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麦兜生病了

等青草到家，麦兜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心地迎上来，而是趴在毯子上，代表性地朝她摇了几下尾巴。青草看到家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心想该怎么训练麦兜才能让它和这些花草和平相处呢？

地上还有麦兜留下的尿和很稀的便便，收拾屋子又是个大工程。青草想起临走前那样骗麦兜有点对不住它，便又丢给它一把粮，麦兜好像兴致没那么高，但还是摇着尾巴慢吞吞地吃完了。

半夜，青草被轰隆隆的雷声惊醒，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窗帘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她赶忙起身把窗户关好。正想再躺下，却听得房间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一阵好似呕吐的声音，青草觉得纳闷，又竖起耳朵听了听，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声音，忙爬起来打开灯。

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麦兜趴在角落里，拱起身子不停地作呕，地上有几处不知是呕出还是排泄的黄色粥状液体，并伴随着一阵阵奇特的腥臭味传来。

青草呆了几秒钟，大脑里一片空白，直觉告诉她，麦兜肯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她很快反应过来，冲过去抱起麦兜。它的小身体软绵绵的，简直像跟煮熟的面条，就那么搭在青草胳膊上，尾巴尖轻轻地动了几下，好像还要跟主人打招呼，却没有力气再也摇不动了。

青草顾不上难受，也没心思擦地板，她一手抱着麦兜，一手打开电脑，不一会便在网上搜到很多信息，大概了解麦兜的症状应该是犬细小病毒性肠炎，如果治疗不及时死亡率很高。她一看表，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

麦兜又开始作呕，努力要挣脱主人的怀抱，青草把它放到地板上，一边轻轻拍打着它的背部一边想该怎么办。当遇到从未遭遇的棘手问题时，有些人会手足无措、嚎啕大哭，有些人却会变得异常冷静。

青草突然想起在宠物医院遇到的那个男孩塞给过她一张名片，她马上起身，边回忆边翻箱倒柜地找，还好，名片还在那个已经被塞进角落的塑料袋里，她懊恼自己怎么不记得把名片拿出来收好呢，幸亏没有丢掉。

她仔细地看着名片，原来那个男孩叫高斌，名片上印着他的手机号，还有一个座机号码，应该是医院的电话，青草想想，先拨通了座机号。嘟嘟嘟的长音响了好久，却没有人接听，她又拨一遍，期待着电话那头能有人拿起听筒给她一点希望。还是没有回应。

青草失落地放下电话，又拿起那张名片，犹豫着还要不要联系名片上的人。她抬头看看外面乌黑的天空和瓢泼的大雨，再看看麦兜可怜的小小的身体，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绝望的感觉。如果这时有人能告诉她该怎么做，那救赎的不只是一条小狗的生命，还有她。

她照着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嘟嘟长音响了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没有回应。麦兜又开始作呕，青草放下电话坐到它跟前，像哄婴儿入睡那样安慰着它，自己的心却被这呕吐声撕扯成一片一片了，这种感觉是没有养过宠物的人无法想象的，青草也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真像面对着身患重症的亲生孩子，自己却束手无策，她恨不得能替麦兜扛下所有病痛。

青草轻轻地抱起小家伙，正揪心着，手机铃声响了。青草看着那个刚刚拨打过的号码在屏幕上一闪一闪地跳跃，她的心欢喜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按下接听键，男孩的声音略带沙哑地响起，“你好，我是高斌，请问是哪位？是需要帮助吗？”

这一刻，青草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就像来自在黑暗中给人带来光明和希望的天使，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话，“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家金毛病了，本来不想麻烦你，但看样子确实很严重，又吐又拉，排出的东西都很稀，还有一股恶臭。家里离你们医院不远，想带它去看病，可是打了两遍座机号，都没有人接，麻烦你救救它。确实很着急，因为它还很小，刚买回家还不到一个星期，这么长的一晚上肯定扛不住。”

那头的声音清晰起来，“别着急，这种情况比较常见，你先停止喂食，包括喂水。我再帮你联系一下在医院值班的同事，等下给你回电话好吗？”

青草答应后轻轻挂上电话，她看到麦兜趴在毯子上，小小的身子微弱地起伏着，心里又被扯得一阵疼。

高斌马上开始联系同事，这种情况他见过很多，养宠物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很多人没有喂养宠物的常识，只凭一时冲动把宠物买回家。感染犬细小病毒的幼犬发病潜伏期在一周左右，换了新环境的紧张与不适应、主人过度喂食或洗澡着凉是主要诱因，多数会呈现为肠炎综合症，幼犬发病死亡率非常高。再加上现在很多商家为了获取更大的利润，没有按时给幼犬注射疫苗，造成幼犬在失去母乳抗体保护后免疫力低下，非常容易染病，甚至很多不良商贩在给本身已经有发病表现的幼犬注射兴奋剂后卖给客人。

在半夜接到宠物主人的求助电话对他来说是常事。

同事电话没有打通，高斌看着外面的雨，心里也很着急，根据女孩的描述，他能确定狗狗的病情确实比较严重。另一方面，比起很多对宠物不负责任，看到宠物生病也不当回事的人来说，这个女孩有着起码的爱心，尊重每个生命的价值。

如果他现在的反应是漠然的，可能会伤到她，又或者会影响甚至改变她尊重生命的态度。

他拨通了青草的电话，“实在不好意思，同事可能睡沉了，没有接电话……”

青草忙抢过话，“我很担心它，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高斌想了一下，“我现在去医院，你带着它过来，注意别淋湿了。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去接你。把你家里的地址告诉我。”

青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尽力，一时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她是个不太善于说好听话的人，干脆什么都不说。凭着对电话那头的人生出的强烈信任感，按捺住心里的感激，她把住址告诉了高斌。

简单清理地板后，青草找出厚厚的毛巾被把麦兜紧紧地包住，在心里期盼着它快点好起来。一切准备妥当，电话响了，高斌说自己已经在楼下等。青草很快地锁好门下去。

刚走出住宅楼，青草看到不远处有个高大清逸的人形，头顶撑着一把很大的伞，旁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看到抱小狗的女孩从楼门里出来，那影子忙迎了上来，不待青草打开伞，便把自己的伞撑在她头上，什么话也没说，轻轻揪着她的衣袖大步地往车边走。

青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客套地打个招呼好像显得太生疏了，可是眼前这个人确实只是第二次见到。她紧紧地跟着。

高斌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示意青草坐进去。青草很快地上车，轻轻拍了拍麦兜，把毛巾被裹紧。高斌也上车了，只轻轻说一句，“我们马上去医院。”

青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慢慢缓过神来，车里很安静。不知怎么，青草突然想起余天那辆雪佛兰，她对车一向没什么概念，即使看到车标也不一定认识，但她知道，眼前这辆车肯定要比余天的那辆贵出很多钱。

她偷偷打量一下高斌的装扮，还是简单的休闲衬衣和牛仔裤，和车不太搭，青草印象中好像开这种车的人都应该是西装革履、皮鞋铮亮的。

她突然生出一点紧张，她心想高斌只是一个宠物医院的普通年轻医生，肯定不会有这么多钱买这么贵的车，这车搞不好不是他的。她傻傻地说了一句，“放心，麦兜不会吐在车上的，它很乖。”

高斌扭头很快地看她一眼，“你别多想，即使吐了也没关系。”

青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话很多余。外面的雨依旧噼里啪啦下着，雨刷似乎忙不过来了，勤奋地使劲摇摆着要把所有的雨水都刷去，车里又陷入沉寂，高斌很专心地开着车，青草很专心地抱着麦兜，麦兜很专心地闭着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