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有时候喜欢研究自我。比如说,最近我有个新发现,就是从某个维度讲,我在这个世界上有三种存在状态:一种是过去的我,存在于记忆;一种是现在的我,存在于当下;一种是未来的我,存在于想象。
通过进一步研究,我又发现,未来是遥远的朦胧的且又变幻无常的,现在是平淡的简单的且又枯燥泛味的,过去是苦涩的凄美的且又回味无穷的。如果让我三选一的话,我宁愿到“过去”里面拾取记忆的碎片,也不愿到“未来”里面胡思乱想,更不可能到“现在”里面苟且偷生。
话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我关于记忆的一些研究成果。我发现,记忆是由若干个碎片组成的,而碎片的制造者就是时间,它就像一台永不停止的粉碎机,把我们所经历的大事小情切割成零零散散的碎片。每个碎片抑或是一段短视频,抑或是一幅画面,抑或是一篇文字……总之它承载着我们亲身经历的点点滴滴。它们中,有的随风飘曳,瞬间失去了踪迹,那叫遗忘;有的散落于地,俯身可拾,这叫记忆。
毫不隐瞒,我最新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拾忆,顾名思义就是拾取记忆的碎片。之所以喜欢它,是因为它总能让我想到从前,那时的我还是个茕茕孑立的少年。每到秋末,田里的庄稼刚好收完,我便挎上亲手编制的柳条筐,迎着凄凉的风,踏着苍白的霜,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上,孤独地捡拾着那些散落在垄沟里的苞米、高粱、谷子或者大豆。每每有所收获,甭管是多还是少,穗大还是穗小,我都为之欢呼雀跃。
其实,拾忆也一样。没有什么比找回久违的童年、久违的少年、久违的青春更让人心情愉悦。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的拾忆范围广泛,包括但不限于我自己的“过去”。因为我发现,我所拾到的碎片里面,不仅有我,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以此类推,在其他人的碎片里,同样也会有我的存在。特别是在我的记忆出现空白的时候,在别人的记忆中往往或多或少能够找到填补我记忆空白的碎片。
我的最大记忆空白出现在六岁之前。在我的“过去”里面,找不到关于它的任何碎片。这应该和我的大脑发育过程有关。后来我发现,不只是我,几乎所有人都面临同样的问题。
但我始终觉得,这一问题对我来说格外重大。因为打我记事起,就时常听到屯里人背地里对我指指点点。尤其是那些被我叫奶、娘、婶、姑、姨和嫂的女人们,她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话题总是离不开这家长那家短。有时候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我家,我记得每到这时,她们总是下意识地抬头瞥我一眼,然后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嘀嘀咕咕,貌似担心让我听到,却又偏偏被我听到那么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