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人说过八月什么话,夏天过去了,也不到秋天。”八月在林徽因笔下,静默如处子,平淡似清茶。
白露已过,霜降未至。秋天在“一场秋雨一场寒”和“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间翩然而至,悄无声息。
它存在于“露是今夜白,劝君多添衣”的殷切关怀中;它隐藏于长街寂寂,依偎同赏银杏的约定中;它藏匿于信件小笺,字里行间回忆堆积如山的尘埃中……
相对于春的娇媚、夏的热情、冬的萧瑟,我更爱秋的清冷。
春天似情窦初开的少女,忙碌于穿红戴绿,争妍斗艳,只为悦己者容。
夏天似初出茅庐的少年,凭借着一腔热血横冲直撞,欲与天公似比高。
冬天似看破红尘的长者,激流勇退隔岸观火,旁观带着几分冷漠无情。
而秋天带着青青子衿文人气质,君子温润如玉,谦恭恬淡,泰然自若。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在落第者张继笔下,秋是失意落魄的愤懑不平。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在司马青衫白居易眼中,秋是故人别离的哀愁不舍。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在清代词圣纳兰容若心中,秋是怀恋追悔的无限感伤。
秋是忧愁、惆怅、感伤的代名词。带着深闺怨妇的哀愁,落魄书生的懦弱,英雄气短的唏嘘……絮絮叨叨,带着不彻底的特质,引得文人墨客竞折腰。
“任何过程,若隐若现,半明半昧,疑幻疑真,如半脱胎的玉,最好。”这是李碧华对不确定性最好的诠释。将其应用到不彻底的秋天特质上,成为最佳注脚。
“爱情多半是不成功的,要么苦于终成眷属的厌倦,要么苦于未能终成眷属的悲哀。”钱钟书的《围城》论,令秋的存在,成为维系婚姻平衡的砝码,感情过渡的桥梁。
热恋似火的盛夏与萧瑟无情的寒冬之间,需要含蓄委婉的秋来调剂。足够冷清,足够平静,足够温柔。
秋是适合沉思的季节,不彻底与不确定在修罗战场上徒手相搏,难分胜负。一丝苍凉氤氲成诗人多愁善感的灵感缪斯。
秋是适合思念的季节,水中捞月、雾里看花、醉里挑灯,距离产生的朦胧美,游离在萤火虫闪烁的微光中。
喝一杯甜中带酸的蜂蜜柠檬茶,让你瞬间读懂所有情诗,听懂所有情歌,看懂所有爱情片。
八月的晚霞是梅子味。未成熟的酸涩与成熟后的酸甜纠缠混淆着,难舍难分,五味杂陈。
浅紫、玫红、淡蓝等颜色涂抹于天空浅灰色画布上,绚烂明艳,装裱成画,挂于某人心房上。那份滋味,是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从没有人说过八月什么话,因其不懂仲秋的静美恬淡。赌书消得泼茶香,美好的时光从指缝间溜走,抓不住流年似水,渐渐埋没了岁月。
八月悄悄消逝,不露声色。只带着淡淡地哀愁,是绿茶的苦涩,晚霞的短暂,秋风的微凉。
信步于林荫道,树籽被风吹落,铺满石板路,零落成泥碾作尘。轻轻绕过,怕踩疼了天涯沦落人。
下过一场秋雨,仔细闻,有树根混着泥土的清香,带着潮湿陈旧书卷气。天地的清朗藏身其中,令人心安。仔细听,滴滴答答的雨声,似密密麻麻的情话。
秋是适合沉默的季节,悄悄的力量,完成由量变到质变的转身。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青涩的果实渐成硕果,累累枝头,自有访客到来。
积沙成塔,风沙无言将心事慢慢堆积,鸣沙山月牙泉是否为天空的一滴眼泪,落在寂寞的黄沙上,故事留待后人解读。
缄默沉思,翻阅回忆相册,翻江倒海而来的,不止欢声笑语。青梅煮酒,围炉煮茶,微醺渐浓时,相思成瘾。
秋是缓慢的季节,略带迟钝的可爱。观察蜗牛爬于青苔上,一步三回头,敏锐触角小心试探,爱得小心翼翼。
细雨微风中,天气逐渐转凉,短袖迟迟不肯退位,长袖继续于衣橱中俯首称臣。
蝉鸣蛙叫声的热闹早已销声匿迹,窗外偶尔的虫鸣鸟叫声,有曲高和寡的孤寂,遥遥响应的,是何处的高山流水。
渐渐依赖,慢慢习惯,悄悄靠近。平淡无奇的生活里,蕴藏着细水长流的深刻隽永,静美如画的秋有最动人的风景。爱存在于一蔬一饭,生活琐碎中。
八月的晚霞是梅子味,秋是写满思念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