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余天与陈美儿的较量

自从上次在路边吵架后，余天一直没跟青草联系，不是不想联系，开始是生气，等着青草来向他承认错误，等了一段时间，忍不住很想打个电话，可自己没错为什么要主动打电话？再等，还是没信儿，开始给自己找台阶，那天好像青草确实和那个男人也没什么实质性关系，关键是青草怎么会看上他那种愣头青呢？青草应该喜欢像自己这样成熟稳重魅力十足条件好的。

正纠结着，有一天在单位茶水间撞到青然，忙腆着脸凑过去，“青草最近怎么样了？”青然瞥他一眼，端着单位统一发放的人手一个的瓷茶杯呷了口茶，“你俩不是正谈得火热吗？怎么你还问起我了。”余天搓搓手，向上扶了一下眼镜，“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嘛。”

青然翻了个白眼，“有你这么追女孩的吗？我们家青草可不是没人要，追她的人多了去了。”说完想起什么似的用手指戳戳余天的肩膀，“哎，你该不会是嫌弃我们家青草去宠物医院上班了吧？”

余天被她戳得直往后倒，听了这话有点吃惊，又用手扶一下眼镜，“什么，宠物医院，青草去宠物医院上班了？”

青然看着他，“你不知道啊？”

余天茫然地摇摇头，“不是说伯父给她找工作了吗？”

青然叹口气，“是找了，可那丫头死活不去，把我爸可给气坏了。我爸那暴脾气都治不了她，特别倔。我爸意思是先让她玩一段时间，等累了自己就知道回来了。”

余天有点不放心，“那要是她自己不知道回来呢？”

青然又喝口茶，“不可能。她不回来我爸绑都得把她绑回来。”

余天还是不放心，“要是绑都绑不回来呢？”

青然又翻一个白眼，“你觉得可能吗？就我爸那暴脾气，我们这家庭，别说正经读过书的，就是没正经读过的，也不能去干那伺候狗的事啊。你放心吧，你未来老婆的工作包你满意。你也不要太现实，有空也去探望一下，别给别人钻了空。”

余天这下放心了，“那她在哪家宠物医院？”

“我听她说，那医院就在她那小公寓前面的那条街上，附近就一家，很好找的。记得替我也慰问一下她啊。”青然摆摆手，端着茶杯回办公室了。

余天一听明白了，上次自己去过那里，他不好意思提前打电话，一下班，就着急地开车赶过去。他直接把车停在门口，一进门，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狗狗身上特有的味道向他扑过来，他暗自骂了句脏话。

青草正点货呢，余天悄悄站在她身后。青草一转身，吓了一跳，看到是余天，皱起眉，“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余天陪个笑脸，“你堂姐告诉我的。”

青草没吭声，在心里暗暗骂青然一句“叛徒”，转身接着干活，看余天依旧跟在后面转悠，青草故作客气地问，“您是想买点什么吗？我可以给您推荐。”

余天尴尬地笑笑，“我能买什么啊，我就是来看看你。一起吃晚饭呗。”

青草回一句，“一我没空，二我怕再吃你这一顿饭，就得跟你扯结婚证了。”

余天乐了，“哪能啊？上次不是气头上吗？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啊。”青草懒得理他。

就在这时，听见外面有人猛按汽车喇叭，一个女高音在嚷嚷，“谁把车堵我家医院门口了？！”哦，陈美儿来了。

青草走出去一看，高斌坐在副驾驶位上，正让陈美儿别嚷嚷了。原来陈美儿甘愿当一回车夫，送高斌来上晚班。

余天也跟出来看要不要挪车，他瞟了一眼车里的人，这不是上次骑自行车载青草的那男人吗？怎么跑这来了？

高斌此时也扭头看见了余天，他知道这个人又是来找青草的，这次感觉明显和上次不同，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嫉妒，当然，他自己肯定不认为这是嫉妒，他认为是这个男人太小家子气，配不上青草，现在青草是自己的员工，有些事是可以管的，包括终身大事。

他下车径直走到青草跟前，轻声说，“工作做完了吗？晚上留下加班。”一句话把余天说抑郁了，控制不住地提高嗓门，“怎么又是你，你谁啊你，你凭什么让青草加班？”高斌瞄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是她的老板。”

一股怒气冲上余天的脑袋，原来这俩人真勾搭到一起了。他最恼怒的是，看来这人不像自己想得那样是个穷小子，也许比自己还要有钱。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被人耍弄的小丑，完全掌控不了事态的进展，“我说青草怎么不搭理我了，还真就是因为认识了你啊！”

陈美儿这时也下车走过来，听到余天的话起了疑心，也许他知道高斌和青草之间真有点什么，于是冲着余天问，“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

余天不屑地冲她嚷一句，“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我是他老婆，这个医院是我家的。你刚才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陈美儿着急想从余天口里证实自己的想法。

余天马上调转矛头指向她，“我什么意思？你问问你老公什么意思，最好看紧点，别勾搭我老婆。”

陈美儿不甘示弱。“你说得可真有意思，还不知道谁勾搭谁呢，就我老公这条件，不知道多少小丫头不知羞耻地倒贴！”她伸手啪啪拍两下自己的车，“你看看这车，这是我们家最差的车！”她又伸出指头指着医院，“看看这动物医院，我们家最看不上的产业，哼，还用他勾搭别人吗？”

高斌和青草大眼瞪小眼，这什么情况，怎么他俩吵上了。医院里的员工看到陈美儿和别人吵起来了，赶紧出来看热闹。

余天看出陈美儿不是个善茬，不想再和她纠缠，朝青草吼一句，“你赶紧给我辞职，现在就不干了！”

青草觉得余天真是不可理喻，上前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停止吵闹，赶紧离开这里，余天一下甩开她的手，青草急了，干脆说明白，“我为什么要辞职？我在这里工作很开心。你俩别吵了，不知道在吵什么。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我们俩不是一类人。我说过，以前我不做你的女朋友，以后也不会做。”

旁边的人发出一阵哄笑，余天脸上挂不住，焦躁地往自己车上狠狠砸了几拳，觉得还不解恨，想想自己那么多付出，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自己在意的东西反而被这个男人轻而易举拿去了，越想越难受，突然冲上来抡起拳头朝高斌脸上狠狠砸去。

谁也没料到余天竟然会动手，高斌猝不及防，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拳。

青草急了，冲到高斌前面张开双臂护住他，“余天，你太过分了，你有什么资格伤害别人，你生气你就冲我来！”

陈美儿也惊恐万分，赶忙招呼看到老板挨打后便傻掉的员工，“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帮忙，白给你们发工资了！”可大家看高斌没动，谁也没敢动。

此时，挨了一拳的高斌反而是最冷静的人，他明白像余天这种人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脸面，他也知道青草不想看到两个人做无谓的争斗，他想此时最尴尬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青草，所以他不打算为这一拳还手，“好吧，这拳当我替青草挨的，就算她上辈子欠你的，以后两清了，你不要再来骚扰她。”

余天怒不可遏，你们俩好到什么程度了，你还替她挨拳？他又扑上去要打一架以泄心头之火，人群一片慌乱，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办，打群架可不好，打到谁都要负责，陈美儿在一旁手足无措，嚷嚷着要报警。

青草看着眼前这个蛮横不讲理的人，脑子一片空白，突然大喊一声，朝着扑过来的余天迎上去，大口咬在他的胳膊上，疼得余天顿时叫唤起来。

没想到青草来这一招，大家都傻了，看来这孩子这些日子在宠物医院确实没白呆呐。

余天在大家的目瞪口呆中捂着伤口离开了，他想，得赶紧去打一针破伤风要紧，这青草整天跟猫啊狗啊的呆在一起，不会她的口水里也染上什么病毒了吧，他无知地开始胡思乱想，他可是相当惜命的人。他一边开车一边看看伤口，其实咬得并不是很重，但余天觉得自己彻底被伤害了，谈场恋爱得到的礼物竟然是被咬一口，留疤就麻烦了，他很是心疼自己。

很快打完破伤风针，他决定找个地方喝一杯，他想起以前那个谈了一半被自己扔掉的女人，想起没认识青草前自己灿烂多情的五彩生活，顿时觉得这段时间自己过得很不值，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过去老相好的电话。

青草这边就没这么简单了。随着余天开车绝尘而去，被惊到的人群渐渐苏醒，阿力低声问青草，“刚才那一招跟谁学的，还咬上了，你可别说跟我学的啊。”

曹娜在一旁吃吃地笑，青草也纳闷，自己怎么能咬人呢，真丢脸啊。

陈美儿看到竟然还有人跟青草开玩笑，心里更不舒服，她顾不得前几天的事，又把泼妇劲使出来，当着正要散去的大伙的面质问青草，“怎么什么事都跟你有关啊，你最好赶紧给我辞职走人，别让我撵你！”

高斌看见陈美儿又在找青草茬，也急了，一激动把她原来的名字喊出来了，“陈美丽，你能不能讲点道理，要不是你找着那人吵，能成这样吗？”

陈美儿一怔，“我不讲道理？你还讲不讲道理，明明所有的事都是她先惹起来的，你还护着她！”

高斌不想再吵了，拨开人群，扯住青草的胳膊拉她进屋去，陈美儿气得在后面跺脚，一顿乱骂，“高斌，你这个喜新厌旧的小人，我恨你！”边骂边要跟进去，被阿力拦住了，“我说，嫂子，你就别进去了吧，大家都在气头上。我估计你再不高兴也没用，高斌脾气你比我清楚，他最不喜欢闹闹哄哄的事情。你先回去，我们帮你劝劝。”

陈美儿逮住阿力，向他发牢骚，“我没有说错啊，每次闹事都有那个小丫头，我看她干事不行就挑事行，什么事都是她挑起的！”

阿力心里也着实不喜欢这个女人，认识这几年也打过几次交道，有时她嘴上说得倒还好听，但眼神总是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劲，说不清楚是什么，就是让人难受。

跟高斌比起来，阿力为人倒圆滑很多，他顺着陈美儿的脾气捋，“说的是呢，我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她，你体谅点，她也算是我的半个亲戚吧，是我招来的。回头我跟她好好说说，下次不能把不三不四的人带到医院来，影响工作。这事就交给我了，你放心。你也看见了，人家小姑娘是有男朋友的，所以跟高斌绝对不会有什么感情上的事情发生，这个我百分百保证。你先回去，给我点薄面。”

陈美儿心里也明白，如果自己在这呆下去，肯定控制不住要发脾气，只会激化矛盾，想象实在没别的办法，扭脸开车走了。

阿力进了门，看见高斌和青草并排坐在供客人休息的椅子上不吭声，其他人也都静悄悄的，因吵闹而狂吠的几只小狗此时也安静下来，竟然还有一个客人没被吓跑，曹娜代替青草的角色，跟他小声地介绍着犬粮的品种。阿力朝大家拍拍手，大声说，“大家伙都散了吧，今天提早几十分钟下班，把手里的活儿收拾好就早点回去，不扣工资啊。”说完，自己也去收拾东西。

高斌和青草依旧不吭声，闷头坐着。

等阿力收拾妥当准备走时，其他人都早已溜光了。阿力走上前拍拍高斌的肩，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有你俩在，我放心。我先走了。”高斌回拍一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点点头。

刚才的喧闹仿佛是场梦，刹那间就结束了，聒噪的叫骂声、无聊的笑声都已远离。此刻的世界很安静，安静得只剩下这两个人。

青草偷偷看下高斌的脸，被打到的地方有点发青，她想伸手去摸一下，又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今天的事是我不对。这事影响了大家，要不我还是辞职吧。我真过意不去了，把你害成这样。”

高斌轻轻笑笑，脸有点疼，他伸手摸了一下，“辞职就能解决问题吗？”

青草更不安了，“那怎么办呢，怎么可以补偿我的歉意？”

高斌扭头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感情却不能言说，停顿的短短几秒好像几生几世，连自己也没有料到，突然冒出一句，“跟我签终身契约，用一辈子补偿。”

青草吓了一跳，“啊，这，什么意思，给你打一辈子工吗？你太狠了。”

高斌也想不清楚自己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觉得好像说得不太合适，忙尴尬地站起身，“没什么事，你也先回去吧，我自己看着就可以了。”

青草自然不愿意，要找冰块帮高斌敷一下伤处，高斌却故意做出不耐烦的样子，说自己想一个人呆会儿。

看青草真走了，他心里又涌起一股失落，暗骂自己怎么开始像个娘们了。他呆呆坐着，不知道这漫长的一晚要怎么打发，客人也好像知情似的，来得格外少。

外面的天不知什么时候暗下来，人造灯光开始张牙舞爪。高斌正呆坐着，突然看到一张女孩的脸俏皮地贴在玻璃门上，鼻子都被压得扁平了，好像是青草，他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正要看仔细，女孩推门进来，真是青草！

高斌狂喜，还没开口问，只见青草把手里提着的方形小布袋放在办公桌上，从里面掏出两个方形饭盒，外加一双筷子和一个勺子，“还没有吃饭吧？我就知道，你一向不准时吃饭的，哼哼，所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这就算是补偿。吃人家的嘴软嘛。”

高斌看着她打开盒盖，把筷子和勺子分别摆好，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以前上班有时会自己带便当。不过我不太会做，可能不是很好吃。我炒了一份青菜，还做了牛肉炖土豆，不过时间太短，没有炖烂，你将就点，营养还是够的。还给你煮了个鸡蛋，吃煮的蛋比较健康。”她念叨完了，看高斌坐在那不动，瞪圆眼睛问，“你不饿啊？”

高斌的心融化了，长这么大，从记事起基本上都是吃保姆做的饭，虽然味道也不错，但总觉得少点什么。老妈从来没有下过厨，她要保养，怕油烟。陈美儿也没想过自己动手做饭，虽两人已订婚，陈美儿也只是偶尔住在高斌家里而已，而且在她看来，找到这样条件的家庭，有保姆不用就是浪费资源，做饭是下人干的活。

高斌看着眼前这两个粉色的饭盒，其中一个是分成两格的，每一格里都整整齐齐地躺着一种菜，另一个里面平铺了白白的米饭，中间卧着一个已经剥掉壳的光溜溜的鸡蛋。

他舍不得吃，拿起筷子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青草直催他，“快吃吧，等下又来客人就吃不成了。”

高斌从鸡蛋下手，一口一口地细细吃完，意犹未尽地问，“下次可不可以多带点？”青草恍然大悟，“哦，我忘了你是男生，我是按自己的饭量装的。好吧，如果有下次，我就按猪的饭量装。”两人都笑起来。

高斌此刻不想让青草走，青草也没着急回去，在医院里忙来忙去，闲不下来。高斌看着这个略显单薄的小身躯在眼前晃来晃去，讶异她似乎是个百毒不侵的人，能够自动过滤别人对她的伤害。

这时高斌手机响了，杨琴打来的，陈美儿跟她告了一状，高斌并没有多解释什么，杨琴在电话里直埋怨，他干脆不再做声，直到杨琴悻悻地挂掉电话。

高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妈打来的。”

青草晃晃脑袋，“听出来了，反正不是你老婆。”

“那个不是老婆，是未婚妻。”高斌越说声音越小。

青草瞪大眼睛，“有什么区别吗？这两种都是有契约的。”

高斌反问，“订婚也算契约吗？”

“当然算啊。我觉得，确立恋爱关系本身就是一种口头契约了，然后订婚，再走向结婚。除非有解决不了的原则问题，都要履行承诺。”

“那什么是原则问题?”

青草想了想，“我想得可能比较简单啊，比如说婚外情、不孝顺父母什么的就算是原则问题吧，但即便这样，这些问题也是可以沟通和解决的。”

“如果在没有结婚前，发现对方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另外一个人才是适合自己的呢？”

青草歪着脑袋问，“那你能告诉我什么是适合吗？”

“真正的心灵相通、志趣相投、性情相近。跟对方在一起很舒服，很幸福，彼此都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没有杂念，没有私心，彼此完全信任。”

青草听到高斌的话，似乎受到提醒，她突然感觉和高斌在一起，自己好像就有这种感觉，很舒服、很快乐，志趣相投、性情相近，她低下头，“我也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也许会遇到这样的人吧，希望不会太晚。”停了一会，她抬起头望向窗外，轻轻地问，“你和她是这种感觉吗？”

高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没有吭声，青草便以为自己问错了，人家两个肯定是真爱啊，要不怎么会在一起这么久，那个女人也许不像自己看到的样子，人家自有人家的好。

青草有点不自在，“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高斌点点头，青草没有再说话，提起饭盒出门了。

高斌觉得自己再次清醒了，是被青草那句“订婚也算契约”拍醒的，人总是健忘的，似乎常常不记得也那么美好过的曾经。他想起当年对陈美儿的情感，那也是一种单纯和还算热烈的爱情吧。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该暴露的缺点都暴露光了，越来越看不到优点。也不知是现在的陈美儿让自己厌烦，还是现在的自己厌烦了陈美儿，人都是喜新厌旧的，难道自己也不例外吗？

现在看到青草这么一个任何人都会喜欢的女孩，自己便有逃离陈美儿的想法，这也许又只是一时的冲动吧。

他反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把对青草的欣赏当成爱情，自己是有未婚妻的。

青草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想了很多。她记得自己第一眼看见高斌时的感觉，似乎当时已有些心动，和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很舒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知道高斌有女朋友时，她便把对他的一丝好感及时扼杀在萌芽状态。也许，这并不是爱情，只是单纯的欣赏，任何人都会欣赏高斌那样一个男孩，自己又何必为这种感觉烦恼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