜欢自己买的电视了，常常把邻居喊到家里给她们看，还让大姐故意挂在墙上，邻居大娘大婶都说好，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就在想今年能给母亲带来什么惊喜呢？若是我能早点遇到她，带一个贤惠的儿媳妇回家，母亲会不会乐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