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信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床弦索。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
汀洲渐生杜若。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漫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语闲言,待总烧却。水驿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拼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春日初至,阳光温煦。他却独自站着,暖阳没有照进他的心里,满腔的怨怀没有地方发泄,他爱的人如此狠心绝情,走得这样干净,不留一点音信。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此刻她是否依然惦记他,不,不,即使她已忘怀,他依然不会忘记,彼时她笑得温婉清浅,如今却把他心中爱情的连环砸的粉碎。那年的时光似风似雨似雾似云,有她在的地方,一切都是模糊的,好像只有她是那样清晰的存在。梦里花落三千,醒来一世去远。如今的他做不到相忘于江湖,于是只能在这人去楼空却满载回忆的地方静静伫立,遥想曾经她的笑语嫣然,世界太过安静,静的只可以听见他自己心跳的声音。屋外亲手种的红药,是当初的誓言,也是她离去的残忍。
爱情有自己的图案,我们唯有临摹。其实我是无法想象这样的爱情的。若是生命里除了爱情没有其他,于我而言是苍白的。但是罗兰这样执著的说,“爱情是一种宗教。”而他就是以爱情为信仰,他有他心中的缪斯。我不能说,你为什么不能把这思念化为动力去鲜衣怒马,驰骋山河。我不能说,你为什么要沉沦过去隐于暗地不看看未来的路。我不能说,既然如此爱她为什么不重整行装一路追寻揽她入怀。隔了千年的时光,一切已与我无关,而与我们有关的,也许只是猜测。或许有些爱情就是这样,相见不如怀念。
又是一年花开时,汀州之上杜若渐萌,人越远而思越切。总是这样在无意间就又想到有她的昔日。曾经情意正浓,那些绵绵细语,那些红笺情词,珍藏到如今却越见痛苦,他多想将这些信烧尽,多想把这情忘却,然而,不能。即使不能相见,她也未曾寄过江南的春梅告诉他她一切安好,他一直在等待,失望到绝望,还是没有离去。或许这一生他都无法再收到她的只言片语。哀莫大于心死,既然她选择离去,那么他选择回忆,无复相思与君绝,这样的事他做不到。或许有她的那些时光已经足够他去一生惦念。无妨,无妨,他这样想着,对花对酒日子宁静依然很好。从红颜到白发,从花开到花残,既然选择了爱她,那就必然永恒,不能说只是那一刹。即使有泪,但无悔。
这是周邦彦的一首小词《解连环》。一个男人,这样为情所伤,这样……小家子气,我是有疑惑的。回首他的词,也是这样多写恋情,羁旅,由是就不会有多么旷达的家国天下之思。如今看来是这样不值,我们疑惑难道他的生命里除了爱情就空白一片了吗,未免太过离谱。既然无法理解索性就不理解吧,那是他的爱情。
或许爱情有时候是这样霸道的。但我仍然不禁会去猜是怎样的女人让他这样不能自己。历史没有告诉我答案,本就是这样凄美的故事,那就让它保持着它的神秘吧。周国平说,真正感动人的感情是朴实无华的,它不出声,不张扬,埋得很深。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国是大家,家是小家,七尺男儿一样可以柔情似水,一样可以为心爱感怀。千千万万个男儿为国奉献,个人追求不同,他只是想守着心爱的人,谁说是男人就必须献身国家胸怀大业,他只想青山绿水潇洒时光,有错吗?虽然心爱的人已不在,想象的未来缺了一个女主人,但他可以等待,悠悠数十年的岁月,他等。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狄更斯的一句话,“成熟的爱情,敬意、忠心并不是表现出来的,它的声音是低的,它是谦逊的、退让的、潜在的,等待了又等待。” 等待,也是一种爱情。