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仇人见面
湖边,善十三抱胸而立,身后站着巨熊一般的铁柱。人群中,铁柱那一身数百斤重的铁片分外扎眼,特别是挂于胸口的两柄大斧,极具视觉冲击,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善十三没太理会周围的目光,他视线落在湖面上,长长叹了口气。
进汴都好几天了,他哪里也没去,原本是想去下马巷逛逛的,可是那边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在此之前便传来消息,鹿山宴以前不行,想法只能停留在想想的阶段。
善十三的家族是青津第一豪门,青津善家,是不输于南境三大世家任何一族的强大家族,有着很深厚的朝廷背景,早年间,他们家老太爷为武帝陛下御驾亲征提供了不少便利,对于他们家族来说,这不仅是无上的荣耀,也使得家族根基更为稳固,现如今的武周,青津善家几乎就是北方世族的代名词。
善十三很早以前就认识贵妃娘娘了,可以说,他算得上是这天下娘娘颇为欣赏的几个年轻人之一,在善十三看来,这也是极大的荣耀,不亚于武帝陛下的恩宠。
所以当紫金苑传来消息的时候,他才不假思索直接应承了下来。让他比较开心的是,宁洺这个朋友,并未让他失望。
“原本还想借此机会找娘娘叙叙旧呢,没想到竟被拒绝了。”
善十三有些发愁,听娘娘的语气,在外人眼中,他只能有宁洺师兄的身份,不可以掺杂其他任何因素。“可是,您对宁洺的保护,哪怕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吧?”善十三对着湖面暗自腹诽,汴都城里待着的又不是些傻子,娘娘再怎么撇开那些暗中做下的手脚与自己的联系,可是,人家只要看到宁洺与紫金苑的关系,死乞白赖追上来舔的不还大有人在?
当然,埋怨归埋怨,善十三实际上很清楚,娘娘是为了让宁洺的身份更加纯粹点。只是,她让他以一个相对而言比较纯粹的身份参与到汴都城的争斗中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既然注定要卷入浑水中去,又何必在乎身上裹挟了多少利益瓜葛呢?
哪怕真清清白白的来,还能真清清白白的走?
善十三想不明白,不过对于这种七拐八绕的明谋暗算,他是向来不感兴趣的。娘娘把他当朋友,他把宁洺当朋友,清楚这一点也就够了。
“铁柱,你说宁洺怎么还没到,是不是找不到地方了?”
善十三头也不回的问道。
铁柱楞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宁洺对汴都这么了解,应该不会找错吧?”顿了顿,他带着一丝迟疑,小声说道:“我想,他是不是被挡在外面不让进来了?”
“嗯?”
善十三皱了下眉,随即摇头否定道:“不可能,今天国学院邀请各宗弟子聚会,有专人负责在山外侯着,只要宁洺一走进,报出身份,就会有人领他过来的。”
“哦。”
铁柱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应答。
“再等等吧。”善十三回头白了他一眼,感到愈发无聊,常风早上拽着周牙陪他去淘古物去了,恐怕要到中午才能过来,现在宁洺也还不知道在哪里,就他和铁柱俩人待在一起,说一句话沉默半晌,真够无趣的。
如果不是想带着宁洺过来多接触一些人,他恐怕会立马走人。聚会?在场数百个所谓的各宗亲传弟子,能入他眼的真没几个。
就像他曾对宁洺说的那样,他的眼里,只有青云榜前十。
虽说现在他在青云榜上只排名二十八,看起来差距不小的样子,实际上他已做足了准备,在他的心里,只有那个挑战对象。
“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参加。”
善十三默默想着,这一次鹿山宴,那个人未必会出现,不过,他始终坚信和那人会有一战。
就在善十三呆呆出神之际,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哟,这不是秋阳宗的善十三吗?天才少年竟沦落到和我们同处一地了?”
善十三转过身,看着眼前一群人,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哪里窜出来的野狗在这乱叫?”
对面这人顿时敛了笑意,眼睛眯了眯,射出两道危险光芒,他冷声道:“怎么?什么时候手下败将讲话也可以这么大胆了?善十三,你的师父师兄没教你怎么尊敬比你强大的人吗?”
“吴介,就凭你那不入门的洗剑决,还真没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大话。”
善十三止不住冷笑。面前这伙人是洗剑门的弟子,秋阳宗和洗剑门向来不对付,去年,善十三因为一些事情,是负伤参加鹿山宴的,原本只准备去玩玩,没想到吴介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他状态不佳,期间连连刺激,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善十三按捺不住,下去和他战了一场,结果自然是他惜败,青云榜上的排名也一落至第二十八。
今天再次遇到吴介,善十三觉得心情更不好了。
“嘿。”吴介身边一个男子突然出声,他眼睛盯着善十三,脑袋偏到吴介耳边说道:“师兄,这个手下败将竟然说你洗剑决尚未入门呢,你还给他什么面子?”接着,他面向周围,大声说道:“依我看,这家伙不应该叫善十三,该是善二十八才对,哈哈...”
其余人闻言齐声大笑起来。
这边笑声热闹,一下子就把大家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人群越聚越拢,这其中,大部分都参加过去年的鹿山宴,对于善十三和吴介之间的恩怨很了解。有好戏看了,不少人都这么暗自想着。
“汶觉,你信不信我一剑把你嘴给撕了?”
善十三说着右手就已搭上剑柄,这个动作落在对方眼里,顿时令其脸色一变。
汶觉眼光闪烁道:“怎么?恼羞成怒了?我洗剑门可不怕你们秋阳宗!”
“哼!少拿宗门来压我!”
善十三冷哼一声,松开剑柄,以手指着对面,“今天,你们有多少来多少,看我善十三要是皱一个眉头,就算我输!”
善十三一说完,铁柱猛地从他身后跨出,像座铁塔一般挡在前面,雄浑的声音传遍四周。
“谁敢来!”
旁边不少围观的人一见他要放声大吼,几乎下意识就去伸手捂耳,饶是如此,仍被惊得一阵心跳加速。好家伙,真正的巨熊也不过如此吧。
一干洗剑门弟子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铁柱这一声怒吼,真是结结实实将他们震慑住了。
眼见竟然被对方两个人在气势上就压过了自己,吴介越发恼怒,本来这几天心情就不好,和师弟在紫金苑受了欺负,回来后还被师兄责备,此刻胸口郁积的怨气像是石头一样堵着,难受到让人发狂。
“你找死!”
吴介怒喝一声,红着眼拔出剑来,转瞬间剑势便起。
“长虹贯日!”
熟悉洗剑诀招式的人已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自量力!”
善十三眼神凌厉,说完,他一手将铁柱扒开,紧跟着,一股蓬勃气息从他体内迸发出来。
洗剑门的这式剑法原是专门针对观日诀所创,然而在善十三看来,这就好比蚍蜉撼树,实在可笑,“长虹贯日?怕是你那三分力气还没沾到我边就被晒穿了!”
吴介眼里堆满了怒气,足尖一顶,便直直撞向善十三,长虹贯日,表现的正是一股一往无前的决心。
眼见吴介已经向自己冲来,善十三却显得并不着急,他只是缓缓引剑后拉,而后高举,嘴角带着冷笑,像是一个刽子手,正等着穷途末路的囚徒将自己脑袋倒进身前的铡刀下。
众人大概也没想到,这两人竟是一出手就使出了这么狠的剑招,一群人面面相觑,为他们的鲁莽感到既敬佩又无语。
善十三长剑高悬,死死盯住对面,他发誓,这一剑下去,一定要把吴介狠狠砸进土坑里,让他彻底感受一下不堪一击是什么滋味。
所有人都在紧张的注视着这一切,忽然,两道飞快身影闯进了余光里,恰好挡在了善十三和吴介之间。
嘭!
短暂的金戈相击以后,两道闷锤一般的炸响在中间荡开,将小湖边的一排树木震得瑟瑟发抖。
善十三望着眼前这个即便顶在自己剑下仍旧一脸笑意的男子,眼睛眯了眯,嘴角稍扬,说道:“苟玳,你们院长大人没交过你吗?强行打断别人的战斗,可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情。”
“一时情急,还望见谅。”苟玳将剑撤回,向善十三轻轻点了点头。
善十三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将目光投向苟玳身后,和他背靠背站着的,正是才刚刚赶到的宁洺。
“宁洺,你没事吧?”善十三皱眉问道,如果吴介那家伙真把宁洺伤了的话,他今天非得在这国学院里搞出点事情来。
宁洺此刻脸色有些泛红,符甲内的元力本就所剩无几,加之刚才还是匆匆出手,若非有着符阵缓冲,以及他自身体魄较强,那一击长虹贯日绝对会伤了他。
“幸好,那日娘娘给我讲过该怎么防御长虹贯日。”
宁洺平复下胸口的躁动,万分感激的想着。他没有理会吴介脸上的阴沉表情,而是直接转过身,先是朝善十三和铁柱看了眼,示意自己没事,接着再看向苟玳,笑道:“刚才谢谢你了。”
宁洺清楚,先前如果不是有苟玳帮他分担了一部分压力,自己恐怕还是免不了出洋相。
苟玳轻轻摇了摇头,他明白宁洺指的是什么,不过,其实他内心也很惊讶,“吴介已然曜尘中品了,这一式长虹贯日更是用出了十分力道,宁洺却能够在完全不受伤害的情况下接住,看样子,他应该也已有曜尘中品的境界了。”
“曹真和娘娘看中的人,果然非同一般。”
苟玳深深看了眼宁洺,而后转向善十三,笑道:“秋阳宗的观日诀名不虚传,只不过,你修为已经到了曜尘上品,再和吴介较气,怕是也不算厚道吧?”
苟玳此话一出,在场绝大多数人都露出了惊愕神色,尤其是其身后不远的吴介,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