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喜欢乘沈寅面对看向她的时候突然将手伸到他的脖颈,用力亲抚一下,然后逃掉,从一开始沈寅就明白,他什么都给不了她,所以居然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进而到如今居然开始包容她的些许放纵。
李文清,我愿意称他为李兄,李兄是一个心思活络的人,俊俏潇洒,深受欢迎,他和沈寅同住一个小区,每天下学会和沈寅一起回家,路上不乏给他们打招呼的人,他习惯点燃一根香烟吞云吐雾,遇到那些前来送情书的姑娘嬉笑调闹从不拒绝也不接受,这反而为他招惹了更多喜爱。
李文清是文科班的核心人物,组织学校活动,讨伐不良群体,宣传优良风气,总是与班长结义齐行,用个比喻来说如果学校领导是国王的话那么他二人无疑就是左相和右相,分别掌控着文科和理科的学生会组织,为学校的运转做出很多贡献,而且二人亲如兄弟毫无嫌隙,甚至还被人传过郎才女貌,天造之和。
每天李文清和沈寅一起出校门时他都会和站在督察队首位的班长互相寒暄一会儿,沈寅静静地在一旁等候很少插话,说话间班长会偷偷去看在一边拿着一本手抄做出沉思的家伙,内心苦恼,有时候班长会特意给两人准备一些东西,比如雨伞。
沈寅不习惯每天出门都要看天气预报经常会被突如其来的风云变幻搞的措手不及,在雨亭避雨,李兄潇洒如常点燃一根香烟靠着亭柱看看几丈外的假山和水车上喷泉水混合着雨水,对沈寅说他妹妹这几天又在到处找他,小孩子写不好字一直软声软气的说要沈寅哥哥,要沈寅哥哥。
班长撑着雨伞携一路雨声从远处而来,扔给李文清一把双人伞,“张老师借的,用完你自己去还喽”,李文清掐灭烟头摆出一个OK的手势,沈寅收起书本对班长说了一声谢谢,班长笑着拍拍胸脯说,小意思。
学校图书馆一直没有明确的负责人,每个月出版社送来的报纸书籍,期刊杂志都成堆成堆地挤在仓库如同废纸,沈寅入学后第一次到图书馆却发现书架上数目不齐、规整混乱、仓储膨胀不成样子当即自己动手把所有图书重新分类逐类编号上架每一本都记录在库,然后把阅读区也划分成自习区、翻阅区和阅报区。
自习区按常规标准摆放桌椅,翻阅区靠墙从外围横穿所有书架,配备高脚凳,可以站在书柜前短暂阅读。阅报区,最靠近门口,置放报架和期刊书架,只有一条长沙发和几个矮椅,再往外就是借阅登记处了。
班长和李文清带人过来帮忙,她陪沈寅一起把书分类编号登记在库,然后由李文清和其他同学按要求上架摆放,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沈寅,儒雅谦和,英气逼人,说话简短干净,一举一动浑然天成,像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下子班长就再也忘不掉那个专心做事不苟言笑的人。
私下里班长有听李文清说起过沈寅和那个女孩的事,可是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她一直在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生能够如此幸运,能够遇到像沈寅这般优秀的人而且还能在他心中慢慢种下情爱深深烙印不可替代,她一定很漂亮,一定很优秀,一定很招人喜爱,班长眼角无声淌下一行泪珠再也不敢说出自己的心事。
事实上也确实和她想的那样大体相似,如果说班长自己的美像太阳,那么女孩儿则更像月亮,端庄,柔和,深藏并且包容和克制,或许这就是和沈寅同一个世界的人所具有的特质。
在北京长期任职的沈父沈母突然来信想把沈寅接过去,原话是怎样说的,“你到这边来我们也放心,这里学校好教育水平也高,对你现在的学习肯定有帮助,其他事情你也不用管我们都会处理好,至于考试,老家录取线低之后还会送你回去,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在家我们实在不放心,我们知道你打小就有主见,但这次我们希望你能听家里安排,你母亲现在身体不好,天天念叨你,我工作忙,陪不了她,你过来上课平时也能多帮我照应家里,你是个大孩子了,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沈寅的同桌是个没心没肺女生,“要是我我才不去,你看我,天天被盯着,上回好不容易骗到个男朋友还被我爸给搅黄了,整天一个苦瓜脸叫谁看了都不高兴,现在连小姐妹们都不去我家里找我了……”沈寅面无表情的看着书一整天没翻一页。
第二天他把女孩叫到家里,女孩不明所以,给他带了一些吃的往冰箱里补货。
“过几天我就要走了”
沈寅看着女孩儿忙碌的身影突然烦躁起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他会因为要去做一个选择而如此心烦意乱。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但我不想成为你的束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我能照顾好自己。”女孩一如既往的冷静,不表露出丝毫情绪。但沈寅知道她在悲伤,她正沉浸在自己深深的悲伤之中,就像她父亲说的那样。
沈寅最早的记忆是五岁,那个时候他住在村里,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女孩儿的父亲是村里的木匠,刨得一手好棺,十里八乡都有名气,很多老人还健在的时候就会跑到她家里希望她父亲给他们准备个好物什将来走的体面。
沈寅从六岁起就天天带着女孩,于是所以人都说,小阿虎又多了一个妹妹,阿虎是沈寅小名,外公外婆都这样叫他,村里吃斋念佛的嬷嬷给两人手上各缠一条庙里送来的红绳说,可保平安可消灾,又对沈寅说,做哥哥的要保护妹妹,拍拍沈寅的额头,慈祥的笑着,沈寅摸摸额头又转头看看女孩儿,软声软气的说,虽然姐姐总是欺负我,但我肯定不会欺负你,而且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沈寅比划了一下小手,女孩笑嘻嘻的握着他的手说好。
可是有一天,外婆过世了,沈寅再也不能留在村子里,外公身体不好,而且所有叔叔伯伯全都在城里,沈父在他姨母家隔壁有一套房,一直以来姐姐都住在这里,虽然姨母经常会来照顾他们的起居,外公也会来看他,但失去女孩陪伴的他格外孤独,仿佛失去了某中力量,直到他看到李清照的词,“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他突然想给女孩写信,但又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然后他开始沉迷于看书,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整日抱着书过日子,也不交朋友,直到后来他遇到了同住一个小区的李文清,两个人十分投缘,情谊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做什么都要一起,俨然形同手足。
再一次见到女孩时,他初二,女孩刚升初中,十二日寄宿制的学校,主要为了照顾从县城周围各个村子里升上来的同学。
那个时候姐姐已经高中毕业,家里的所有事都是沈寅自己说了算,他问外公要来木匠的电话号码,打电话说希望女孩可以到他家来住,并且说,村里人都说女孩是我阿寅的妹妹,可他哪里像个哥哥,这么多年来对她不管不问,说想以后都由他来照顾她。那个时候木匠的老婆已经和他离婚,在某天早晨不声不响的一个人走掉再也没有回来。
木匠在电话里和沈寅聊了很久,又亲自来家里和沈寅的外公,姨夫姨母聊了很久,最终同意了,他对沈寅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件事对阿囡的伤害很大,从那以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但我没有办法,囡囡从小就跟着你,那天我说想让她之后就过来和你住,她眼睛都是亮的,抹抹自己的眼泪他继续说,我家阿囡能有你这么一个哥我放心,我想把她托付给你。真的是最后一句,直到他死。
女孩就这样住进了以前姐姐的房间,沈寅每天晚上带着她一起看电影,听音乐,一起做饭,一起听电台节目,一起去给外公按摩,一起帮姨母做事,然后在十一点以前,互道晚安,早晨一起上学,很多时候女孩会陪他一起读书,一起写字,一起抄手抄札记,女孩开始在沈寅面前恢复成小时候的模样,你猜猜会是什么呢?她笑,他也笑。
突然沈寅从后面抱住了女孩,女孩关上冰箱门没有说话,“我跟我父亲说了,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做那个最有出息的人,将来好好孝顺他们,你爸爸还醒着的时候就是盼着我以后可以娶你,我可以,真的可以,我父亲说只要我能过去,只要我能说到做到,他们也很喜欢你,他们愿意出钱,就当提前给你家的彩礼,你父亲的医药费我家来出,你可以不用委曲求全去给别人家当女儿,你就搬回来住,等我几年,我一定回来。”
女孩突然开始泣不成声,转过来埋在沈寅怀里哭,沈寅就这样抱着她直到她睡着。
沈寅去北京后女孩再也没有到家里来过,李文清受沈寅所托总会带着一群人在她身后偷偷把所有麻烦处理掉,尤其是那些心思不纯的男生,班长陪着去过几次,她终于第一次亲眼见到女孩儿,远远的,那个背影是这辈子在沈寅这件事上她永远难以企及的位置。
如果一间房子永远等不到一个人,如果一个人注定要死守,那么就让我的爱像房子一样,永远地永远地一直地一直地在那里等你和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